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儀器不是最先進的，最先進的測孕儀器可以測出受孕的具體時間?！敝心昴嗅t(yī)生拿過檢查單看了一會兒后，開啟了跟程謹?shù)拈e聊模式，又道：“你的體質(zhì)應(yīng)該不錯，孩子很穩(wěn)定，并沒有什么異常，不過保險起見，明天你還是過來做更全面一點的檢查?！?/br>
    “哦……”程謹心里亂糟糟的，醫(yī)生的話只能聽一半進去，反倒是程旭比較冷靜。他問道：“那吃喝和行動上有什么限制嗎？對了，能否泡溫泉？”

    “最好不要泡溫泉?！贬t(yī)生很認真地道：“其他方面，飲食上光是營養(yǎng)湯劑可能不夠，最好要多吃一些好的食材，如果生活上有困難，可以找居委會領(lǐng)取福利。你們應(yīng)該是新居民吧？我以前沒有見過你們?！?/br>
    程旭道：“是的，我們搬來才一個多月。”

    “那就是了?！贬t(yī)生溫和地笑了笑，“我們對孕期的人的福利還是不錯的，每天應(yīng)該都會有新鮮的營養(yǎng)食材配送，你們可以去申請。而且在懷孕和生產(chǎn)期間，來醫(yī)院的所有費用也是免費的。”

    “啊，那可真是太好了?！?/br>
    醫(yī)生看著他們，好奇道：“請問你們的關(guān)系是……”

    “兄弟?！?/br>
    醫(yī)生表情微妙了些，“那他的伴侶呢？”

    程謹慌了一下，幸好程旭沒慌，他用平靜的語氣道：“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所以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趕過來?！?/br>
    “噢，那需要盡快嘍，生產(chǎn)的時候需要對方簽字的。”

    跟醫(yī)生和護士都道了謝，程旭扶著幼弟走出了醫(yī)院的大門。被寒風(fēng)一吹，程謹整個人總算清醒了一些，他這才察覺到自己的手有些顫抖，他看著身旁的兄長，忍不住慌亂地道：“哥……”

    程旭道：“回去再說?！?/br>
    到家后程錚也已經(jīng)回來了，正拿著一本書坐在火堆前看，一邊煮著鄰居送給他的茶葉，滿屋子都溢滿了香味?？吹剿麄冃值軅z一起出去了，他還有些疑惑，“這么晚了，你們?nèi)ツ睦锪?？?/br>
    程謹正要回答，程旭已經(jīng)先開口道：“沒有調(diào)味料了，所以去了一趟商店?！?/br>
    “沒買到嗎？”

    “剛好沒有了?！背绦窈茌p松地撒謊。

    程錚努了努嘴，抱怨道：“這里就是這點不好，東西太少了，什么都很難買到。”

    “是這樣，畢竟這里的經(jīng)濟是倒數(shù)?！?/br>
    閑聊了幾句，程謹才被兄長拉上了樓，等進到自己的臥室里，程謹才開口問道：“哥，你為什么跟爸爸撒謊？這件事……不告訴他嗎？”

    程旭道：“我希望能在你做好決定后再跟他說，不然我怕爸爸的態(tài)度會影響你?！?/br>
    “爸爸的態(tài)度？”

    程旭道：“你不覺得爸爸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里的生活了嗎？他每天出去回來都是樂呵呵的，像是要在這里過下半輩子的樣子。而且，他對陸濤并無好感，只要他知道這件事，對你的唯一建議一定是讓你另外找一個男人結(jié)婚?！背绦衤曇舴泡p柔了一些，“你向來沒什么主見，我擔(dān)心你會因為爸爸的態(tài)度而做出與心相悖的選擇?！?/br>
    程謹露出苦笑，輕聲道：“我確實沒什么主見……”他坐了下來，慢慢取下頭上的帽子，輕輕往上面拍了拍已經(jīng)融化的積雪，“但我再也做不出要拿個孩子去捆綁他一生的事?！本拖癞?dāng)初的強迫結(jié)婚，要讓他重新來過的話，他一定不會那樣做，他會努力去贏得對方的好感，即使不會成功，也會退遠一點，而不是強勢地去奪取原本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七年了，我已經(jīng)強迫他太久了。”

    程旭摸著他的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那就找人假結(jié)婚吧。”

    程謹愣了愣，呆呆地看著他，“假結(jié)婚？還、還能這樣？”

