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聞棋生發(fā)現(xiàn)小胖子正扒著他的肩膀腦袋枕在他身上睡得香甜，他收回放在人背上的手，悄無聲息的起床。

    將身上睡衣?lián)Q下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右側(cè)胸口處留了一圈水印，他提溜著睡衣，看了一眼床上抱著枕頭睡覺的小胖子。

    “……”

    因為是休息日，他刻意延長了運動時間，順便去健身房擼了會兒鐵?；丶业臅r候已經(jīng)9點多，早餐擺在桌上，阿姨正在打掃客廳。

    聞棋生回房間拿衣服準(zhǔn)備沖澡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床上的人已經(jīng)起床了，他回想了一下進門時候看到的場景——由于戶型通透，除了掩上門的三個房間，其他地方幾乎一覽無余——便猜測對方有可能是在書房里做試卷，于是一手捏著換洗的衣服一手拉開運動服拉鏈往敞著門的衛(wèi)生間走去。

    而他沒想到的是，等到進了衛(wèi)生間才發(fā)現(xiàn)，那個‘正在做試卷’的人，正擺了個小板凳在淋浴頭下面洗衣服。

    是的，在主臥的衛(wèi)生間里。

    小胖子正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擺了個灰藍色塑料盆，里面泡沫淹沒了他白白胖胖的手指。

    “……洗什么？”他愣了一下才出聲，脫衣服的動作也就此停止。

    錢多動作一頓，轉(zhuǎn)過頭仰著頭看他。

    聞棋生正將手里的換洗衣物放在門邊的架子上，敞開的拉鏈里是一件白色短袖，領(lǐng)口和腹部汗?jié)裰?，粘在身體上。

    “……”錢多目光在他被薄薄一層衣物勾勒出的腹肌處停留了一會兒才突然扭過頭，耳朵根連帶著脖子全紅了。

    聞棋生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盆里正是自己的那套睡衣，他了然。

    “對不起?！卞X多把衣服稍稍領(lǐng)起來看了看，然后低著頭走出淋浴房，經(jīng)過聞棋生面前的時候枚敢停留，目不斜視地走到洗手池邊將泡沫水倒進去，“我、搓干凈了……”

    聞棋生不怎么在意的應(yīng)了一聲，看著鏡子里印出的小胖子低垂的腦袋和認(rèn)真漂洗的動作，半倚在門口靜靜看著。

    錢多驀然有種聞棋生是在監(jiān)工的錯覺，他弄臟了對方的衣服被抓包，衣服的主人監(jiān)督他洗干凈，也許還要根據(jù)他工作態(tài)度和工作效率來個評分……伴隨著這股強烈的詭異想法，他頂著背后人的目光，臉上熱度怎么也下不去，不知道是因為衣服還是因為剛剛看到的什么不該看的地方……于是燙得腦袋都有些暈乎乎的，機械地、認(rèn)真地將盆里那套睡衣漂洗干凈。等到他工作完，那視線還沒有離開。

    監(jiān)工本工站在那兒，看人做完事還呆呆站立的樣子，終于開口了。

    只是一開口就很嚇人。

    “你要看我洗澡嗎？”

    這句相當(dāng)有歧義的話讓小胖子瞪圓眼睛，轉(zhuǎn)過頭滿腦袋問號的看向他。

    聞棋生注意到對方視線似乎在他腹部轉(zhuǎn)了一圈，他從鏡子里觀察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早在在房內(nèi)暖氣的蒸騰下，衣服已從汗?jié)駹顟B(tài)轉(zhuǎn)為半干。

    “在這兒不走，是打算看我洗澡嗎？”說完開始脫外套。

    錢多這才意識到對方是晨練完畢打算洗澡。

    “對、對不起。”

    留下這么句道歉，就著急忙慌地抱著盆跑了。

    聞棋生把衣服丟進臟衣簍，看了一眼人離開的背影，才將門掩上。

    浴室內(nèi)響起嘩嘩水聲，錢多捧著盆，站在臥室門外，恨不得把腦袋埋進盆中。

    真是……傻透了。

    聞棋生可不知道對方是什么心態(tài)，沖完澡、吃好早飯，兩人一前一后，如往常一樣進書房。這套房子裝修一般，但他在隔音方面下過功夫，關(guān)上門便隔絕了洗衣機和烘干機的聲響。

    “禮物?！卞X多沒有坐下，而是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盒子。

    聞棋生看到擺在桌上的禮品盒愣了一下。

    如果不是今天肖牧河要給他搞個生日聚會，今天的日子就和以往的每一天那樣，沒有一絲差別。他自己不放在心上，更不可能記得告訴錢多不需要準(zhǔn)備禮物的事兒。

    “是我……自己做的?！毙∨肿佣⒅凶?，手指忍不住去摳自己的衣擺，“黏土做的……不、不值錢?！?/br>
    聞棋生先是道了謝，才拿起盒子。

    里面擺了兩個迷你展示柜，聞棋生將它們從海綿中摳出來放在眼前仔細(xì)看。兩個展示柜都是木質(zhì)框架，和pvc透明板組成的，架構(gòu)很簡單，是用膠水黏上的。

