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無CP群的意外

    二零三九年的春節(jié)相對比較早，一月二十三號就是除夕，因此在一月十四號這一天，管理部就召開了忘年會，結(jié)果非常巧的是，生產(chǎn)部門有一部分人今天也是在同一個酒店，于是兩個部門便干脆搞了個聯(lián)誼，顧沐蓉參加了這么多次忘年會，覺得今年的格外有新意。

    顧沐蓉坐在一旁喝著果汁，看著房間中的人，可惜狄秋聲沒有來，她向來是個愛熱鬧的人，每一次聚會都很活躍的，而且能歌善舞，玩起來也很放得開，每一次都很能帶動氣氛的，至于顧沐蓉自己，則是喜歡鬧中取靜，長久的寧靜她是會感覺孤寂，然而面對熱烈的氛圍，顧沐蓉也不是很能完全融合進去，她最適合的就是與熱鬧中心保持一定距離，在邊緣處愜意愉悅地旁觀。

    比如說像現(xiàn)在這樣，許多人又唱又跳，卡拉OK的音樂非常大聲，主燈光也暗了下來，房間里搖動閃爍的是彩色的燈光，好像迪廳的氛圍，顧沐蓉便感覺自己的大腦與腸胃一樣，都微微地有些發(fā)脹，橙汁似乎可以促進胃動力，不過她曉得里面大部分是糖分，雖然如此，此時端了一大杯果汁坐在一旁慢慢地喝，仿佛可以感受到食物和情緒正在消化的過程。

    與母親不同，顧沐蓉對節(jié)日非常感興趣，母親有的時候就會說，“過年過節(jié)其實很無趣啊，一堆人湊在一起很是吵鬧，做那樣一大桌菜，后面收拾碗碟都很費力的，要吃什么好東西，不能平時吃嗎？一定要堆在這一天來吃?！?/br>
    當時顧沐蓉便笑道：“媽，我們兩個人在這里過節(jié)，很清靜的，菜肴也簡單，吃生魚片就好，而且餐具可以用洗碗機來清洗，盛裝生魚片的盤子很容易清洗的，即使是手洗，也不過是在龍頭下沖一沖就罷了，反正那上面基本沒有油脂的?！?/br>
    沐箏聽了便笑道：“魚嘛，還是做得熟一些比較好。不過每到這個時候，去超市倒是氛圍很不錯，那里面放的歌，‘財神到財神到’，聽著很喜慶啊，要說廣東這邊的拜年歌可是很好聽的。”

    顧沐蓉對于節(jié)日的興趣，主要在那種熱烈歡喜的氣氛，年華如同流水一般滔滔而去，每一天都仿佛在重復(fù)之前的一天，人生如同一臺復(fù)印機，十分平淡，沒有什么新意，節(jié)日起碼可以提醒人們，這是很特別的一天，凡常的節(jié)奏暫時可以中斷一下，讓生活有一個不同的變奏，即使是同一部影片，在除夕夜觀看的感覺也與平時不同，仿佛格外精彩一樣。

    至于準備餐飲之類，她也是不感興趣的，如果要自己為了節(jié)日的餐桌而忙碌，顧沐蓉覺得，大家還是一起去飯店吧，不過母親總是說飯店里面食品衛(wèi)生堪憂，另外價格也偏貴，尤其是節(jié)假日的時候，標價直線上漲，畢竟要給員工開三倍工資，不從這上面出，從哪里獲得資金呢？

    顧沐蓉的念頭正如同田間輕薄的霧氣，隨意飄散著，忽然前方傳來一聲呼叫：“啊呀，他醉了，快把他扶開！”

    不多時，一個女人便走了過來，坐在顧沐蓉的這一條沙發(fā)上，顧沐蓉一看，原來是部門內(nèi)一個課長的妻子，在生產(chǎn)部門作系長的，顧沐蓉和她雖然不是很熟，但是對她的印象很好，這個人一向很文雅的，與人說話總是注重態(tài)度和措辭，身材高挑，相貌也頗為清秀，雖然也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但是看起來只有二十八九歲一般。

    這人此時坐在顧沐蓉身邊，找杯子倒了一杯水，顧沐蓉自然要表示關(guān)心：“方才是怎么了？”

    她喝了兩口水之后抬起頭來，十分詫異地說道：“黎課長怎么喝得這樣醉？差一點要倒在人家身上了?！?/br>
    顧沐蓉望著她，暗道：真的是一個很單純的人啊，到這個時候還同情黎課。

    要說黎課長那個人，顧沐蓉對他一向是敬而遠之，為人非常沒有禮貌，工作能力很差，面對工作有兩副嘴臉，先是一意孤行，輕舉妄動，之后便把責任推給別人，最擅長的便是咬人，逮誰咬誰，而且欺下媚上，與營業(yè)部門和工廠部門的關(guān)系都不是很好，好在顧沐蓉與他少有交集，不必受到牽連。

