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是來加入你們的。
李家的二少爺當然知道他父親最近做下的荒唐事。 自從他母親黎玉死后,李天賜多年不近女色,生意往來也從不在外留宿,無論送來的是男是女。 他父親性冷淡到有幾個對頭陰陽怪氣,傳過他是否患有那方面的疾病,但很快就被李天賜抓走打斷了肋骨,——從此再沒人敢在明面上提。 李家大宅的家主夫人臥房,空了許多年。 可就是李天賜這么一個人,居然毫無征兆地看上了一個普普通通小家庭里出來的。還是個男人。 李天賜大張旗鼓地給那個男人的親戚塞錢,極為高規(guī)格地將人接來。派出的正是他父親身邊傳聞中最忠心耿耿的狗,大管家黎殊。 這事情太過離譜,以至于沒人相信傳出這話的人。 很快,那些管不住嘴的人就被抓了,又很快放了出來。 這下圈子里可算炸了窩,從前不愛打麻將的人家也成晚的摸牌打牌,就為了能就近吃上這一口兒新鮮八卦。 傳流言的人,往前滿嘴輕浮地談?wù)撝莻€小情人該有多風sao,多yin蕩才能把李天賜這樣的人勾得沒魂兒,但被放出來后,立刻全都異口同聲地稱贊小情人漂亮有才華,是一頂一的風流人物,完全配得上李家的家主。 搞得二少爺都有些好奇。 他當然搞到了照片和名字,叫舒甜,一個普通的自閉大學生,朋友不多,履歷平淡。 幾個月前的照片上,這個人看起來神情懦弱,五官黯淡,實在,沒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他回國后,去書房拿個顏料的功夫,沒想到撞上了黎殊和他父親的小情人偷情。 這就讓事情真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二少爺看管家一眼:“擋著也沒用,我見過照片了?!?/br> 黎叔沒動,堅持道:“二少爺還是走吧。您本來就不該提前回來。” 二少爺當然沒走,他揮揮手,讓身后剛剛目睹了他暴力開門、額頭冒汗的黑衣保鏢們走掉,自然地走到書架前翻找起從前存在這里的群青顏料。 他不忘叮囑人一句,“哎,把這玩意兒也帶上?!?/br> 黑衣保鏢們“噢”了一聲,把用完后隨便歪倒在地上的電鋸?fù)献?,載著機器的移動拖車吱啦吱啦順著走廊拖到了別處,看不見了。 蒙在衣服里的舒甜弱弱道:“黎叔……我喘不過氣了……” 他感覺到黎叔抓住他的手忽然收緊了點。 隨后是一聲嘆息,如同對某種已經(jīng)預(yù)知到的命運做出了妥協(xié)。 黎叔:“少爺,您真是……”他說了幾個字,又停了。 他有種極為強烈的直覺,家里發(fā)瘋的李姓男人又要多一個了。這個還是他親手養(yǎng)大的。小瘋子。 他就算能把別的少爺攔住,但這個,無論如何他是攔不下的。 二少爺將兩只顏料塞進口袋,靠在書柜上,撩起一縷自己的長發(fā)在手中打轉(zhuǎn)兒,聞言接話道:“快點吧黎殊。我看看是什么漂亮精怪,讓你跟李天賜都瘋了。” 黎殊和他打皮球推脫,輕笑道:“二少爺,人的渴望總是瘋狂的。您喜歡畫畫,喜歡紙上的美男子,喜歡讓他們給您當模特,那您盡情地畫就是了,何必要……摻和進我們中間呢?!?/br> 二少爺挑眉,“你說話好有意思。不過你也是知道我的,喜歡樂子?!夷?,玩兒也有自己的道,從來不干拆散人的事兒。” 是啊,你只不過是在人家辦事兒的時候,“加入”大家罷了。 