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章
燃著火焰的巨大金輪掛在天邊,熠熠金芒似遠又近,觸手般伸長了攪動遠處的紅云。赤紅火焰仿佛就在眼前,纏繞騰升、流淌迸發(fā)——你望她,每一縷光輝都張牙舞爪著向你傳遞寧靜的力量——那是她慈悲的目光。隨機出現(xiàn)的星點藍斑明滅閃爍,平添幾分異色。天空的對岸是月——輕盈透明的月,漫天赤霞漩渦中的一顆流光溢彩的泡泡,日的璀璨光華環(huán)抱的一朵飄渺虛影。 隨著日的身軀沉入大地,顏色黯淡的發(fā)絲與月告別,色彩織成絲線抽離天空。星火在另一端點亮,在漆黑的天幕上奔跑著追逐霞光流逝的方向。只差一步之遙,冰涼星淚匯聚成河。星河高懸,清輝流瀉——都不比月華——如水的月華,輕柔又端莊的五色光暈在透明的球體內(nèi)盛放,脫出月的束縛翩然飄散。 歌德里克的落日享譽星際,美得驚心動魄。 帝國皇家宮殿群的一角,種著大片的奇美拉——糅合了日與月的美麗花朵,獨產(chǎn)于歌德里克。淺淡虹光在透明的花瓣中起舞,花瓣合攏包裹了一小團像火般燃燒的花心,似水流彩手拉手繞著火光起舞。奇美拉將綻未放時最美,光彩最盛。一旦綻放,花心完全暴露,明艷火光會在接觸空氣的一瞬間蒸發(fā),虹彩也隨之在狂舞中淡去,徒留透明如空殼的花瓣。但也有人就是喜歡這樣的曇花一現(xiàn),消亡的美好更讓他們心顫。 玉沁坐在奇美拉叢中,安靜欣賞落日。奇特壯美的景象收入眼底,他被不可思議的滿足填充,眼睛亮亮的,嘴角也帶著不自覺的笑。一個多月來,玉沁都在這座偏僻的行宮生活,每天就是畫畫,看天看云看花,在這片還未綻放的奇美拉中看落日,看這個世界的奇妙美景。從前的玉沁很好滿足,守著那片森林的美便很好。他其實不是很能理解滿世界跑的那個人,他舍不得離開森林,他用盡一生也未能認識森林里的每一縷風。而他現(xiàn)在被異世的華光環(huán)抱,似乎也能理解那人了。 偌大皇宮其實活人只有玉沁和皇帝,別的都是機器人。阿米爾卡并不住在皇宮,他總是在軍團里忙碌。但他幾乎每天都來看望玉沁,不過大部分時間都待不了太久,有時太忙了只能發(fā)來幾條問候訊息。而皇帝,玉沁是一次也沒見過,不過他也不甚在乎,甚至他壓根不想離開這片奇美拉——他就天天等著看這片奇美拉開花。終于在今天,系統(tǒng)告訴他今夜會開花。于是他今夜遲遲未走,看完了月便聚精會神地盯著身邊的花,絲毫沒有注意到遠處佇立的人影。 燦金色的微卷半長發(fā)絲,好似驕傲的獅子鬃毛,在晚風中輕擺。衣裝華貴、目光灼灼的男人是這個帝國的領(lǐng)袖,十八歲的年輕新帝——前不久才成年分化成Alpha。 伊凡平常是不會來這邊的,作為帝國的領(lǐng)袖,他只會比阿米爾卡更加繁忙,好幾晚都歇在了辦公室。然而,他太好奇阿米爾卡帶回來的小家伙了,不管是藏著掖著不給他見,還是那位玉夫人的孩子——哪一點都讓他好好奇。他還抽空去了阿米爾卡的軍事基地,盡管他沒有事先同阿米爾卡講,但他就是沒在那里找到任何一個新鮮面孔。要不是和阿米爾卡同生共死的情誼還在,他都要懷疑阿米爾卡在監(jiān)視他的行蹤。探尋無果后,他也因為繁重的事務,將此件事擱置了。 他今日來這,也是因為突然想起奇美拉的花期將至,想著放松一下,看一眼,結(jié)果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了阿米爾卡藏起來的小玫瑰。海因里希的孩子——心中沒有芥蒂才奇怪,只是他只看一眼,心里悶著的一口氣便化作一聲嘆息——到底還是個孩子,看太陽都看得這么入迷,純真無邪的孩子能有什么過錯。 突起一陣沙沙“風聲”——奇美拉在輕顫。電光火石間,上萬朵奇美拉齊齊盛開,金紅花心化煙旋升。透明花瓣內(nèi)的虹彩急速旋轉(zhuǎn)擰成色彩絢麗的絲線,穿透花瓣而出,在空中蛇行。數(shù)不清的絢爛光芒破出,一場光的瓢潑大雨向天空傾盆而出,騰升不過半尺就漸漸消散了。云消霧散,剩了一地透明花瓣,這些花瓣會包裹著花心中不起眼的種子,等待下一次的發(fā)芽。 此行目的已經(jīng)達到,伊凡轉(zhuǎn)身欲走,卻因背后傳來的聲音停住。 “晚安,陛下?!?/br> 伊凡轉(zhuǎn)身定定看了片刻,良久才問:“這里的奇美拉往后一段時間都是這樣了——孩子,你想搬去主殿嗎?主殿的花園有更多別的花。” 風起,男人的發(fā)絲在空中飄揚,畫出金色的線。年輕的皇帝臉上現(xiàn)出不符合其年齡的成熟,握住少年的手時,眼底流露出復雜的情緒,如釋重負又不堪其憂。握在手心的小手溫暖柔軟,少年淺淡的笑容給予男人些許力量。伊凡有些難看的笑了下,很快又斂下嘴角:“走吧孩子?!?/br> 一大一小兩個背影牽著手,離開了散落一地清冷的奇美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