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李子皓新公司的群面，宋千復到底還是去了，畢竟他大大小小也算個股東，去看幾眼也是應該的。

    李子皓這個人吧，上了年紀就變得嘮叨起來了，一直在打聽跟程紅郁有關系的年輕人的事情。

    宋千復煩不勝煩，對他不耐煩地說：“等人來了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急什么？”

    “可是郁姐推來的人，再怎么著也.......叫他來參加群面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我們還是單獨聯(lián)系......”李子皓實在是摸不準程紅郁的脾氣，也不太敢相信宋千復的靠譜程度。

    畢竟這位爺心情不好的時候天都能給你捅下來！

    宋千復一上午見了百八十個人，耳邊還要忍受他的嘮叨，煩都快煩死了，語氣很不好地說：“不用，不是什么重要的人?！?/br>
    “但好歹是郁姐推薦的......”

    “不行就讓他滾回去！連群面都不想?yún)⒓?，以后簽進來你怎么壓得住他？你簽他是為了賺錢，不是養(yǎng)祖宗?！?/br>
    李子皓嘖了一聲，連忙道：“要簽也是你簽，我可不想供一尊大佛在身邊，你跟郁姐關系好，她推的人當然要你來安排了?！?/br>
    “當然，公司資源隨你挑。”在宋千復用眼神殺死他之前，他立刻補充道，“我死都不會管他的！”

    “慫貨?！彼吻袜土艘宦?，他當然知道李子皓在顧忌什么。程紅郁推過來的人，放別人那肯定是要被當作菩薩供起來的，但是她把這個人推給了宋千復，除了一份基本的資料和簡歷其他的什么都沒說，那這個態(tài)度就有的琢磨了。

    如果是想捧這個人，以她的財力她大可去找老牌的經(jīng)紀公司，花點錢做公關，是頭豬都能給你營銷成千年美男，何必找一家剛成立不久的新公司呢？

    所以按照宋千復對她的了解，他認為并不需要給那個人什么特殊待遇，正常面試就可以了。

    “下一位，程楠軒?！?/br>
    聽到“程”字，李子皓和宋千復不約而同地抬起了臉。從門口走進來的年輕人身姿挺拔，行動間頗有幾分從容不迫的氣場，宋千復很熟悉這種氣質(zhì)——只有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才能夠養(yǎng)得出來。

    程楠軒長著一張足夠古典的臉。

    眉毛很英氣，鼻梁也非常挺拔，本應該是富有攻擊性的長相，卻被那雙有些圓潤的大眼睛中和了，他的臉也沒有什么棱角，可能是年紀小，臉頰上還有些嬰兒肥，白白嫩嫩的，可以說是一個長相討喜的年輕人。

    不是說他不帥氣，而是在流量橫行的當下，這張臉顯然過于保守了，無法駕馭潮流，不能迎合當下對花美男的需求，當明星的話只能往實力派的方向走——但是他有這個實力嗎？

    整個面試過程宋千復都沒有說一句話，他并不懂得挑選和培養(yǎng)藝人，挑人也只會挑符合自己審美的，像選藝人這種專業(yè)的事情顯然要交給專業(yè)的人來處理。

    所以在見了一面之后，他就對程楠軒失去了興趣。

    而且程楠軒長得還跟他不喜歡的那個人有些相似，這會讓他想起一些并不美好的回憶。

    既然郁姐交代給他的任務已經(jīng)完成了，那他就可以離開了，唔......剛好到了午飯時間，要不要去郁姐那里蹭個飯......

    等宋千復回過神的時候，面試的人已經(jīng)換了一個了。他索性站起來，拍了拍李子皓的手臂示意他先走了，然后他就從后門走出了會議室，來到了建筑中央的電梯前面。

    有一部電梯正好是向下的，他一邊等電梯一邊從口袋里拿出一支煙，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钡囊宦暎娞蓍T在他面前緩緩打開，電梯里站著的年輕人在看見他之后也有些驚訝地睜圓了眼睛。

    宋千復抬腳走了進去，站到了他的對角線上。

    程楠軒看著他，等電梯門關上之后就很自來熟地打招呼道：“您是宋千復先生吧？我是程楠軒，剛才面試的那個。很感激您給我機會來參加這次的面試，說實話拜托紅jiejie的時候我還很擔心自己的簡歷過不了呢，畢竟紅jiejie說您是要求很嚴格的那種人......”

