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陽光確實不錯，程謹(jǐn)在聽到祖母那聲“原諒”后，整個人從外暖到了內(nèi)心，長期承載在心里的一股負(fù)擔(dān)終于卸了下來。他努力的尋找話題，多跟祖母談了談陸濤，談他最近去軍部醫(yī)院的行程。

    老太太話雖然不多，臉色也是一貫的冷淡嚴(yán)肅，但已經(jīng)會答上兩句話了。更何況她半生的心血都在唯一的這個孫子上面，聞言就也有些擔(dān)憂，“他總?cè)メt(yī)院做什么？難道身體上還有什么別的毛??？”

    程謹(jǐn)?shù)溃骸拔乙膊恢?，我問過他了，他什么也沒告訴我?！?/br>
    “告訴你也是沒有用的?！弊婺刚Z氣中透著不客氣，“更何況軍部的紀(jì)律很嚴(yán)，有些事情興許不能告訴外人。”

    “啊，也對?！背讨?jǐn)現(xiàn)在被奚落了也不會覺得羞惱了，“希望只是軍部里的事，他出院的時候，我問過格爾森醫(yī)生了，他的身體完全沒有問題，只等三個月后恢復(fù)記憶就可以了。”說到這里，他的聲音變輕了一些，帶著些掩飾不住的難受。

    老太太沒有再答話，靜默了一會兒后，才道：“推我回去吧?！?/br>
    程謹(jǐn)連忙推著她往回走，有司家族占地面積極大，建筑群加起來可能都有十平方公里那么遙遠(yuǎn)，他們走動的范圍只是主家很小的一部分。程謹(jǐn)突然想到祖母以前也是有司家的，忍不住問道：“祖母，您以前住在哪里？就是還沒出嫁的時候?！彼麊柍隹诤蟛庞X得自己唐突，畢竟兩個人從未這么平和的聊過天。他已經(jīng)預(yù)設(shè)自己不會被搭理了，老太太卻抬起了手，指著遠(yuǎn)處一個地方，“在那里，海灣的那一片地方。”

    程謹(jǐn)心中歡喜，道：“那離這邊有點遠(yuǎn)。”

    老太太淡淡地道：“那時候還沒有這一片，主屋是后來才建造的。有司家都是往那邊發(fā)展過來的。”

    “哦，原來是這樣?！背讨?jǐn)連忙夸贊，“有司家族發(fā)展得真好，人數(shù)也越來越多了?！?/br>
    這次老太太倒沒回應(yīng)了，顯然這件事對于她來說，并不是什么值得歡喜的事。程謹(jǐn)便有些尷尬，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正想找補(bǔ)的時候，突然看到不遠(yuǎn)處走過來的兩個人。他視力極好，一眼就看清了那兩個人的樣貌，連忙道：“原來阿秀和彥小七也散步到這邊來了?！?/br>
    祖母突然道：“要不是你，今天跟阿秀一起散步的，說不定就是小濤了?！?/br>
    程謹(jǐn)愣了愣，不大的腦容量受到了些沖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捋清楚哪一個為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理解過來，“祖母您的意思是，阿秀對陸濤有、有喜歡過嗎？”

    “不知道。”老太太倒很坦然，“但如若我孫兒未婚，兩個人不是更相配嗎？”

    程謹(jǐn)想了一下，也發(fā)現(xiàn)確實是更相配。兩個人雖然算是表兄妹，但光是祖母跟有司葵就不是特別親的堂姐妹，到了陸濤這一代，更是完全可以結(jié)婚，以后生育也不會受任何影響。而且有司秀是有司葵的親孫女，不論家世、外貌，甚至是兩個人的性格愛好，可能都要比自己合適得多。

    要不是自己橫插一杠，這確實是一段非常非常美滿的婚姻。

    程謹(jǐn)心里泛起微妙的嫉妒，說出的話也有些發(fā)酸，“祖母，您不喜歡我，也有這個原因在里面嗎？”

    老太太難得的笑了笑，“要談?wù)摬幌矚g你的原因，那可太多了?！?/br>
    程謹(jǐn)垮下了肩膀。

    “驕縱、任性、奢靡……無論哪一項看起來都不像是個好的伴侶，而且還有壞心思，為了達(dá)到目的不擇手段。那時候看起來又像是一點也不認(rèn)真的樣子，我看過有關(guān)于你的新聞，沒有一樣能讓我有好感，我甚至覺得，你那會想要跟我的孫兒結(jié)婚，跟你想要某一樣漂亮的珠寶沒什么不一樣，區(qū)別只是一個是人，一樣是物品罷了。而且你們還拿我來挾制他，你讓我怎么喜歡你？”

    程謹(jǐn)滿臉羞愧，小聲道：“我錯了……”

    “但我得承認(rèn)，我還是有一樣看錯了，就是你并沒有那么快喜新厭舊，在小濤疏離你的這七年里，也并沒有傳出什么不貞的傳聞。不過我覺得，這興許源于小濤自身的魅力?！崩咸f話一點也不客氣，但是語氣并沒有以前的冷漠，情緒也多了一些，“不過你也錯了，我那么多不喜歡你的原因當(dāng)中，并沒有你以為的這一條?！?/br>
    程謹(jǐn)愣了愣，“?。俊?/br>
    老太太看著遠(yuǎn)處那對俊男靚女，語氣平緩地道：“有司家的婚姻都看中利益，若我孫兒只是普通人，身上沒有軍銜，他無論再英俊，再優(yōu)秀，有司家也不會將阿秀嫁給他的。我說如若沒有你，今日站在那里的興許是小濤和阿秀，也是建立在小濤已經(jīng)是上將的基礎(chǔ)上。所以從這點來看，你稍微好一點?！?/br>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程謹(jǐn)，“至少你只看臉，不看身份。你到底是因為喜歡才追求，不像貴族，婚姻只尋求利益?！?/br>
    程謹(jǐn)臉色脹得通紅，小聲反駁道：“我也不只是因為老公的臉才喜歡他……”