    顧沐蓉就覺得，這位黎課長如此做派，還不如新品審查部的那位宗課長，宗課長雖然能力也顯不足，整天笑嘻嘻，如同個笑面的彌勒，很少對工作方面的事情發(fā)表意見，開會多是閑聊，但是不討人厭，而且他十分倚重自己一位能干的部屬，那個叫做杜瀟瀟的代系長相當厲害，如同一陣風一般呼嘯而過，簡直是她們部門一個女魔頭式的人物，對外很強，對內(nèi)也很強，幾個直屬下屬都訓得老老實實，有一個男職員叫做蔣震云的，對著其她部門的女員工，有的時候開黃色笑話，對著她半句不敢講。

    有的時候，顧沐蓉也在推測公司內(nèi)部的人事風云，將來杜瀟瀟不知要進展到哪一層，不過起碼現(xiàn)在，宗課長還是過得比較安適的。

    春節(jié)假期從一月二十二號正式開始，顧沐蓉這幾天全力寫文，甚至做到一日雙更，因為在節(jié)假日，也是人們比較有時間讀的時候，在這個時候盡量努力多更新，就容易吸引讀者。

    顧沐蓉如今是深深體會到“鞏固老顧客，開發(fā)新顧客”的意義，老讀者當然是要力保不失的，那是自己的基本盤，同時也要努力吸引新的讀者，新讀者或許只是喜歡自己的某一篇文，但也可能與自己的趣味相當有共鳴，就會往前翻許多舊文，如果對方能夠把自己幾年來的文都翻閱一遍，那可真是太好了，水晶石落袋嘩啦啦直響。

    二十四號初一，雖然除夕的節(jié)日高峰已經(jīng)過去，然而這一天的清晨，顧沐蓉從床上坐起來，仍然有一種清新振奮的感覺，只是正月初一，假期還有整整四天??！

    吃過了年糕湯早餐，顧沐蓉便又坐在電腦前開始打字，她看了一下時間，八點稍稍過了一點，今天預(yù)計又要敲字到晚上八點，自己如今要抓緊時間，如果提前完成當天的任務(wù)量，便有時間看一看片子，片子與書一樣，都是她吸收素材激發(fā)靈感的資源，所以顧沐蓉看片子的時候，也有一種充實感，自己可不是完全為了娛樂而觀影的哦，也是為了寫作，乃是一個學習的過程呢。

    這一天果然進展非?？?，到了六點多一點的時候，顧沐蓉便完成了今日工作量，足足寫了八千字，相當神速的了，今天好在是沒有怎樣卡殼，一順到底碼了下來，中間還有新的靈感，添加了一大段之前沒有想過的情節(jié)，因此原本預(yù)定今天要寫的內(nèi)容居然沒有寫到，顧沐蓉喜歡這樣的情況，這讓文章的內(nèi)容更為充實。

    距離吃晚飯還有一點時間，顧沐蓉不想這個時候看片子，因為再過十分鐘就可以吃飯，此時點開視頻，很快便會中斷，因此她便登錄了QQ，隨便看一看聊天內(nèi)容，無CP交流群里面平時就很活躍，春節(jié)假日更是聊了不少，手機QQ要時常清理聊天內(nèi)容，此時聊天界面一段段文字就正在不斷往上刷著。

    顧沐蓉隨意地看著，是一個群友在講她的一個朋友，畢業(yè)之后給家里要求回到小城市，家中找了門路，將她安排進公務(wù)員系統(tǒng)，本來是大城市985大學畢業(yè)的，就這樣在城鎮(zhèn)之中消磨人生，本來是滿懷不甘的，現(xiàn)在逐漸沉寂，整個人好像一塊磨軟了的老牛皮，思想意識都逐漸與城鎮(zhèn)接軌，變得封閉保守，整天只是混混沌沌隨波逐流地過著日子，也不再想去思考些什么，可以料想再過幾年，兩個人便沒有太多話題可說。

    顧沐蓉常年潛水，今天終于說了一句：“再過幾年大概就是要講婆媳矛盾了?！?/br>
    那位群友說道：“這個很難講，她倒是說很不想結(jié)婚的，無論如何要把這一點守住?！?/br>
    顧沐蓉笑著打字：“能夠這樣也不容易了，起碼落個清靜，不用牽扯那些糟心事?！?/br>
    這時另一個人說道：“你的朋友如果真的決定一生不婚，倒是也罷了，否則倒是應(yīng)該早做打算的，畢竟女人能夠生育的時間就是那十幾年，男人一直都能生，所以在生育問題上，永遠是女人被動?！?/br>
    顧沐蓉一看這段話，登時想起了蕭墨羽的當代產(chǎn)翁論述，立刻打字道：“男人根本不涉及到生育問題，他們只能講jingzi活性，生育是女人才有的功能啊，哪個男人休過產(chǎn)假？事實上男人才該焦慮，年齡越大，jingzi的基因突變率越高，用這樣的jingzi，很容易生出畸形變異的孩子，對女人很不利的。”