    宋千復被他的那聲“紅jiejie”提起了一點興趣，問道：“你跟郁姐是什么關系？”

    “誒？她沒跟你說嗎？啊.....那個.....”他撓了撓頭，“她算是我的學姐吧，其實我跟映雪哥的關系跟好一點，紅jiejie是他接受給我認識的，說我以后找實習的時候可以拜托她，所以我就斗膽給她發(fā)了郵件，她就給我介紹了這家公司......”

    程楠軒像倒豆子一樣滔滔不絕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接連不斷地說出來，看起來毫無心機，雖然有些聒噪，但是也算不上討厭。

    宋千復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覺得他跟俞樂有點像，一副被家里寵壞的天真的少爺模樣。

    很快電梯就到了一樓，程楠軒說得嘴巴都快干了，但是宋千復再也沒有回復他一句話，門一開就走出了電梯。

    程楠軒一怔，連忙追了出去，“等一下！宋先生！請問您現(xiàn)在有時間嗎？紅jiejie說我有必要請您吃頓飯——”他看到面前的人停住了腳步，頓了頓，然后說完了最后的半句話，“我也是這么覺得的......您有時間嗎？”

    宋千復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轉(zhuǎn)過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莫測。

    程楠軒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在快要窒息的沉默中他的一顆心逐漸沉了下去，“宋......”他的聲音變得干澀了起來，底氣沒有之前那么足了。

    “好吧......”宋千復拉長了聲音，帶著某些情緒，“現(xiàn)在嗎？去哪？”

    “芳齋......您覺得怎么樣？”程楠軒很快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了一個謙卑又乖巧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宋千復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那我立刻讓助理把車開過來，您稍等一下?！背涕幱^察著他的臉色，拿出手機迅速地給王弗發(fā)了一條消息。

    程楠軒的助理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氣質(zhì)就跟他的車技一樣穩(wěn)。宋千復一個人坐在后座，翻看著秘書發(fā)到他郵箱里的關于程楠軒的資料?？赡苁浅碳胰说木壒?，他的資料很干凈，也很普通，乍一看一點問題都沒有，也確實跟溫映雪和程紅郁有過不少的來往。

    ＊

    芳齋的食物除了貴沒有缺點，程楠軒肯在這里請客吃飯，首先在誠意上是絕對足夠的。雖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宋千復想，不知道他能夠忍到什么時候。

    大廳里很安靜，只有客人用餐時杯盤碰撞和竊竊私語的聲音，程楠軒像一個盡職盡責的東道主一樣溫聲說著話，舉手投足間展現(xiàn)了自己足夠良好的素養(yǎng)和禮儀，看得出來他確實在很努力地表現(xiàn)自己。

    宋千復除了偶爾幾句簡單的附和之外，一直都在吃東西，顯得有些冷漠和不感興趣，于是一直在觀察他表情的程楠軒也漸漸地閉上了嘴，不再說話了。

    最后一道菜吃完，程楠軒幾次欲言又止，但都被宋千復喝酒的動作打斷了。他想到自己的目的，有些難受，還有些焦躁和不安。就在他快要忍不住開口的時候，突然一個男聲橫插進來，硬生生地打斷了他快要說出口的話。

    “千子，你吃完了嗎？我來接你啦！”俞樂按住了宋千復的肩膀，隨意地看了坐在他對面的程楠軒一眼，并沒有太把他放在心上，而是又看向自己的好友，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我說你這個家伙啊，是把我當成司機了還是什么??？每次都要我來接你......”

    “我們走吧?！彼吻团牧伺乃氖?，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到一半，才好像突然想對面還有一個人一樣，看向了還坐著的程楠軒，說道：“下午我還有事情，就先走了，你隨意。”

    程楠軒連忙站起來，有些急切地說道：“好的，宋先生您慢走，感謝您抽空......”

