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這兒有關于病人這些天的情況需要與您匯報一下?！?/br>
    聞辛睿本能地回頭，剛想了解情況，卻被李修涵一把攬住肩膀，“乖，你在這好好看著meimei，其他的都交給我?！?/br>
    望著李修涵和護士仿佛故意支開他的背影，聞辛睿的心里開始隱隱不安。

    他別過頭去，隔著玻璃；

    由于玻璃的材質，里面的小姑娘無法看到自己的來臨，正披頭散發(fā)地對著前來強制性喂藥的護士鬼不住掙扎，尖銳的咆哮聲穿過門窗，聽得聞辛睿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的同時，連頭顱都是輕微刺痛。

    大腦深處似乎有著什么塵封的記憶被撕破了一個口子…

    后腦勺也是越來越痛。

    甚至在某一瞬間，聞辛睿透過玻璃望著的時候，都感覺這間病房關著的不是他的meimei，而是在封印中得知所有真相歇斯底里的自己。

    聞辛睿慢慢靠近病房的大門，有那么一刻，他感覺好像站在了那段記憶的入口處。

    他將手放在了門把上，只待輕輕一推——

    “聞辛睿！”

    突如其來的叫喚，徹底將處在迷惘狀態(tài)中的聞辛睿給驚醒過來。

    不過三秒，他剛放置在門把處的手就被李修涵給善意地拿下，并提醒道，“以你meimei現(xiàn)在精神狀態(tài)，醫(yī)生剛和我說了不適合立即就見親人，得在她平靜的時候才行，以免造成刺激會誤傷大家?！?/br>
    聞辛睿悻悻地收回了手，對著李修涵的勸告言聽計從。

    而在好不容易看完meimei后，回家的途中聞辛睿的心情要能有多好也肯定是假的。

    李修涵在開車的間隙也時不時地通過后視鏡觀察著聞辛睿情緒的低落。

    趁著紅綠燈的時間比較長，李修涵從一側掏出個嶄新的手機盒子便往后遞了過去。

    “這個你先拿著用，是最新版的手機。我也琢磨不清你們這些小子的喜好，就只好挑最貴的買了?！?/br>
    為防聞辛睿不肯收，李修涵還補充一句，“留個手機在身邊，要是之后開學，你meimei那邊有什么情況或者她想跟你說說話了，你不也方便不少？”

    聞辛睿的拒絕神色終于在提到他meimei兩字時產生了動搖。

    “快點，要綠燈了?！崩钚藓瓌傔€想脫口而出‘聽話’兩字，在回憶起聞辛睿不喜歡后又立馬收了回去。

    聞辛睿也在猶豫再三后接下了這昂貴的玩意兒，有些情何以堪地低頭，道出“謝謝”兩字。

    手機盒子沉甸甸的重量和包裝摸在手里很有質感；

    聞辛睿就算再怎么成熟世故也終究只是個二十不到的青少年，自然不可能在收到的瞬間內心毫無波瀾。

    李修涵在開車的時候閑得無聊，將身后那小子迫不及待拆下包裝的模樣看在眼里。

    隨著手機屏幕的開機和亮起，少年低垂的碎發(fā)也無法泯滅那雙眸子里倒映出的光芒，像個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未經世事的傻小子一般。

    實在是沒見過世面。

    李修涵在內心深處好一頓輕嘲，突然覺得聞辛睿這般姿態(tài)，似乎和之前那些收到錢和奢侈品的情人也沒什么區(qū)別…

    “李先生，”聞辛睿有些難為情地將手機界面遞上前來。

    正當李修涵想聽聽這小子拿到手機第一個要問的是什么奇葩問題時，身后就傳來聞辛睿急不可耐的請求聲——

    “我meimei那家醫(yī)院的電話...您現(xiàn)在可以報給我嗎？”

    李修涵在聽完后猛地一踩剎車，將車輛停在了繁華城市的街邊，也讓聞辛睿在一個重心不穩(wěn)下，差點前傾到駕駛座上來。

    李修涵停下車，從兜里摸出一根煙來，點上。

    火光與煙霧繚繞襯得他素來溫和的眼角眉梢間是難得的凝重，甚至連語氣都開始變得有些情緒化的低沉，“你就這么疼你meimei？干什么都凈想著她？”