    為了佐證自己的說法，顧沐蓉很快找了兩份資料，發(fā)了進去，還截圖劃了重點：

    更老的父親可能會產(chǎn)生更多突變，在人類身上每老一歲就會產(chǎn)生兩個額外的突變。

    盡管生活中，男子“八十老翁生子”的新聞時有所聞，但是從優(yōu)生角度看，25～35歲是男人的黃金生育年齡。

    第二段話又引發(fā)了顧沐蓉內(nèi)心的一串吐槽，這種科普類型的文章都帶有這樣很明顯的篡奪色彩，什么“八十老翁生子”，也不知胚胎把肚腹撐起有多大，還“男人黃金生育年齡”，就不能叫做“男性jingzi最佳年齡”？雖然平日里對女性的生育表現(xiàn)出輕描淡寫的模樣，卻總是要以男身而向女性生育方面靠攏。

    所以科學怎么會是理性客觀的呢？科學是有性別的，就好像之前的雙雄生育試驗，明明用到了卵母細胞和小雌鼠的zigong，一定要叫做“雙雄”，有人提了出來，便說“你不要扯到女權(quán)”。

    另外一個群友此時也說：“我覺得絕經(jīng)之后不能生育，挺好的啊，可以保護女性。”

    顧沐蓉：對啊，誰愿意一直生到六七十歲？如果女人的生育能力一直保持到壽命的盡頭，那才令人恐怖，不要說過去，現(xiàn)代的生育死亡率也不低呢，狄秋聲倒是好在順利生產(chǎn)，她同一個病房的女子，很不幸地大出血死亡，就在自己身邊，便可以看到兩種截然不同的結(jié)果。

    而且如果是那樣，女人這一生也不必做其她，就是窩在產(chǎn)房里生孩子，倒好像是以此為績效一樣。

    那個慨嘆女人生育期限短暫的菇?jīng)?，這個時候又說：“或許是如此吧，不過對于要結(jié)婚的人來講，生育年齡還是一個要考慮的問題，雖然現(xiàn)在是有人搞丁克，不過沒有孩子的家庭畢竟是不完整的，沒有了孩子，兩個人確實是自由了許多，沒有那樣多的束縛，不過也是因為沒有了約束，便沒有很強的責任感，結(jié)合與分手都很輕易，缺少了那種嚴肅鄭重的感覺，婚姻要想鞏固，孩子是不可缺少的?！?/br>
    顧沐蓉看了這段話，一時間顧不得母親正在招呼自己吃飯，噼里啪啦一連串打字道：“有孩子也未必能夠鞏固婚姻，如果男的說，這孩子不是他的，他一定要離開，孩子讓女人自己養(yǎng)，又怎么辦呢？現(xiàn)實中也不是沒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生育對女人身體的損傷還是很大的，當然并不是每個女人都傷得很嚴重，但如果真的搞壞身體，男人跑掉，自己又沒有多少錢，帶了一個孩子，這一生很難翻身的，我就親眼見到過一個，生了孩子之后一條腿殘疾的，大概是靜脈栓塞?！?/br>
    發(fā)完了這一段意見，顧沐蓉便起身去餐廳和母親一起吃飯，一邊吃著拆燴金槍魚頭，顧沐蓉一邊想著，無CP群倒是和科幻群有一點相似，因為對科幻文的興趣，自己也曾經(jīng)加過一個科幻群的，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里面幾個顯然是男性的科幻愛好者，在社會觀點上與蕭墨羽如出一轍，而且一旦發(fā)現(xiàn)動搖男權(quán)的觀點苗頭，便會抱團攻擊，撒潑打滾撕叉的本領(lǐng)特別高明，所以俗語之中為什么單單要把“潑婦罵街”拎出來嘲弄？因此那個群自己不久便退了，反正除了吹捧劉慈欣或者裝叉，那里面也沒有太多其它內(nèi)容。

    不過科幻畢竟只是科幻，本身與社會學可能沒有太多聯(lián)系，然而在這個無CP交流群里的，卻多是平時喜歡看無男主的人，本以為對于婚姻是比較超然的，哪知竟然有人要用生孩子來拴住男人，這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對婚姻的執(zhí)著，簡直有些不顧一切，不知那個群友自身狀況究竟如何，假如自己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和精神強度都比較薄弱，用這樣的方法去維持婚姻，那可是相當危險的。

    顧沐蓉甚至替她設(shè)想到了未來的可能性：將生活中一切不如意都歸結(jié)到孩子的身上，日常向孩子訴說，“我這樣苦心忍耐都是為了你”，隨著時間的流逝，終究變成了一個分裂扭曲的人，將自己一生的損失都向孩子索取代價，二十年后孩子去了“父母皆禍害”豆瓣小組吐槽，寫成故事簡直是一篇人生寓言。

    沐箏見女兒有些默默地，便問：“怎么這么久才過來？”

    顧沐蓉放松了面色，笑道：“方才在網(wǎng)上聊天，有人說要生孩子來留住男人?！?/br>
    沐箏搖了搖頭：“我們當年聽說的是，結(jié)婚是為了撫養(yǎng)下一代，現(xiàn)在生孩子是為了讓婚姻更牢固了，也不知怎么說的是。”

    顧沐蓉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人嘴兩層皮，確實怎樣說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