    話沒說完，宋千復就已經(jīng)被俞樂摟著走出了他的視線。

    被無視了啊......

    幾乎就是在下一秒，他就冷下了臉，抿著嘴唇，眼神陰鷙地看向自己手邊才吃了一半的甜點。

    一頓昂貴的飯菜，結(jié)果獵物根本就不進圈套啊......

    宋千復......你好得很......

    他在心里冷笑著，拿了椅子上的外套就往外走。他的助理王弗站在轎車前面抽煙，看到他走過來的時候愣了一下，手指夾著煙，疑惑地問道：“你怎么這副表情？怎么，計劃不順利？”

    程楠軒從他手里搶過那支煙，放進嘴里狠狠地抽了一口，那張白凈的臉上露出極具反差的陰狠表情，“何止不順利？他比我想象中的要難搞許多，本來以為他就是紅jiejie包養(yǎng)的小白臉——”

    “嘶，在我面前就不要用那個惡心人的稱呼了吧？jiejie？你當自己幾歲啊？”王弗嫌惡地翻了個白眼，“在我面前裝嫩？你沒事吧？接下來怎么辦？還是按照計劃？怎么我覺得你這個大少爺?shù)纳矸菀娥W了啊？”

    “你確定還要從他身上下手嗎？他可不是你以前玩弄過的那些草包啊......”

    程楠軒掐著煙，不耐煩地打斷他：“現(xiàn)在想別的辦法來得及嗎？你知道剛才那一頓花了多少錢嗎？你知道我為了接近他做了多少準備嗎？只要今天的面試過了，我總有辦法接近他，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快的畫面，扭曲地笑了一下，把未燃盡煙扔到地上，用力地踩了上去，愉悅地說道：“讓他對我言聽計從。”

    王弗對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再熟悉不過了，這些年他跟著程楠軒，看著他從一個個有錢又沒腦子的富家子弟那卷走了不少錢。他有野心，也有腦子，奈何他只是程家旁系的一個私生子，雖然掛在主母的名下，但是實際上他的處境并不好過，他的父親并不在乎他，哥哥jiejie都排擠他，連高中和大學的學費都是他自己想辦法湊齊的，而且他的親生母親還是個賭徒，有時候那些要債的會找到他這里來......

    程楠軒夢想著出人頭地，他很喜歡錢，為了掙錢他學了表演想要進娛樂圈當明星?？墒亲鏊嚾诵枰泻笈_，這個后臺不可能是程家，而且之前被他騙過錢的人為了面子雖然不會在明面上找他麻煩，但是肯定會在暗地里給他使絆子，所以他找上了宋千復——他需要一個靠山，而背靠程紅郁，風頭正盛又喜歡美人的宋千復就是他最大的目標。

    傳聞中的宋千復：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臉，跟不少紈绔子弟都玩得很好，風流花心又多情，是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弟，外表光鮮亮麗實則是個草包。

    但是程楠軒見到的宋千復，漂亮，冷漠又無情，因為足夠聰明所以足夠傲慢，因為有足夠的資本所以才漫不經(jīng)心，他的目光永遠都在遠方，像慵懶的雄獅，又像是一道永遠不會在同一個地方駐足的激流。

    “可是我記得，他身邊是有人的吧？那個尹兆希，據(jù)說他們感情不錯?！蓖醺ソo他潑冷水，“尹家雖然破產(chǎn)了，但是人脈還是在的，尹兆希長得不錯，能力也突出，你拿什么跟他比？”

    程楠軒冷哼了一聲，不在意地說道：“尹兆希？笑話罷了。自欺欺人，自以為是，認識不到自己真正的處境，只會站在原地一廂情愿地等別人回心轉(zhuǎn)意......這種人，我需要跟他比嗎？”

    “這么說.....你很有自信？”

    “男人永遠會喜歡......識時務的人?！?/br>
    宋千復......我們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