06
接近中午的時候,白微才醒轉(zhuǎn)過來,頭痛,腰痛,后庭也痛,四肢無力,渾身骨頭全都散了架般—— 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被弄壞的玩具。 打從心底來說,他真的很希望可以趴在床上不動,連睡四十八個鐘頭。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這是慕容的地方,他在這里多呆一秒也不想。 支撐著上身坐起來,歇了幾口氣,然后下床。忽然打個哆嗦,立即下意識地搓搓胳膊。 有點冷。他現(xiàn)在一絲不掛。 昨晚,當(dāng)慕容終于大發(fā)慈悲放過他,他已經(jīng)疲憊得連爬都爬不動。那時候他只想休息,「離開這里」的念頭早就累得飛到了九霄云外。 需要慶幸的是,最后一次是在房間里的浴室,豪華的大浴缸里。慕容擺弄完他之后,正好他也順道清理干凈,然后慕容將他扔回了床上。 頭挨到枕頭的瞬間他就陷入昏睡,并不知道慕容是什么時候離開。 此刻慕容也不在房里,有可能是去了公司。白微但愿如此。 不想看到他,倒不是害羞,但的確有點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又該如何對待。 太多太多的疑惑不解,反而沖散了理應(yīng)生氣的感覺。 只是現(xiàn)在也沒力氣多想,白微托著沉重的腦袋走進(jìn)浴室,簡單盥洗之后回到房間,才發(fā)現(xiàn)窗邊桌上擺放著一套干凈衣物,全新的。 白微稍一猶豫,還是穿上了。管是什么情況,總不能叫他裸奔出去。 走出房門后,白微在走廊上佇立了足足半分鐘。 這幢房子……是不是有點大過頭?不過真的很漂亮,小的空間根本不足以表現(xiàn)。 白微猜想,房子的內(nèi)部設(shè)計多半是由慕容親自經(jīng)手。一般交由別人設(shè)計的房子,不會散發(fā)出這么濃烈的個人色彩,別致而又隨心所欲。 其實白微很早就想過見識一下這位首席設(shè)計師的設(shè)計,可惜這會兒他實在無心在此。 抓不到人問路,白微只好硬著頭皮,跟著感覺走。兩拐三彎之后,被他順利找到了下樓的階梯。走下階梯,旁邊就有一扇雙開式樣的門。 白微不假思索地打開門邁了出去,沒走幾步,就愣在原地。 這里……居然是一座后院。 外圍一圈綠色植物,中央坐落著一面概念形線條的水池。池邊一張長椅,椅中一個身著墨藍(lán)色三件式西裝的人,手里拿著一迭紙張,正在審讀。 冤家路窄。白微低咒,想也不想地轉(zhuǎn)身就走。 就在下一瞬,那扇大門在他眼前關(guān)上,簡直像演電影一樣。他過去試著開門,開不了,果然有夠電影。 懊惱地一拍額頭,隨即聽見后方傳來一聲:「白微。」 白微不期然地怔住,沒想到慕容會知道他的名字。不過再一想,昨晚見過倪雙之后,只要慕容問問倪雙,自然就知道了。 而且,慕容昨晚特意把他抓到這里來,那么問及他的名字也不值得奇怪。 只是,這個人究竟是為了什么? 白微無法理解地?fù)u搖頭,轉(zhuǎn)過身來。慕容坐在原處,沒有表情的臉微微側(cè)過來,看著白微。 「你又有何貴干?」白微沒好氣地說。 昨晚的事不提,現(xiàn)在又不曉得是用了什么古怪的機(jī)關(guān)把他困在這里,未免太會給人制造困擾。 雖然說,以昨晚這個人的所作作為,他完全有理由沖上去把人海扁一頓。只是他現(xiàn)在連揍人都提不起勁。 何況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他跑去招惹,還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白微,二十三歲,六歲時隨雙親自鄉(xiāng)下遷居至本市?!鼓钫n文般毫無情緒地說著,慕容收回視線,放在手里那迭紙張上。 「中學(xué)時因飚車發(fā)生車禍,留級一年,現(xiàn)就讀NS建筑設(shè)計學(xué)院大四年級。父親白舜,于十年前逝世,死因酗酒過量。母親方嵐,四十一歲,職業(yè)……妓女?!?