    甜品柜足足放了四層，每一層按照顏色擺著各種口味的慕斯杯和水果蛋糕，切塊的乳酪和奶油蛋糕被擺在小到不可思議的白色長盤中，最底層是幾個或方或圓的完整蛋糕。而另一個展示柜內(nèi)擺了一些便當(dāng)、拌面、壽司、面包等……種類齊全，每一種都有兩三份，按照分類碼得整整齊齊。

    “是可以拿出來的，我……在底下沾了雙面膠?！?/br>
    聞棋生拉開小小的柜門，從里面拿出一個便當(dāng)盒。

    “這盒子是自己做出來翻模的？”他看著比自己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小玩意兒，這種尺寸的‘飯盒’一看就知道外面不可能買到，他小心控制手指力度，生怕一個用力捏壞了。

    飯盒內(nèi)里面擺著炸雞、卷心菜……米飯上甚至還有細(xì)小的芝麻，每一片菜葉細(xì)看可以看見紋路。

    錢多點了點頭，“菜葉子是做完后上色的?！?/br>
    聞棋生把東西小心擺回原位，蓋在小小的透明膠上，看向面前不太敢看自己的小胖子。他很少看到錢多對什么有興趣，游戲也好運動也好，好像除了吃……對其他一切都不感興趣。而自己也沒有問過對方喜歡什么，倒不是不想了解，更多的原因是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xí)慣和一切順其自然的心態(tài)。

    他將目光落在小胖子玩衣服的手上。

    做手工活不僅需要足夠的耐心，還得有靈巧的手指和不怕受傷的勇氣，而錢多的手一直看上去很白，摸起來很軟。

    “這些做了多久？”他問。

    “唔……”小胖子似乎十分不好意思，慢吞吞回答，語氣很是歉疚，“是這幾年累計下來的……這個月我都沒做什么新的，只、粘了兩個柜子。”這是一份耗時多年累積起來的禮物，廉價、不值錢。

    聞棋生視線落在他垂下的眼皮和濃黑的睫毛上，再次道謝，“謝謝，我很喜歡?！?/br>
    聽到這句話，小胖子才和他對視，眼睛里有光，笑的也很甜。

    這讓聞棋生不禁想到第一次在對方寢室樓下看他吃蛋糕時的樣子。

    一根本該成為垃圾的蛋糕盒絲帶、一份‘不值錢’卻費心思和時間的小禮物。

    這些都來源于當(dāng)時一念而起的惻隱之心。

    不安、天真、自然、害羞、乖順。

    如果當(dāng)初幫忙的不是自己，那么這不露于人前的一面，錢多會展現(xiàn)給另一個人看嗎？

    他忍不住這樣想。

    錢多看不懂他眼底的深意，正在猶豫著要不要詢問的時候，肖牧河的電話打來了。

    特意提前致電提醒當(dāng)然是生怕這場聚會被主角給忘了，聞棋生看了一眼手機才發(fā)現(xiàn)已近十點。他讓小胖子去換衣服，自己則是將禮物擺到書柜中。透過玻璃柜門，擺放在禮盒上的小小禮物在書籍的映襯下顯得無比小，就像是誤入巨人國的小人們遺留下來的東西。

    聞棋生出門告訴阿姨中午的安排，又給司機打了電話，坐在沙發(fā)上等人出來。

    電視讓阿姨調(diào)了一個不知名的綜藝，里面的女主持凹著造型手搭在男嘉賓肩上，聽到男嘉賓說‘等女生換衣服也是一種樂趣’的時候翻了個白眼，言辭犀利地反駁‘脫衣服更有樂趣吧？’惹得現(xiàn)場一陣哄笑。男主持也拿著手卡在旁邊笑，看著男嘉賓不知如何反應(yīng)的模樣，把話題引開，“如果不能為她穿上婚紗，就不要脫她的衣服?！庇谑乾F(xiàn)場開始大談關(guān)于當(dāng)代年輕人微薄的責(zé)任感，一時現(xiàn)場吵鬧非常。

    錢多從臥室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聞棋生竟然在看一個平時絕對不會看的綜藝，抱著懷里的衣服站在邊上。

    聞棋生站起身從他手里接過自己的羽絨服套上，看他穿了一件姜黃色高領(lǐng)毛衣，外面是一件無領(lǐng)黑色羽絨服，頸后的領(lǐng)標(biāo)翻在外面，很自然地伸手把標(biāo)簽塞到他領(lǐng)子里，隔著高領(lǐng)毛衣薄薄的布料摸他后脖子。

    “走吧?！?/br>
    “恩?！?/br>
    聞棋生在門口穿好鞋子，又從入門處的衣帽柜里拿了條自己的圍巾。

    樓道里沒有暖氣，一出房間錢多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聞棋生側(cè)著身子看他關(guān)上門，把手里的圍巾繞他脖子上。

    小胖子看著前面的人下樓梯的背影，摸了摸脖子上的軟乎乎的羊絨圍巾，=w=邁著小短腿顛顛兒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