    “能這樣?！背绦褚桓焙芎V定的樣子，“從頒布這條法令開始，提供假結(jié)婚對象這種事就形成了一個小型的產(chǎn)業(yè)，當(dāng)然是違法的，但只要雙方私下里簽訂好合約，誰又能找出漏洞呢？”

    程謹原本還做好準備打算隨便找個人結(jié)婚，卻沒想到原來還有這樣的路子可以走，頓時喜出望外，“這樣沒問題嗎？人選會不會很難找？”

    程旭摸了摸他的臉，微微笑道：“我來處理，你安心待在家里就行?！?/br>
    兄長的話讓程謹松了口氣，連忙點了點頭。

    程旭的動作很快，在一個星期后，就帶來了一個陌生的男性。在此之前，程謹懷孕的事也跟父親坦白了，父親的態(tài)度果然跟兄長猜測的一樣，十分抗拒他再去找陸濤復(fù)婚，而是希望他能在本地重新找一個男人，當(dāng)聽到說“假結(jié)婚”的事后，也沒有異議，反而很贊同。他道：“生個孩子咱們也養(yǎng)得起，以后就是我們程家的孩子，咱們家也算有后了?！?/br>
    程旭帶回來的男性是本地人，剛進來的時候還有些怯生生的，一張臉凍得通紅，連鼻涕都要冒出來了，看到程謹?shù)臅r候愣了愣，很快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程謹連忙倒上熱茶，又讓了最溫暖的位置給他坐。男孩子羞澀地坐了，等喝了口熱茶，才開口道：“你、你好?！?/br>
    程謹笑了笑，道：“你好?！庇诌B忙將自己剛烤的小甜餅端出來讓他吃。男孩子看到那一盤甜餅，再聞到香甜的味道，連眼睛都睜大了，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拿了一塊，極其珍惜一樣吃了起來。

    程旭脫掉厚外套，做了介紹：“他叫馬園，是隔壁鎮(zhèn)的一個管道工，今年剛滿結(jié)婚年齡?！?/br>
    “才十八歲？”程謹有些驚訝，“也太小了吧？”

    “我、我不小，我可以去領(lǐng)結(jié)婚證的！”馬園急忙道，臉色也透著急切，像是生怕程謹不滿意一樣。

    “啊……”程謹看他這副模樣，倒不好說什么了。程旭坐了下來，解釋道：“結(jié)婚過幾次的人，再去申請結(jié)婚，審核會嚴格一些，他的話，會比較容易通過。而且他也同意了，等到你生下孩子滿六個月之后，就去申請離婚，以后再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愿意私底下簽協(xié)議，不用生活在一起，領(lǐng)了證后，只需要生產(chǎn)的時候出面就可以了?！?/br>
    馬園連忙點頭，“對，我、我也絕不會做什么糾纏你們的事的，請你們放心?！?/br>
    “假結(jié)婚”當(dāng)然有風(fēng)險，就怕對方臨頭了不愿意離，獅子大開口需要更多的財產(chǎn)，或者在婚內(nèi)進行什么冒犯的行為，因為這樣的話，即使法律訴訟，也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

    這種社會事件已經(jīng)出過很多起了。

    程謹對于兄長的選擇當(dāng)然放心，他道：“好，我相信你?！?/br>
    程旭去起草私下里的協(xié)議書，留兩個人待在客廳里。程謹看對方很拘束的樣子，眼神又時不時落在那盤只被拿了一塊的小甜餅上，便道：“你吃吧，都吃了也沒關(guān)系。”

    “謝、謝謝?！瘪R園卻忍著沒拿，而是問道：“那我可以帶兩塊回去嗎？”他看程謹愣了愣，以為他不同意，急急忙忙地道：“我、我是想拿回去給我mama和meimei吃，特別是我meimei，她還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食物。”

    程謹看著對方純凈的眼眸，心底有些發(fā)酸，微微笑道：“等下我打包一些給你，這些你都先吃了吧?！?/br>
    聽到這句話后，馬園終于再次吃起了小甜餅，不知道是因為餓還是小甜餅確實美味的緣故，他吃得狼吞虎咽的。程謹看他衣服有些襤褸，想來他的家境不太好，所以才會選擇出賣自己第一次婚姻，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程旭寫好了協(xié)議書，馬園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問道：“哪天去申請結(jié)婚？”

    程旭道：“明天吧?！?/br>
    “可、可以?！?/br>
    反倒是程謹有些驚訝，“這么快嗎？”

