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流影響，極端天氣頻發(fā)。據(jù)考爾特氣象中心預測……”

    莫江朵聽著背景音，像一道影子站在窗簾縫里，枯苗望雨般注視著樓下轎車旁的身影。

    她第一次知道覃卿柔會抽煙。

    莫江朵兩臂顫抖，卻自虐般一直盯著昏暗處亮著星點火光的身影。

    她說錯話了。

    莫江朵關了電視和燈，站在窗邊像過去數(shù)天一樣靜默地等著，直到覃卿柔驅車離開。

    早上醒來，莫江朵睡意朦朧地往那邊拱，卻撲到了一襲涼意。

    ——徹底凍醒了。

    外面昏昏沉沉，巨大的灰色旋渦倒扣天穹，偶爾有零星的雪花或碎冰砸下來。

    手機猛地震動好幾下，驚動了愣怔的莫江朵。

    [暴雪預警：19日至22日，考爾特地區(qū)將出現(xiàn)大范圍強風雪天氣并且伴隨大風降溫，屆時部分地區(qū)會出現(xiàn)斷電情況，請大家提前采購倉儲必需品，注意安全！]

    學校也發(fā)布了停課通知。

    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oh　baby情話多說一點，想我就多看一眼，表現(xiàn)多一點點，讓我能真的看見……”

    赤裸裸的電話鈴聲讓莫江朵在羞赧后悄悄紅了眼眶，她膽怯地縮回了手，卻又在鈴聲將斷之際很舍不得地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一時無言。

    覃卿柔愣了一下，“莫江朵？”，說完她自己都覺得呆，嘆了口氣，趕緊說正事：“你家里有存夠量食物和水沒有？備用電源也要準備好，還有……”

    莫江朵趕緊起來檢查物資，帶著讓人丟臉的微弱哭腔老實跟對方匯報。

    “……”，覃卿柔眉目軟下來，“別哭啊，不會有問題?！?/br>
    “我一會兒來接你，然后去超市補點缺的。”

    手機緊貼耳邊，莫江朵咬著唇頓了頓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吧?！?/br>
    電話那頭沒有應答，不一會兒就掛了。

    莫江朵眼睛里含著淚，洗臉、儲水、換衣服，手里猶豫地握著覃卿柔的圍巾，最后還是松開手，只戴上了帽子。

    羊毛圍巾裹著分外暖和，莫江朵察覺到覃卿柔自然而然瞥過圍巾的視線，羞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

    安全指數(shù)更高的紐恩斯大將，莫江朵安坐在副駕駛卻時時想到那束芬芳燦爛的玫瑰花和出口傷人的自己。

    ——太討厭了……覃卿柔肯定不喜歡她了。

    她舉棋不定，有始無終，渴求覃卿柔的是她，后悔的也是她。

    后悔也依舊渴求的自己更是寡廉鮮恥。

    “別咬了?！?/br>
    “你一直在樓下……”

    兩道重疊的聲音一同打破凝滯的氣氛，莫江朵聽清了對方的話，憔悴面龐涌上一絲血色，張了張嘴最后只當做沒聽到。

    外面越發(fā)風聲呼嘯，覃卿柔面無表情地停車，也不像聽清了的樣子。

    莫江朵難受地咬著唇偷瞥她，眼眶淺淺地又浮出水光來。

    超市里隊伍已經(jīng)不短了，覃卿柔推了推車，定定地看了莫江朵一眼，最后只說了句：“跟好?！?/br>
    以前一同逛超市時挽著、摟著、推著的親密情景快速閃回腦海，莫江朵像是承受不住心口的酸苦，一只手蜷縮在胸口，眼眶通紅地垂頭“嗯了一聲?！?/br>
    莫江朵單薄的身體擦著人流，好幾次差點跟覃卿柔走散。

    嘈雜擁擠的超市里，莫江朵越發(fā)焦慮難當，就算她非常小心謹慎還是要時刻面臨失去覃卿柔身影的情況。

    “等……”

    等等我。

    前面的身影頓了頓，莫江朵再也無法忍受，撞著人群，悄悄抓住了覃卿柔的衣角。

    莫江朵把淌著淚的面龐藏在圍巾里，周圍的聲音都在遠去，唯有攥緊的手如此鮮明。

    覃卿柔一邊拿莫江朵喜歡吃的小零食，一邊松了一口氣。

    她并不想做過多的事情?？墒峭蝗欢恋谋╋L雪，依舊會坐她副駕駛的美貌女人，以及在她無法忍受時趕上來抓緊的一雙手——莫江朵的一言一行都讓覃卿柔甜蜜又痛苦。

    狂風已經(jīng)裹挾大片的雪花席卷考爾特。

    覃卿柔掃過玄關門口的物資，確認沒有遺漏以后，望著焦慮難掩的莫江朵道：“沒事的。這幾天就不要出門了，有事聯(lián)系我?！?/br>
    猛烈的風砸得窗戶發(fā)出悶響，也驚動了黯然神傷的屋主。

    莫江朵哆嗦了一下，剛準備開口，屋里的光線陡然消失。

    “備用電源在第二個袋子里……”

    “能不能……”莫江朵哽咽著問看不清表情的女人。

    覃卿柔露出一個安撫的笑，但是依舊搖了搖頭。

    想到莫江朵可能看不到，她低低道：“不行”，唯恐惹得莫江朵更傷心委屈。

    壓抑不住的低泣聲不斷傳過來，覃卿柔喉頭好似有腫塊，她推下門把手，屋外有冷冽的風雪和灰蒙蒙的光傾瀉進來。

    “我走了，有事打電話?！?/br>
    “砰！”

    覃卿柔詫異地望著撞進她懷里的女人，腰背被緊緊勒住，另一具身體一直在顫抖。

    “你聽我說！你聽我說……”，莫江朵斷斷續(xù)續(xù)地哽咽，“外面雪下得太大了，你先陪……先待一會兒，太危險了。雪小一點你再回去好不好？”

    “我害怕。我……”

    覃卿柔攥緊拳頭，她想著莫江朵的質問，想著那句“為什么我會喜歡女人”，搖搖頭露出一個苦笑，手臂重如千鈞，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給對方一個安慰的擁抱。

    掰彎直女太作孽了。

    ——“好?！彼p輕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