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

    聽到江忱竟敢說她可憐，蔣姝愈發(fā)面色不善。

    “我究竟是不是在胡說，大人聽我說完便知道了?！苯绹@了一口氣，“大人你想，我原本好好地走在路上，又怎會無緣無故地失去意識？實(shí)則是我經(jīng)過長春宮時聞到了一股異香，這才昏迷的?！?/br>
    “大人應(yīng)當(dāng)是還沒見過我昨夜的醫(yī)案罷，”他轉(zhuǎn)過身看向蔣姝，手中拿著她的匕首，“我雖說是記得聞到了迷香，可就連太醫(yī)都沒有診斷出來。如今再查，那可是一點(diǎn)迷香的痕跡都沒有了。以至于在我醒來之前，人人都以為我是意外落水?？善婀值氖俏冶静粦?yīng)該經(jīng)過紅渠，于是嫌疑也就落到了敏賢妃和丁昭儀身上?！?/br>
    “即使如此，這又和貴妃娘娘有什么關(guān)系？更不能因此認(rèn)定是貴妃娘娘所為！”

    “假做真來真亦假啊……蔣姝大人?！苯佬α诵?，“我若喪命，自然是死無對證；若我沒有，說出真相，大家也會心存疑惑。無論如何，都達(dá)到了攪渾水的目的?！?/br>
    “但是攪渾水又哪里是關(guān)鍵呢？若我沒死，皇上必定會從那種用了不留痕跡的香上查。蔣姝大人莫要忘了，闔宮上下人盡皆知大人您醫(yī)術(shù)高明，尤其對胭脂水粉一類頗有心得，是個既通藥理又懂制香的御醫(yī)。然而貴妃娘娘的醫(yī)術(shù)究竟有多精湛，只怕也只有大人您一人清楚而已。若真要查起來，也查不到貴妃娘娘頭上?！?/br>
    “可我……”蔣姝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我跟貴妃娘娘……是一體的呀！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表姐她根本沒有理由害我！”

    “她當(dāng)然有理由。就像當(dāng)初不讓你當(dāng)安王妃一樣有理由?！苯佬煨斓纴恚澳銓τ谒哉娴挠心敲粗匾獑?？她現(xiàn)在有地位有兒子，只要有她在，就保住了蔣氏一門的榮耀，根本就不需要你來分走屬于她的光輝。聰明如大人您，難道真的一點(diǎn)懷疑都沒有嗎？”

    蔣姝不禁后退了兩步：“表姐她……”

    至于她想說的是“會”還是“不會”，也只有蔣姝自己才知道了。

    江忱深深地望她一眼：“大人你晝夜苦讀考入回春館，在旁人眼里卻成了貴妃娘娘為你求的；你任勞任怨地治病救人，名聲也不過是落入了貴妃娘娘和蔣氏的口袋，旁人何曾正眼看過大人你一眼？哪怕大人助貴妃娘娘奪得了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貴妃娘娘依舊毫無顧忌地拿著您的名頭下黑手不是嗎？”

    蔣姝反駁道：“你……休要胡說！只要好好想想都不會相信我一個醫(yī)司會無緣無故地去害一個剛?cè)雽m的才人，表姐又怎么會下這種毫無根據(jù)的栽贓！”

    “大人您真是單純善良得很。”江忱看她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悲憫，“皇宮里的人，只要挨上一個錢字，又有什么緣由說不通呢？若貴妃娘娘果真到了要棄車保帥的地步，難保不會給您塞上糊里糊涂的賬冊和錢財(cái)，屆時，只怕大人有口也難言吶?！?/br>
    蔣姝聽得心頭一震，幾乎無力站立。

    江忱又道：“這么多年來，貴妃娘娘暗地里究竟使了多少手段小人不清楚，但是大人您不應(yīng)當(dāng)不清楚吧？哪怕這才貴妃娘娘還是留下了大人，但難保沒有拋棄您的一天。到那時，想必貴妃娘娘也想你能為蔣氏發(fā)揮最后一絲余熱，洗清以前種種留言，替她也是替蔣氏，將前路……掃得一干二凈！”

    “不！她休想！”蔣姝握緊了拳頭，“我絕不會任她擺布、利用！”

    “所以小人才斗膽，為大人說上一句‘可憐’。”江忱長嘆一聲，“也因?yàn)檫@小人才沒有在皇上面前說出迷香一事?！?/br>
    蔣姝反應(yīng)過來，馬上對他提起了十二分警惕：“你為什么幫我？你究竟是誰，到底有什么目的！”

    江忱笑了笑：“蔣大人，莫緊張。你看我一直以來不僅不記恨你，反而處處幫你，就該知道我沒有想要害你的意思?！?/br>
    “你……你是……”

    “不錯，我是安王的人。”

    江忱笑著接過話頭，在她面前從容地坐下：“蔣大人何必如此驚訝，畢竟大人早有所猜測了，不是嗎？”

    蔣姝向他走近，逼迫于他：“你就不怕我告發(fā)你！”

    “不怕?！苯捞а?，“大人無憑無據(jù)，若是在皇上面前告發(fā)我，傷的不僅是我的前途，也會是大人的前途?！?/br>
    蔣姝冷笑：“難怪你跟我扯這些，原來是想利用我對付貴妃娘娘，好讓皇上失去蔣氏一族的助力。”

    江忱微笑著點(diǎn)頭：“大人果然聰慧，事實(shí)的確如此。不過大人，要知道我可比貴妃娘娘坦蕩多了。”

    蔣姝道：“說什么坦蕩，不也是想要利用我。”

    “我知道大人一直心系安王，所以今日我是誠心誠意地想要助大人一臂之力?！苯赖溃按笕瞬环良?xì)想，安王想要除去蔣氏對皇上的助力，自然也想要同時把蔣氏收入囊中。這宮里不僅貴妃娘娘出身蔣氏，大人你——也是蔣氏族人啊。

    雖說安王后院至今只有王妃一人，但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怎么可能一直只有一個女人呢？尤其……是九五至尊?！?/br>
    蔣姝心頭一跳，這一瞬間，多年來積在她心底深處的怨與恨都好似飄了起來，散作輕風(fēng)、細(xì)雨和薄云，籠罩著她，卻不再像從前那般沉甸甸的壓得讓人喘不過氣，讓人寸步難行。

    若她能助安王登上皇位，雖然表姐不再是貴妃，但只要有她在就能保住蔣氏門楣，甚至?xí)F(xiàn)在！

    可若是……

    她凌厲地瞥了一眼江忱：“江大人，你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說這種話，未免過于大言不慚了吧？”

    江忱笑了笑：“富貴險(xiǎn)中求嘛，蔣大人?！闭f著，他站起來，踱步至蔣姝眼前：“雖說現(xiàn)今皇位上坐著的不是安王，但皇上登基不滿一年，根基尚且不穩(wěn)，還將安王這個一母同胞的兄弟視作心腹知己，已是失了先機(jī)；而安王作為先帝與太后最為寵愛的皇子，未嘗沒有一爭之力……”

    “將來局勢如何，”他將那把鑲金嵌玉的匕首遞出去，“還未可知?！?/br>
    蔣姝垂眼看去，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她輕抿朱唇，微顫著接過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