    程旭道：“你已經(jīng)有些顯肚子了，當(dāng)然是越快越好?！?/br>
    程謹便沒異議了，馬園臨走前，程謹將打包好的一大份小甜餅遞給了他，順便還有一件毛衣。見對方疑惑，程謹?shù)溃骸斑@個衣服是我之前織給我爸爸的，但尺寸小了，你拿去穿吧?！?/br>
    “真的嗎？這個看起來好暖……”少年眼中又是驚訝又是驚喜，竟有些不敢接。

    程謹微微笑道：“嗯，你現(xiàn)在穿上試試，外面挺冷的，穿上這個應(yīng)該會暖和一點?！?/br>
    “謝謝，真的……謝謝。”馬園應(yīng)該確實是冷，畢竟他的外套看起來就不夠暖和，脫掉外套后，露出的夾衫看起來也有些薄。他小心翼翼地將毛衣套上，深灰顏色的毛衣穿在他的身上竟意外很合適，也讓他看起來稍微好看了一點。

    “好暖?！瘪R園歡喜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都不敢用手去碰了，他再次看著程謹，眼底全部是感激，“謝謝你?！?/br>
    被人這樣道謝，程謹竟有點不習(xí)慣，不過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壞。

    等馬園走了，程謹問過兄長，才知道這次假結(jié)婚的費用也很低，低到讓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地步。他心里的想法在臉上表現(xiàn)了出來，程旭捏了下他的臉，道：“現(xiàn)在先收收你的同情心，我們賺得也不多，等以后好一些了，再給他一些補償吧。”

    程謹輕輕點頭，又道：“這個星球……真的是太貧困了。”

    程旭道：“所以我要努力讓它發(fā)展起來?！?/br>
    假結(jié)婚的時間定下，程謹心里也不是不煎熬，只是他每次產(chǎn)生不該有的想法時，理智就將它狠狠壓制下去。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告誡自己說這才是最好的選擇，他不能一錯再錯，這才讓自己慢慢睡去。

    第二天兄長帶他早早去了市中心的辦事處，馬園也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地?zé)嵝乔虻慕Y(jié)婚辦理窗口都是人工，不像帝國星球一樣，只用在網(wǎng)上申請就好。他們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工作人員來上班，而辦理的人也只有他們兩個，所以理所當(dāng)然地，他們坐在了窗口前。

    詢問了他們是來辦理結(jié)婚手續(xù)之后，工作人員先問了馬園的身份證件號。身份證件號是全世界每一個人類都有的，這是專屬于自己的編碼，從出生就開始擁有，直到死亡后才會被注銷。

    “剛滿十八歲？看起來挺心急的嘛?！惫ぷ魅藛T打趣道，地?zé)嵝乔虻娜丝谏伲诵囊埠唵?，并沒有想到他們會是假結(jié)婚。

    馬園臉色發(fā)紅，一副羞澀的樣子，連話也不敢多說。

    工作人員笑了笑，又對程謹?shù)溃骸澳愕纳矸菥幋a告訴我?！?/br>
    程謹捏緊手指，說了一串?dāng)?shù)字，看著對方在鍵盤上一個一個敲擊的畫面，回想到當(dāng)初跟陸濤申請結(jié)婚的時候，心臟一陣悶痛，他又連忙勒令自己抽離出來。

    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記憶，所以會讓他心痛。

    其實現(xiàn)在想想，他跟陸濤之間，除掉他中了毒素的那一段時間之外，其余時光里，竟連一段美好的記憶都沒有。

    所以，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

    深吸了口氣，程謹在以為自己會聽到說“辦理好了”的時候，工作人員卻對著電腦屏幕露出驚訝的表情來，過了好幾秒鐘，他才用異樣的眼神看著程謹，道：“程先生，你不能重新辦理結(jié)婚哦。”

    “為什么？”程謹有些不明白，第一個念頭就是他們假結(jié)婚的事被對方給看破了。

    工作人員將屏幕往他這邊推移了一些，讓程謹能看清上面的字跡，“查詢顯示，你的婚姻還在生效中，如果想要跟馬先生結(jié)婚的話，需要先遞交離婚申請然后被通過了才可以哦?！?/br>
    “生效中？”程謹驚呆了，瞳孔中都透著難以置信。屏幕上確實都是他的婚姻資料，而在配偶欄那一行里，清晰的顯示著“陸濤”這個名字。程謹捏緊了手指，顫聲道：“是不是……系統(tǒng)錯誤了？我明明已經(jīng)申請了離婚，而我那種情況，是不可能被駁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