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我殺了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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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情緒rou眼可見地低落下去,霜遲穿好衣服回頭,便見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他膚色白皙,被月光一照,就成了一段沒有血色的霜白,兼之衣裳凌亂、目不能視,形容著實狼狽。 霜遲不禁又起了憐意。他的心情這樣矛盾,自己也覺不妥,慢慢向那邊走了兩步,正要開口,卻聽程久澀聲道: “師尊,我以前…是不是讓你很痛苦?” 這是他們出了魔界之后,第一次正面談到那段暗無天光的日子。 霜遲腳步停住,沉默須臾,淡道:“你那時是很混賬?!?/br> 程久微微一顫,嗓音愈發(fā)啞澀:“對不起?!?/br> 他連嘴唇都白了,霜遲看著他,錯以為他可能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他不懷疑程久這句對不起的誠意,或者說,程久若只是為了哄得他原諒才說的這句話,那才會叫他懷疑人生的真實性。 到底是心軟,彎腰給程久解了手銬,低聲道: “不高興?” 程久怔怔地?fù)u頭:“……沒有不高興?!?/br> 他當(dāng)然是不高興的,他豈止是不高興,簡直感覺整個世界都灰暗了,說不出的失落和難過。 可他哪里有資格,哪里有立場,跟霜遲說他“不高興”? 見自己一句話把他弄得如此失魂落魄,霜遲不免還是有些內(nèi)疚,踟躕片刻,俯身在他唇上輕輕一碰,緩緩道: “程久?!?/br> 吐出兩個字,卻又沒有下文了。 蓋因他自己心境亦是動蕩難解,他雖然一直在堅定地要讓程久清醒過來,可程久清醒后他該如何面對,卻是一片混亂。 他連自身郁結(jié)苦悶都化解不了,又該如何去寬慰程久? ——依然是“程久”。 程久哪里知他所思所想。他被蒙在鼓里,聽霜遲喚他“程久”,便不由得想,他果然還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可是霜遲肯主動親他。 可是霜遲眼里的人也是他。 他心里酸澀難言,又忍不住因霜遲流露出的這一絲柔軟而生出渺茫的希望。他坐起身,卻沒有把眼睛上的白絹帶摘下,似是怕看到霜遲的臉,嘴唇開了又合,好一會兒,才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低聲道: “你肯帶我來這里,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br> 他不知道是什么讓霜遲改變了想法,他時時想,時時猜,隱隱覺得自己即將觸碰到真相,心中不安,卻不減反增。 但不管怎樣,霜遲沒有讓仙道同盟的人把他關(guān)進(jìn)不見天日的牢籠,而是選擇自己帶他離開,已足夠叫他喜出望外。 只是欲壑難填,得了朝夕相處還不夠,還想要對方的一顆真心,好和他長相廝守,耳鬢廝磨。 他大概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已經(jīng)越來越“像”程久了。 換作之前那個“魔主”,怎么可能真心實意跟霜遲道歉,又怎么可能說,能有今天就已經(jīng)夠了。 霜遲看著他,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低嘆一聲,心亂如麻:“傻孩子?!?/br> * 程久徹底清醒,是在他們搬來此處的兩個月后,比神醫(yī)說的要早許多。 時已入冬,風(fēng)冷葉黃,天空總是陰慘慘的,難得見著一個好天氣。 霜遲之前機緣巧合救了村長一命,便被當(dāng)作了一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村子里的人受了傷著了涼,總要找他去治。他雖說其實并沒有幾分醫(yī)術(shù),但要救治一些凡人的皮外傷還是不難的,因此也并不拒絕。人總歸要找些事做,他見村落里有些孩子去鎮(zhèn)里求學(xué)辛苦,還打算來年開春后建個學(xué)塾。 王嬸的丈夫今晨上山砍柴時不小心砍著了腿,他去給看了看,回來時就見程久一動不動地站在院落中,靜止如一尊雕塑,只有發(fā)絲和衣擺隨風(fēng)搖曳。 他背對著他,霜遲看不見他的表情,一時沒有多想,隨口道: “怎么傻站在這兒?” 程久狠狠一震,像是僵硬的雕像被注入生機,慢慢轉(zhuǎn)過頭,面色蒼白地看著他,低聲道: “師尊?!?/br> 霜遲驀地明白過來,垂在身側(cè)的手劇烈一抖,關(guān)了大門,再抬眼時已經(jīng)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 “醒了?”