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照祁衍之前的估算，他就算將超市原封不動的轉(zhuǎn)讓出去，按市價來說，他還是要虧損不少錢，但轉(zhuǎn)接的人給他開了一個不錯的價格，這樣一來，收到的錢恰好能將以往的欠款都補上。

    雖然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了存款，名下也只有一套小產(chǎn)權(quán)的房子，但好歹沒有再欠錢，這讓祁衍很是松了口氣。他心中也不乏疑惑，甚至問過賀實對方開的價格是不是過高了，賀實安撫道：“現(xiàn)在那片地段人流量越來越旺，鋪面都水漲船高，你躺了一個月，價格當然超出你的預期，只能說對方是個本分的生意人，沒有趁火打劫?！?/br>
    “是嗎？但也漲的有些太離譜了?！逼钛苓€是有些疑惑，但他對未來的擔憂更大，自然沒心情再去細究，“對方確實不錯，以前不認識，等我眼睛好了，希望能請對方吃個飯答謝一番。”

    賀實不置可否，轉(zhuǎn)移了話題，“陽陽，你真的要出院？雖然其他地方都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但你的眼睛還是要精心護理?！?/br>
    “我問過醫(yī)生了，后續(xù)就是隔兩天來做一次護理和上藥，我現(xiàn)在……沒有那么多錢?！逼钛苡行┚狡?，“所以我覺得現(xiàn)在出院，可能更好一點?！彼拇婵疃疾蛔阋灾Ц哆@次除掉保險賠付外剩余的醫(yī)療費，還得賀實先幫他墊付，再住下去的話，費用會更高昂，而且他這個情況可能有一年時間都不能出去工作，他要生活，還要養(yǎng)育女兒，哪里都需要錢，著實不能再浪費下去。

    賀實摸了摸他的頭發(fā)，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我不是說了嗎？錢的事情你不用cao心，有我在?！?/br>
    祁衍感激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小實，但是你賺錢也不容易，我不能一味的只知道依賴你，而且我住在這里，你一邊要處理公司的事一邊還要來給我陪夜，太辛苦了。”

    賀實直直的盯著他，“要住那套小房子嗎？”

    祁衍長得很好看，從少年時期就是個清秀俊雅的人，結(jié)婚前后那段時間讓他開始注重身材，整個人就變得有男人味了一些，而現(xiàn)在經(jīng)過了波折和變故，整個人完全瘦了下去，臉部線條變得清晰明朗，那股少年氣又回來了一樣。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打算將那套小房子賣掉?！?/br>
    賀實立即問道：“那你跟果果要住哪里？”

    祁衍道：“在醫(yī)院附近租一間房?！边@是他確認知道跟妻子離婚離定了之后的決定，他不可能將所有重擔都壓在賀實的身上，雖然知道他現(xiàn)在很有錢，是知名企業(yè)的總負責人，但他也沒辦法厚臉皮到真的完全依賴對方的程度。他想好了，把小房子賣掉，那房子雖然小，以現(xiàn)在的地段，也能賣個四五十萬，這筆錢足夠讓他在這一年里生活了，他只需要租房，請一個保姆就好，然后等他的眼睛好了之后，女兒到時候也上幼兒園了，他就重新出去找工作，養(yǎng)活兩個人應該也不成問題。

    賀實聽到這句話，眼睛里閃過片刻的陰鷙，不過他很快輕柔的笑了起來，他拖過椅子坐在祁衍面前，柔聲道：“陽陽，我知道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你覺得不好意思再多麻煩我，所以想自己扛過去是嗎？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第一，你的那套房子是小產(chǎn)權(quán)房，想要出售其實并沒有那么容易，急著賣的話，價值起碼要打八折。第二，你現(xiàn)在眼睛不便，你決定找一個保姆來照顧你和果果的生活，那你不擔心如果遇到人品不好的怎么辦？你們一個看不見，一個根本什么都不懂，她要是對你們起了歹心，你該怎么辦？就比如說，你至少得將自己的財政大權(quán)交給對方，那如果對方卷款私逃了呢？”

    祁衍并不是沒有擔心這方面的問題，只是他沒有辦法，他努力爭辯道：“我會甄別的，如果對方真的這樣，我、我也可以報警?！?/br>
    “真到了那個地步，警察要處理起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完成的，錢也就算了，萬一對方對果果不好呢？你看不見，對方有可能給果果穿臟兮兮的衣服，吃過期的食物，洗澡也敷衍了事，又或者在你不在場的地方虐待她，反正她無論身上出再多的傷痕你也看不見。你能接受嗎？”

    祁衍想到那些可能會出現(xiàn)的場景，呼吸一亂，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我不能接受。”

    “所以，”賀實的聲音壓的更柔軟了一些，“與其去依賴一個陌生人，為什么不干脆依賴我？”

    祁衍嘴唇開合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道：“我就是不想……都麻煩你……”