黎叔微笑著,沒說話。 換成別人,他也就把這話挑明說,甚至直接趕出去。但李憐玉是他早逝meimei黎玉的兒子,臨終前托付給了他。 ……也是李天賜虧欠最多的兒子。 舒甜對李家這些前塵往事,纏纏繞繞的關(guān)系一概不知,他只覺得憋悶,扯著衣服道:“黎叔。你怎么還不放開我,我要呼吸。他要看就看唄,我也不是見不得人?!?/br> 二少爺靠在書柜上看,管家終于還是放手。 舒甜迫不及待地把身上的衣服揭下來,注意到管家光裸著下身背對他人,立刻皺緊眉頭用衣服把人整個包在他懷里,“做什么呢……?我有那么需要擋著么?……” 他的雞還插在管家體內(nèi),沒拔出來呢。 真是太奇怪了,怎么會用這種奇怪的情景跟人初次會面? 他又想起什么,沉著臉道:“……剛剛我聽見好多人的腳步聲?!毖凵裼悬c惱地瞪向書柜邊上的不速之客,“你帶著那些人進來,讓他們也看見黎叔了?” 怎么有人這樣做事情。 舒甜把黎叔抱得緊了些:“二少爺,你真是——” 他看見這不速之客的樣子,話一下說不出來。 二少爺高且瘦,身材有種纖弱感,但隨意穿著的深灰色和服過分寬大,領(lǐng)口沒有攏好,露出他線條柔美的鎖骨與脖頸。 特別是他正兩手抱臂斜靠在書柜上,兩塊輕微鼓起的胸肌中間,就隱隱約約勾勒出隱滅于衣領(lǐng)下的一條細細陰影。 是那種骨節(jié)纖細輕薄,但該有rou的地方都有些rou感曲線的身材。 舒甜這才發(fā)現(xiàn)他手指間夾著只細細香煙,青藍煙氣裊裊地升起,映襯著二少爺漆黑如墨的長發(fā)。 這還是舒甜頭一次在李家的男人里看見個長發(fā)男人,他的長發(fā)潤澤得像緞子,長度到腰,順著身體的起伏柔美地彎曲,貼在身邊。 頭臉都很小,皮膚細膩得如同一絲冷風都沒見過,眉毛細而深,臨近眉心處是低垂的,中部逐漸高挑,眉尾就斜飛起來。 他跟黎殊一樣是眼尾微微下垂,睫毛很長很密,特別是下睫毛格外濃,讓他形狀較好的眼尾在光下拉出濃郁如同油畫色彩的陰影。 這種眉眼組合給這人一種陰郁放蕩,墮落但滿不在乎的氣質(zhì)。 二少爺:“李憐玉。” 舒甜愣了下,“什么?” 靠在書柜上的和服男人勾了下嘴唇,“我的名字。” 他的眼神原本是散漫的,可真看見了舒甜的模樣就專注起來,手指間捏著煙卻沒有再吸一口,很快夸贊道:“你真漂亮?!?/br> 舒甜又愣了下,“……什么?”他沒聽錯吧。 耳邊,黎叔輕輕吐了口氣,“少爺,二少爺夸您漂亮?!?/br> 舒甜看黎叔,距離很近:“哦、哦……我漂亮嗎?……” 黎叔:“對,您漂亮。我一直這么覺得?!?/br> 舒甜:“哦……”他轉(zhuǎn)過頭看李憐玉,客客氣氣地維護黎叔道:“謝謝。麻煩你以后不要什么人都隨意帶進來,像今天這種情況,很不合適,我不喜歡?,F(xiàn)在你沒急事的話可以先出去嗎?我要和黎叔一塊兒收拾一下?!伭暇褪悄闶稚夏瞧克{的么?拿到就走吧?!?/br> 李憐玉剛拿起來價值不菲的顏料瓶子,里頭裝滿了青金石粉末,他上下扔著玩兩下,“啪”一聲接住了。動作浪蕩不羈,心里也沒因舒甜的話生氣。 他一邊往書桌這邊走,一邊說:“對。是這個。……我看你們兩個好像還沒結(jié)束,是剛射了一回對么?!?/br> 那存貨應(yīng)該還能榨出不少。 舒甜:“……?” 他覺得這話很怪,但他懷里的大管家卻很冷靜道:“二少爺,舒少爺并不是和您一個流派的人?!?