/br> 如同被一桶冰水澆下來,白微的肩膀抖了一下,臉色越發(fā)地僵硬陰鷙。 有些事,不是無人知曉的絕密,并不代表不在意被人知曉,甚至還給這樣地念出來。 深深吸一口氣,壓到肺里,白微寒聲說:「為什么查我?」為什么做到這一步? 如果說是被他昨晚的言語激怒,后來也已經(jīng)足夠深刻地教訓(xùn)過他了,不是嗎?還有什么必要干涉他這么多? 慕容的視線轉(zhuǎn)移過來,無波無瀾的眼睛依舊令人看不透。 「昨晚你的反應(yīng),比我原以為的更敏感。」慕容說,「是否也繼承了母親的衣缽?」 「你說什么……」 一時間,白微真的愣在那里。 他聽見了什么……是怎樣惡毒的話語?是怎樣的人對他說了這種話…… 手指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一根根血絲在白微眼里炸裂,他猛地握緊拳頭。 原來如此。 看樣子,還是嫌昨晚對他的折磨遠(yuǎn)遠(yuǎn)不夠,是嗎?非要把他踐踏成碎片才能滿意,是不是? 好,慕容,你好,你很好,好極了! 白微牙關(guān)一咬,大步跨了過去,即將到達(dá)慕容面前,拳頭正要舉起來,卻被慕容將一張支票展開到眼底。 「這是一千萬?!鼓饺菡f,「我希望你跟倪雙不要再有任何來往?!?/br> 「……」 如火的怒氣一下子熄滅,白微先是驚訝,再是疑惑,最后陰陰地瞪去,「什么意思?」 「你與他不是應(yīng)該來往的對象。」慕容說,一臉冷漠。 白微更是訝異不解,過了數(shù)秒,心念一轉(zhuǎn),伸手將支票接了過來。 「是不錯?!顾坏卣f,「我和倪雙不是成長在同一個世界,他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公主,而我是塔下森林里的野山貓,原本連接觸的機(jī)會都不應(yīng)該有。」 「……」慕容靜靜聽著他的話語,當(dāng)聽到某個詞眼時,眉梢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想起昨晚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那副張牙舞爪氣勢洶洶的模樣。 山貓嗎…… 「但是那又怎么樣?」 白微驀地話語一轉(zhuǎn),揚起手,一邊將那張支票撕成一片一片,一邊說,「這只山貓,和公主已經(jīng)是好朋友。就算是貓,就算野生,就算命賤,也會懂得不拋棄朋友?!?/br> 白微松手放掉最后一張碎片,斜眼睨向慕容,目光驀然變得深邃而又凌厲。 「反倒是你……你就是守在塔外的龍。其實,你應(yīng)該是要保護(hù)公主,可你卻反而去傷害他。你本可以做好龍,偏偏自己選擇做惡龍?!拱孜⒊芭卣f。 眼角不經(jīng)意地瞥到附近桌上放著的一本支票簿,忽然腦筋一轉(zhuǎn),他走過去在支票簿上撕下一張,拿起擱在旁邊的中性筆,在支票上寫下什么。 「雖然不是拿著屠龍劍的騎士,不過我也不至于什么都不能做。」說完的同時,他也寫完了,捻起支票往慕容面前一伸。 慕容看著這張支票,并沒有按照正規(guī)格式填寫,就只有正中央四個巨大的阿拉伯?dāng)?shù)字——1000。下方署名,白微。 「這一千,算是一千塊也好,一千記拳頭,一千個耳光……一千個什么都好,我付給你。請你不要再去sao擾倪雙?!拱孜⒄f。 慕容的視線從支票上離開,來到白微的臉。后者直直地看回去,毫不示弱。 無聲的對視維持了太久,簡直要變成對峙。 看樣子這人不打算響應(yīng)自己,也或許認(rèn)為自己是在發(fā)瘋,白微撇撇嘴角,將支票往慕容胸前一摁,說:「歡迎隨時來兌現(xiàn)?!?/br> 轉(zhuǎn)身,徑直走到大門前,抬腳狠狠一踹過去。 嗯,開了。 很快,白微的身影便從慕容眼中消失。 之后慕容拿起那張支票,放在桌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指尖沿著那四個阿拉伯?dāng)?shù)字,逐一緩緩地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