目光在程久身上打量一圈,在看到他手中利劍時微不可覺地頓了頓,又平靜地移開,伸手道,“把劍給我?!?/br> 兩人距離拉近,程久近乎靈魂出竅地把劍交到他手中,一雙眼睛貪婪地看著他的臉,遲遲舍不得眨一下。 霜遲卻不看他,退了兩步,手掌緩緩抹過寒光閃閃的劍刃,沒什么表情地問: “哪兒找到的這把劍?” 程久過了一會兒才答:“在您的房間里。” 其實這把劍就懸在霜遲臥房的墻上。他閑來無事總愛往那邊跑,卻從來沒有注意過。 直到他清醒過來。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渾渾噩噩地取下這把劍,不知自己是怎么捱過了等霜遲的這幾個時辰。他重傷瀕死失去意識之前,想的是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但當(dāng)他意識清醒,回想起一切,他腦海里卻只有一個念頭: 他還不如那天便死了。 霜遲握住劍柄,又問:“你知道,這把劍是給誰準(zhǔn)備的么?” 他臉上一點笑意也無,五官原本的鋒芒便顯露出來,眉眼肅殺,竟比他手中利刃還要叫人膽寒。 程久眼睫一顫,啞聲道:“是給我準(zhǔn)備的?!?/br> “是啊?!彼t終于抬眼向他看來。和他的眼神一起投注過來的,還有那把劍的劍鋒,“是給你準(zhǔn)備的。” 出魔界之時,他只知道程久有可能還活著,于是他百忙之中抽空來了這里,翻修了房子,添置了家具,新買了柔軟舒適的床。他那時也沒有盲目樂觀,也想過許多可能,也想過,萬一只是他聽錯了呢?萬一好友也無力回天,又該如何? 唯獨沒想過,在他眼前的,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人。 他腦海中混亂無比,想到程久曾受過的苦,遭過的罪,想到以為程久再也回不來時的絕望和灰心,心里就滿是失而復(fù)得的慶幸和憐惜;但想到程久做魔主時的冷酷和殘忍,想到自己在他手下遭受過的屈辱和痛苦,又止不住地殺意漸起。 于是他又問好友要了一把劍。 他看著程久,似是又回想起當(dāng)時處境,眼神漸漸冰冷,手腕微動,劍尖一寸寸地滑過程久的身軀,后定在他心口處,一字一句道: “程久,我殺了你好不好?” 程久也低聲道:“好?!?/br> 霜遲又逼近半寸,劍尖刺破衣料,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刺進(jìn)他胸腔。他的手很穩(wěn),眼里也不起波瀾,像是鐵了心要殺他,輕聲問: “你可會怨我?” 程久沒有絲毫躲閃,仿佛根本察覺不到胸口的冷劍,一雙眼睛只是怔怔地看著他,以為自己在看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不,也許曾經(jīng),是“觸手可及”的。 只是那份可能,已經(jīng)被他自己親手打碎了。 他心中又酸又澀,混沌的頭腦中一瞬間轉(zhuǎn)過了千百個念頭,卻又什么都抓不住,出神地想,若是能死在師尊手里,又何嘗不是對他的仁慈。 于是他閉上眼,說:“……我心甘情愿。” “除此之外,你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了么?”霜遲問他。 程久沉默片刻,搖頭:“沒有了?!?/br> 其實怎么會沒有?他想問霜遲這些日子過得如何,想問霜遲日后打算做什么,想跟霜遲說“對不起”,可他怎么敢?他怕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變成狡辯。 他只能說“沒有”。 霜遲微微冷淡的聲音響起:“可我有?!?/br> “這些時日,我常常在想,待你清醒,我該如何對你。是殺了你還是……”他一頓,略過了后半句,用刻意壓抑過的平靜語氣繼續(xù)道,“我偶爾會想,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或許還是一件好事。” 程久低聲道:“弟子也這么覺得。” 霜遲不接他的話,慢慢地道:“倘若你死了,我自然會為你報仇;可若你活著……” 他的聲音漸漸出現(xiàn)了一絲顫抖,似是控制不住心中情緒,咬牙又重復(fù)了一遍,“可若你還活著……” 程久猛地意識到了什么,一顆心也跟著顫抖起來,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睜眼去看他。 霜遲也在看他,目光中不舍與恨意來回交織,情緒起伏極為激烈。程久一輩子都沒見他如此失控過。但只是一瞬,那些洶涌的情緒又沉寂下去,歸為一片平靜。 男人移開視線,退了一步,劍尖也從他心口挪開,低聲道:“沒什么不可承認(rèn)的,我是你的師尊,只要你一息尚存,我便……永遠(yuǎn)不會放棄你。” 程久心神巨震,想注目去看他,眼睛卻忽然模糊,蒼白的臉上,兩行淚無聲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