/br> 李憐玉道:“的確,他看起來跟個叢林里小溪邊上的野鹿崽子似的,吃素的長相,眼睛倒是挺好看,就是不知道怕人。”沒一點當他爸的二奶,花著他爸的錢劈腿的心虛勁兒。 黎叔:“他原本就不需要怕誰。在哪里都是這樣?!贍敚鷮嵲诓辉搧頁胶??!?/br> 李憐玉反而笑了,頗為愉悅地看著舒甜,后者正滿頭霧水,一副還搞不清楚他自己是否應(yīng)該發(fā)火的懵懂模樣。 搶人情人不稀奇。黎叔搶他爸的人有些稀奇。 而被人家兒子找上門來了,還不跟小情兒徹頭徹尾撇棄關(guān)系,反而聲聲維護著…… 這可就是太稀奇了。 倘若黎殊不是另有所圖,就是已經(jīng)徹底栽進去。 李憐玉挑挑眉,拉長了聲音道:“噢……原來如此,我以為是你玩他?!磥硎撬婺惆??!?/br> 這話說得挺刺激的。配合上他整個人衣服松散的樣子,就顯得更刺激了。 舒甜:“……” 這時候他是不是該抱著他黎叔大喊,他們兩個是真心的? 李憐玉一手壓在書桌上,上半邊身子自然地貼著黎殊赤裸的肩頭,插進了黎叔與舒甜之間的空間。 但能飛刀扎門的管家卻一動不動,沒有把擅自貼著他身體的二少爺推開。 三個人以一種奇特而親密的姿勢靠近在一起。 李憐玉笑笑:“舒甜,小鹿崽子不是吃素的么,你牙怎么這么尖呢,都快把他奶頭啃破了,腫得這么大。我老遠就看見了?!荒阃娴每烧鎵驊K的。這都沒跟你抱怨過?” 舒甜:“……”還真沒有呢。 他掃了一眼黎叔,語氣和善得有些詭異,“……下頭是不是也腫了?……等會去我那兒,我給你拿點藥,比家里的好用?!?/br> ……這究竟是。以怎樣的身份和態(tài)度,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舒甜:“……二少爺,你到底什么意思?!?/br> 李憐玉很痛快:“哦,我討好討好他,免得他生氣給我下絆子。順便提醒你他年紀大了不耐玩,讓你放過他一陣兒。給我空出點檔期來。” 舒甜:“……?” 黎叔又嘆口氣,“二少爺,舒少爺頭一回見你,您也該收斂一點。免得他把您當成‘神經(jīng)病’,往后再有空約人也不叫您了。”后兩句話語氣重了點,特別是“神經(jīng)病”這個詞。 李憐玉肩膀靠著他,此刻用力頂撞了他一下,把黎叔身體撞得晃動,客客氣氣反諷一句:“不用你管,‘老爸爸’?!?/br> 他也重重地叫人“老爸爸”。 黎叔微笑道:“您既然這么叫我,那我也厚著臉皮教訓您一句,不該來趁人之危,來挖您父親的墻角?!睖喨煌浭撬约合认碌氖?。 李憐玉語氣愉快:“是嗎,‘老爸爸’,那你就能挖我爸的墻角了?” 黎叔泰然自若:“二少爺,那是我跟您父親的事情?!?/br> 李憐玉:“我爸他可是真心拿你當好兄弟,別讓我爸太傷心,把他再惹哭了。多丟人?!?/br> 黎叔:“老爺年輕時候的確愛哭,不過這些事兒跟您沒什么關(guān)系。您專心畫畫才是條明路?!?/br> 李憐玉氣定神閑:“胡說。你怎么能這么殘酷,這么無情,這么坐視不理呢?我告訴你,我爸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br> 他湊近了點舒甜,臉上突然冒出點邪氣的笑容,“——當然,我爸的人也就是我的人?!?/br> 無辜的吃瓜群眾舒甜:“???” 年輕人。你這么說話你爸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