    “你不是一見鐘情嗎？一見鐘情這種東西，除了看臉還能看什么？”

    程謹(jǐn)無言以對了，畢竟他仔細(xì)想想，自己最開始對陸濤心動的時候，確實是因為他的臉來著。他又意識到，祖母好像對有司家這種聯(lián)姻方式有微詞，所以態(tài)度上并不友善，然后他又想到了一個關(guān)鍵，“所以現(xiàn)在彥小七跟阿秀在相親？”

    老太太有些無語，“你居然沒看出來？”

    程謹(jǐn)羞澀地?fù)u頭，“我、我先前沒注意……”

    說話間那對年輕男女越靠越近，有司秀非常美，而且不是普通小姐的那種柔弱的美，而是帶著股朝氣，在陽光下看起來特別的養(yǎng)眼，搭配上彥七……好像還挺相配的。

    有司秀跟老太太在打招呼，程謹(jǐn)想到自己被彥七奚落了那么多次，好像終于有機(jī)會反擊回去，連忙道：“彥小七，恭喜你啊，終于能擺脫單身了，不用再躲在我們家墻角下哭了?！?/br>
    彥七原本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在聽到這句話后，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眼睛里也流露出駭人的光芒。程謹(jǐn)冷不丁嚇了一跳，連忙往祖母身后藏，慫道：“我、我就是開個玩笑，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兇?！?/br>
    有司秀饒有興趣地回頭，笑吟吟地道：“躲在墻角下哭？那是為什么？”

    彥七在她的注視下，神色緩和了些，但仍然有些僵硬，甚至有點點不耐煩，“很久以前的事了，沒什么。”他又瞪了程謹(jǐn)一眼，才對有司秀道：“要回去嗎？”

    有司秀倒沒生氣，落落大方地笑道：“回去吧，反正也走夠了，大奶奶，我推您回去?！?/br>
    程謹(jǐn)?shù)摹肮ぷ鳌北挥兴拘銚屪吡耍黄嚷湓诤竺娓鷱┢咄?。對方顯然心情不太好，一張俊臉臭極了，連個眼神都不給程謹(jǐn)，倒讓程謹(jǐn)有點心虛。

    自己剛剛的玩笑……是不是開得太過了？

    要是以前，小少爺自然不會這樣自省，但過了這幾年，他總擔(dān)心自己的禮儀是不是不夠好，說出的話是不是會傷人，所以盡管難以啟齒，還是壓低了聲音道：“彥小七，我剛剛不是故意那樣說的，你、你別放在心上?！?/br>
    彥七嗤笑了一聲，道：“真不容易啊，小少爺現(xiàn)在居然會道歉了?！?/br>
    程謹(jǐn)有些羞惱，“我本來就會！”

    彥七道：“你倒挺會從善如流，知道你哥現(xiàn)在護(hù)不住你了是吧？還知道夾著尾巴做人，你哥要是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知道是會開心還是會生氣。”

    程謹(jǐn)?shù)伤澳銗牢揖蛺牢?，老扯我哥做什么？我哥又沒得罪你！”說完了又覺得不對勁，“不對，我也沒得罪過你，你干什么總是跟我過不去，對我沒個好臉色？”他是打心底里疑惑這件事，按理來說兩個人以前還是朋友，就算后面因為三觀不合疏遠(yuǎn)了，但也不至于被敵對到這個份上吧。

    彥七嘲弄地看著他，“你覺得呢？”

    程謹(jǐn)大驚，“你不會是因為我沒真的跟你成為伴侶，你由愛生恨吧？”他眼珠子一轉(zhuǎn)，“那年你還蹲在我們家墻角邊哭，根本就很可疑好不好！你家離我家那么遠(yuǎn)，為什么會蹲在我們家墻角哭？難不成你當(dāng)時暗戀的人是我？”他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看著彥七的時候，眼睛里已經(jīng)充滿了防備。

    彥七被他氣笑了，看到有司秀已經(jīng)走遠(yuǎn)，再不收斂自己的音量，“你自戀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你買了那么多珍品，就沒去買塊鏡子回來照照你自己嗎？你覺得你有哪點能讓我看上？”

    程謹(jǐn)聽到他的奚落，第一次沒有氣悶，而是松了口氣，“不是就好，不然我心里也不舒服?！?/br>
    彥七氣得解開自己的西裝扣子，甩了下衣服，眉頭擰得幾乎要打結(jié)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才惡聲惡氣地道：“跟他們說一聲，我不舒服，先走了。”

    程謹(jǐn)呆了呆，“為什么要我去說？”

    “因為我不舒服是被你氣的！”彥七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咬了咬牙，“還有，今天的事不許對你哥說！”

    看著男人氣沖沖遠(yuǎn)走的背影，程謹(jǐn)心里全是莫名其妙。

    他相親的事，為什么不能對兄長說？

    這跟兄長根本毫無關(guān)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