    聞辛睿自然不會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惱了李修涵。

    但他目前還不能將其得罪；

    只好收斂著性子，將自己置于聽話的寵物位置上。

    “不好意思，我已經習慣了?！?/br>
    聞辛睿收回手機，屏幕的黯淡連同著他眼眸的星光都瞬間失色。

    仿佛那手里最貴的高科技玩意兒在失去可以和meimei聯(lián)系的唯一功能后，便徹底沒了任何意義價值。

    看得出來，駕駛座上的李修涵其實也同樣郁悶。

    他將只抽了幾口的細煙狠狠壓滅在了煙灰缸里，沉寂了好一陣，才重新發(fā)動了車子；

    引擎的響起也漸漸將他那無來由的躁意成功壓下。

    以前的他為了能夠實現(xiàn)一箭雙雕，聞辛睿越在意他meimei自己越開心。

    而等到事成之后，一切倒是反過來了…

    后悔嗎？

    這是李修涵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朝自己問出這個問題。

    他一向思慮周全，是絕對的利益與享受主義；

    理應在繁瑣的事務中來實現(xiàn)利益的最大化，而不是多愁善感地在一件已成定局的事上還躊躇不定。

    而后，車輛開始朝著前方開去。

    偶爾路上會做簡短的停駐，卻自始至終從未回頭。

    ……

    之后的日子里，在那高昂住院費的潛威脅下，聞辛睿自然是要有多乖就有多乖；

    不僅能夠滿足李修涵的所有需求，還能極其清楚自己應該擺正的位置，絕對安分守己到不讓李修涵每晚疲憊歸來時額外還要cao一點心。

    直到開學后，繁重的任務一壓下來。

    李修涵每晚回來時看著那道書桌前奮筆疾書的背影都有點不太忍心打擾。

    他們的通常，一般都是李修涵在白天出門前，會吩咐人給聞辛睿布置好一日三餐，順便留一張便條提醒。

    到了晚上，李修涵則準備好水果后提前入睡，聞辛睿復習完畢后自然而然會鉆進被窩與其同床共枕。

    他們zuoai的頻率不高，一個星期也就兩三次。

    到了高三下半年，就更是一個月也做不了幾回。

    李修涵在這個方面很有分寸；

    也絕不會自我到讓聞辛睿隨時隨刻都必須給自己發(fā)泄。

    畢竟他在外面有的是情人，留著聞辛睿的目的也不僅僅只是為了zuoai，沒必要因小失大。

    偶爾得空的時候，他也會去參加幾次聞辛睿的家長會；

    感受著作為優(yōu)等生的監(jiān)護人，臉上是何等的光榮和受人恭維。

    而聞辛睿也的確爭氣，幾乎被所有人寄予厚望，前途無量。

    等到高三最后一次摸底月考成績下來，李修涵還真像個盡職盡責的家長一般，綜合著聞辛睿所有的月考成績與其商量著志愿的選填。

    “盡量選在省內吧，你覺得呢？”

    李修涵與其是在尋求意見，還不如說是臨時通知一番，做足了表面功夫。

    所幸聞辛睿原本也不想考得離meimei太遠，便順水推舟地接受了李修涵這一手的安排。

    李修涵在年長幾歲的基礎上，無論是閱歷還是眼光的毒辣，自然要比聞辛?？吹酶娱L遠；

    在志愿的選填方面，他會根據聞辛睿的實際情況和愛好特長得心應手地分析著、規(guī)劃著，最后做出最佳的方案。

    這不僅幫聞辛睿節(jié)約了時間，還令其少走了許多彎路。

    在這一方面上，恐怕連聞辛睿自己，都不得不由衷地感謝李修涵。

    只是他感激的話還未說出，李修涵便以接電話為由暫時離開了房間。

    “還沒找到？都這么久了，這人是會蒸發(fā)不成？！”

    大概李修涵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說話聲音過大，在往后看了一眼房間內的聞辛睿并無異樣后，才簡單地說了句“一切等高考之后再說吧”便匆匆掛了手機。

    聞辛睿在房間內靜靜聽著；

    這倒也不是他刻意去打探著什么，只是李修涵的那幾句話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仿佛這些類似于要找人的話題好像在他這一陣的夢里夢到過。

    夢里的李修涵也是這個語氣，在手術室外面打完電話就走了進來，對著處于半昏半醒的自己就是一句“給他安排腦白質切割手術”的命令。

    為此，在熟悉了手機功能后不久的聞辛睿還曾搜索過這個手術是用來干嘛的；

    而得到的結果，卻是一系列可能會影響自己情感智商的后遺癥，甚至還包括永久性失憶的風險！

    李修涵這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一直在找的人又是誰？

    又有什么事情，是必須要讓自己失憶才能完成的？

    那幾個月空白的時間段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咔”的一聲——

    聞辛睿連手里的筆都給直接掰斷。

    后腦勺曾經摔傷過的疼意又毫無征兆地返了上來，聞辛睿只能通過令筆尖扎進rou里的疼意，才能勉強用以痛止痛的方式來稍微緩和。

    等到聞辛睿終于放棄回憶了，一切又歸于平靜，仿佛從未發(fā)生。

    高考當日，聞辛睿的運氣不錯，考場抽到了本校考點。

    雖然環(huán)境不怎么樣，還被其他地方來的人四處抱怨，但對他來說卻是習以為常、猶如平日小考。

    而學校大門外的街道也是人潮洶涌，擠得整個校園大道都水泄不通。

    還好聞辛睿陪讀的房子離學校近，少了一些路上的麻煩，基本可以無礙進出。

    聞辛睿拿著早就準備好的工具走到校門口，還未進去，后面就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

    聞辛睿扭頭，那輛曾經出現(xiàn)在他校門口、令他終身難忘的豪車，就這么再次進入了他的視野。

    打開車窗，豪車的主人仍然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那只拿著細煙的手依舊漂亮，指節(jié)分明，就連上面佩戴的表，也在其氣質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的價值不菲。

    那人笑起來的神態(tài)也依舊是記憶里最初的樣子，溫柔又成熟。

    仿佛是一種刻在骨子里的教養(yǎng)，舉手投足間皆是讓人安心踏實的穩(wěn)重和煦。

    “聞辛?！?/br>
    一切語言在此刻都顯得單薄無力卻又必不可少。

    “高考加油?！?/br>
    聞辛睿，高考加油。

    在這幾天，聞辛睿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遍這樣類似于鼓勵的話語，卻只有此刻李修涵的這句，說得最為平淡卻又令聞辛睿的大腦一直徘徊。

    他似乎在哪聽過一句語氣和現(xiàn)在類似的句子...

    可惜就算他坐到了考場位置上，也始終沒有想起來。

    直到最后一堂英語考試，他將寄予好運的句子寫到了作文上翻譯過來，他的腦海里才乍然回響起那一句牽連起來的塵封回憶——

    “司機還在樓下等你，”男人笑得最是溫柔。

    “一路平安?！?/br>
    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