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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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傻三好像又變成了小時候的傻三,他依舊會偷偷溜出去,會去已經(jīng)換了個床單的吊床上睡一個下午,會去不知道是誰的田里偷一小串葡萄,砸吧砸吧吃完再去嚇隔壁家的貓。 但是傻三不再交朋友了,他自己買了吃的就會自己一個人吃光,有小孩向他示好或者試圖欺負他,傻三就會站起來,裝作要打人的樣子,再不走的傻三就會提著眉呲著牙追著他跑,像一個真正的傻子,也像個瘋子。 傻三偶爾會拉出床底下的畫筆,在紙上畫兩筆毫無意義的線,又收起來,繼續(xù)趴在窗臺上看天。 日子像是變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沒變。 李緣回到了他出生的城市,一座干燥明朗的北方城市,沒有蔥蘢的竹林遮住暖和的陽光,也沒有冬天似乎永遠也曬不干的衣服,他進了高中,開始住校,身高和體格都像吸飽了春雨的筍,眨眼間就在往上拔。 學校的生活很簡單,但十多歲的少年間,總是避免不了有一些旖旎的心思,李緣長得很俊秀,但一米八幾的身高也讓人很有些壓迫感,偏偏這些最能吸引些情竇初開的小女孩,李緣收到過幾個表白,有幾個也確實讓他有些心動,但他面對她們時,總是想起傻三干凈的眼睛和酒窩,還沒反應過來,拒絕的話就已經(jīng)說出了。 有時候李緣也會鄙視自己,連回去看看的勇氣都沒有,但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在替他開脫,它告訴李緣,這還不到時候,他回去也是于事無補。 偶爾學累的時候,李緣趴在桌子上想起的也是傻三,傻乎乎亮閃閃的傻三。半夢半醒間想到傻三做過的傻事,李緣會笑出來,醒了卻發(fā)現(xiàn)一點也不好笑,他甚至有些鼻子發(fā)酸。 兩個人就這樣毫無聯(lián)系地過了三年,三年說起來有那么長,回過頭去看也像是前幾天。李緣在夏天風扇嗡嗡的轉(zhuǎn)動聲和吱呀吱呀地蟬鳴中,寫完了高考卷子上的最后一筆,放下筆時,他很興奮,也很放松。 廣播聲音響起的時候,李緣甚至有些恍惚,他覺得自己只是處于十五六歲的夢里,夢里他走出了小山村,他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他也不必每天在家看著他爸媽,李緣手都在顫抖,老師收完卷子清點時,李緣使了些力才站起來。 但是熾熱的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不會騙人,鋪天蓋地的大喊歡笑聲震得他耳朵都有些發(fā)疼,他醒過來了,他知道自己是真的長大了。 他爸媽在校門口等他,然后又去李緣寢室把東西搬了出來,李緣這三年里除了大長假都不怎么回家,在寢室他一個人也過得很舒服,他和他爸媽的關系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他覺得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夏天是真的很熱了,燥熱讓李緣在空調(diào)房里心都燒得很,好像缺了些什么,李緣乍從學習中被放出來,原來試圖用學習去填補的那塊空缺又少出來了,心里一跳一跳的痛。 最終李緣在最熱的時候坐上了南下的火車,夜里的燒灼感讓他睡不著覺,睜大眼睛就是傻三那張靠得極近的臉,偶爾還能聞到他嘴邊的葡萄香,只有這樣,李緣才能在涼悠悠的床上得到幾個小時的安眠。 火車外的風景逐漸轉(zhuǎn)換成了他熟悉的樣子,他在南方生活了快十年,自然覺得親切,郁郁蔥蔥的樹林就像是在對他說歡迎回家,李緣在吵吵鬧鬧的火車上反而睡得很好,每次睡醒睜眼,他就知道自己離傻三又近了一點。 火車上的人不多,這樣炎熱的天氣,除非是為了見些心心念念的人,否則實在沒有出遠門的必要。 下車之后又是一番輾轉(zhuǎn),李緣的T恤濕了一大片,風吹過去也是燙的,正如他內(nèi)心的熱切,此時被催得熱滾滾的,他醞釀了太多的話和情感,李緣甚至覺得自己再不向傻三說出這些,自己就會被這些東西燒得粉身碎骨。 但下了公交之后,李緣迷茫了,這不是他記憶中的鎮(zhèn)子,鎮(zhèn)子上沒有貼著反光玻璃的高大建筑,也沒有鱗次櫛比的店鋪,更沒有這些巨大笨重的雕塑,李緣在車站牌子前面看了半天,確定了自己沒坐錯車,對啊,鷺溪鎮(zhèn),一個字都沒錯。 李緣在太陽底下站了半刻鐘,他試圖從周圍這些建筑的影子中找出一絲他記憶中的樣子,但他只看到綠色的假草皮上貼的標語:“珉安新區(qū)歡迎您!” 就像被人當面打了一棍,李緣在毒辣的太陽底下差點站不穩(wěn),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沒機會了?!?/br> 但李緣心里仍然抱有一絲僥幸,他從外面攔住了一輛三輪車,開車的是個中年人,問李緣去哪,李緣說:“溪林村一隊,現(xiàn)在不知道還在不在?!?/br> 中年人笑了下,說:“小伙子去那干嘛,現(xiàn)在那片全都準備拆咯,年底前就得開工建商品房?!?/br> 李緣在這車上快坐不穩(wěn),他握緊了座位邊的把手,聲音有些沙啞的說:“哦哦我想回去找人來著,不知道那里都拆了。” 司機按了下喇叭,怕李緣聽不到又加大了聲音說:“怕是找不到人了現(xiàn)在,拆遷了誰不是到處租房子住,周邊那么大,找人,難弄哦?!?/br> 李緣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是約等于被判了死刑,但如同溺水的人,看見一根稻草也會緊緊抓住,生或死是一件事,但怎樣死又是另一件事。他不甘心,盡管理智告訴他,傻三一家不可能還在那,傻三更不可能一個人在那。 一路上的景色,都是蕭條破敗的,路邊的房子都門戶大開,不要的東西就丟在院子里,更有甚者連門窗都拆下來賣了,光禿禿的水泥墻上露出紅色的磚頭,像是他們也受了傷,無聲地向路人傾吐被主人遺棄的痛苦。沒有人走的路邊也是雜草瘋長,從被大車壓碎的路縫中鉆出來,睥睨這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屬于他們的世界。 越靠得近,李緣手心里的冷汗也出得越發(fā)多了,他的手機被汗浸得滑溜溜的,身體也在不自覺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