    “沒有麻煩?！辟R實包裹住了他的手，“你去過我那里的，帶花園的別墅，有阿姨專門做飯打掃衛(wèi)生，有司機，我還再幫果果請了一個保姆，你們一起住進來，一點麻煩都沒有。而且就這兩天的觀察來看，果果很喜歡我那里。”

    祁衍愣了愣，“果果在你那里？”前天離婚之后，秦曉月就將孩子留給他了，而他實在不方便照顧，只能請賀實再將她送回托兒所幾天。

    “對啊，果果不喜歡托兒所，我直接送回了我家，叫了之前定好的保姆來專門照顧她?！辟R實見祁衍還在發(fā)愣和猶豫，繼續(xù)道：“你一起住過去不用擔心別的問題，護理的話，我有時間就跟你一起過來，沒時間的話司機也會送你過來，全程陪同你做完護理再帶你回去。有我在，你不用防備別人，也不用擔心果果會不會過的不好，你們能每天都在一起。”

    不得不說，賀實的提議其實很讓祁衍心動，比起陌生人，當然是認識了十二年的賀實更讓他安心一些，但他心里多少還有那么一點點的躊躇。一想到前妻說過的那句話，祁衍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問道：“小實，你為什么……對我那么好？”

    賀實輕輕笑了笑，反問道：“你初見我的時候，為什么對我那么好？”

    祁衍有些羞澀，暗暗反省自己的想法有點過于齷齪了，他松了口氣，道：“好，從今以后……就麻煩你了?！?/br>
    “不用跟我客氣?！辟R實嘴角露出愉悅的笑容來。

    出院手續(xù)辦理的很快，第二天下午，祁衍就換下了病號服，被賀實牽著下了醫(yī)院的樓。他的東西是賀實的助理陳瑜來收拾的，開車的也是他。坐上車后，祁衍心里還是有那么點復雜，面前的黑暗讓他難受，卻又不得不去努力接受。

    興許是他的嘴唇抿的有點緊，賀實湊了過來，靠的很近的距離，關(guān)切的問道：“怎么了？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沒有?！逼钛茌p輕摸了下蒙著眼睛的紗布，“藥膏很涼，不會痛?！?/br>
    “那是怎么了？”

    “就是……有點唏噓。”祁衍苦笑了一下，“我當初租下那個鋪面，直覺覺的那里必然會成為商業(yè)街的中心，會成為我事業(yè)上的起點，而我確實也成功了一段時間，卻沒想到，才短短幾年而已，就……”他攤開手，手指微微的蜷了蜷，“……什么都沒有了?！?/br>
    陳瑜從后視鏡看了賀實一眼，賀實面無表情的，語氣卻很溫柔，帶著勸慰，“商場的事，風云詭譎，誰也說不定。你別灰心，會有東山再起的一天?！?/br>
    祁衍搖搖頭，“很難，我連眼睛什么時候能重新看見都不知道?！彼州p輕嘆了口氣，“現(xiàn)在想起來，我總懷疑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對方的一切動作……好像就是為了針對我?！?/br>
    賀實道：“你會不會是想多了？以你的性子，你能得罪什么人？在我看來，那片地界就那么大，同行競爭罷了，你若不倒，對方又怎么盈利？”

    祁衍還是不解，“但那些招數(shù)，最開始的時候分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br>
    賀實淡淡的道：“大部分企業(yè)最開始的時候也是虧損做的，一開始就能盈利的項目很少很少。只能說，對方財力雄厚，虧得起?！?/br>
    聽到這里，祁衍心底多少放下了一些，他道：“也對?！庇譄o奈的笑了笑，“我該釋然了。”

    “對啊，別再去想了?！辟R實開始轉(zhuǎn)移話題，跟他描述車窗外經(jīng)過的路段和看到的事物，他的別墅的所在地并不偏僻，離醫(yī)院不算遠，那里一片都建成了兩層的獨門獨院的別墅，最開始蓋在這里的時候，旁邊很多人都覺得會虧本，卻沒想到僅僅過了幾年，這里的房價就水漲船高，比之前高了近十倍，并且還有往上漲的趨勢，這里儼然已經(jīng)成了富人區(qū)。

    祁衍只來過這里數(shù)次，他跟賀實少年相識，相處了四年分別五年重逢三年，兩個人的人生軌跡都發(fā)生了不小的變化，特別是重逢后，兩個人的身價差距甚大，最開始的時候祁衍還算意氣風發(fā)，所以帶了妻女來過這里做客，后來他的生意開始出現(xiàn)不小的波折，光是想要將生意維持下去都已經(jīng)夠辛苦的了，在社交方面就減少了許多，盡管賀實約過他很多次，但他也只應約了一兩次，來往的特別少。

    其實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在他最艱難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看護他的人，不是他以為會摯愛一生的妻子，而是自己的少年伙伴。

    命運著實讓人唏噓。

    祁衍胡思亂想著，突然賀實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陽陽，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