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靖舟家現(xiàn)在只有一個銀行存折本。

    這個存折本是用麗娜的名字辦的。

    每一次取錢和存錢，存折本上都會打印出賬戶余額，讓人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不過麗娜本也沒有很多錢，基本上一個月才會去一次銀行。

    這一次，麗娜從柜臺接過柜員遞過來的存折本，打開一看，就被最后那一排的零給嚇到了。

    “個，十，百，千……”麗娜數(shù)了數(shù)，心慌地抬頭問，“同志，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沒有這么多錢！”

    柜員對了一下賬號，說：“沒弄錯！就是這個賬號！”

    麗娜覺得像是做夢一樣，她從沒見過這么多錢！

    麗娜心虛地把存折揣進懷里，急匆匆地趕回家，然后再將存折藏在枕頭下，又覺得不安心，轉而鎖在了柜子里，一整天都忐忑不安。

    到中午姚靖舟回來，麗娜趕緊把存折拿出來打開給姚靖舟看。

    “小舟！你看看這錢是哪里來的？人家銀行的同志說沒弄錯，就是我們的！你有沒有瞞著我在外面做什么壞事？！你是不是騙了小謙的錢？你快把錢還給小謙！我們不能做這種昧良心的事！”

    如果說他們家認識的人里有人能拿出來這樣一筆巨款，在麗娜的認知里，那個人只會是韓謙。

    姚靖舟的臉色沉下去，接過存折本就往外走。

    “我去還給他！”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二十萬，是小謙給他的分手費！

    姚靖舟胸口含著一股郁氣，緊緊攥著存折本，腦海里一直一直不斷地循環(huán)回放著韓謙和那幾個男人接吻的畫面。

    還有葉令卓的嗤笑聲——

    你有資格嗎？

    你有資格嗎？！

    你有資格嗎？?。?/br>
    他沒有。

    姚靖舟停住腳步，呼吸急促地捂住臉，下一刻他狠狠一拳打在旁邊的墻壁上！

    孩子憑什么不是他的！

    憑什么不能是他的！

    五分之一的幾率而已！

    他憑什么就不能爭！

    姚靖舟抬起頭來，綠眸幽暗，猶如泥潭。

    十六歲的少年仿佛是一頭獨自舔傷的孤狼，即使傷痕累累也依然傲骨錚錚。

    姚靖舟把存折又打開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那上面的數(shù)字，唇角抿緊，撫平存折上的褶皺，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口袋里。

    他步履堅定地朝前方走去。

    姚靖舟沒有去還韓謙錢，也沒有回到學校上學。

    他去了新華書店，一目十行地瀏覽起今年的所有報紙。

    文字如同影片一樣深深印刻在姚靖舟的腦海里。

    他只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就把這些報紙全部看完了，還看了好幾本有關于經(jīng)濟學的書。

    巨大的信息量在姚靖舟的大腦里融合交匯，再如同抽絲剝繭一般整合、提純。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天色都昏暗下去，新華書店要關門了。

    姚靖舟饑腸轆轆，披著晚霞回家，狼吞虎咽地扒飯，比平時多吃了三碗米飯，看得麗娜都嚇到了。

    他很少有這樣高強度用腦的時候，今天腦力消耗過大，他實在太餓了。

    第二天姚靖舟依然沒去學校，他帶著存折本去銀行，用身份證給自己開了一個戶，將那二十萬轉到了自己的戶頭上，取了一點兒零錢出來。

    然后他拿著新的存折本，去了證券交易所。

    姚靖舟在證交所待了整整一天，中午飯吃的是路邊攤上的卷餅。

    他研究大屏幕上的曲線圖，每支股票的漲幅和跌幅，他在腦海中飛快地分析計算，他跟在其他股民的身邊，聆聽他們交談的內(nèi)容。

    姚靖舟像一塊海綿一樣，快速地吸收著知識。

    到了第三天，姚靖舟在證交所開了一個戶，開市時從買進賣出幾十股的小額開始試水，一直到收市時變成賣出幾百股。

    看了一眼賬戶上多出來的三萬多塊，姚靖舟呼出一口氣，青澀的面容上終于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

    早晨。

    葉令卓用叉子叉了一塊西瓜喂到韓謙嘴邊，“四天了，那小子還沒來，二十萬到手滿足了？”

    韓謙說：“他不來難道不好嗎？”

    宋帆云道：“跟他的人說他拿著錢去了證交所，昨天是第一天去，今天還不知道去了沒，等晚上的消息?！?/br>
    葉令卓意外道：“喲呵！那小子果然心大！就不怕把錢都虧光光？”

    韓謙搖頭道：“以他的智商，虧光不至于，會漲點教訓倒是真的?！?/br>
    韓謙擦擦手站起來，“現(xiàn)在股市不太平，我去看看他?！?/br>
    畢竟是養(yǎng)過的小寵物，又是個孩子，韓謙并不想看到姚靖舟被毀掉。

    葉令卓酸氣沖天，“還說你不心疼他，你就是喜歡他！”

    韓謙湊過去在葉令卓唇上親了一口，葉令卓不滿道：“你這是敷衍我！”

    韓謙笑著走掉了。

    他現(xiàn)在出門身邊的保鏢多了一倍，隱藏的暗處的更不知道多了多少。

    韓謙肚子里的寶寶有三個月大了，雖然還沒凸出來看不明顯，但為了舒服和安全，他穿的都是寬松的衣服。

    上身是復古的絲綢襯衣，下身是同樣寬松的長褲，風一吹衣擺就揚起來，看上去仙氣飄飄。

    韓謙一進證交所的門，有眼尖的股民們就貼了上來。

    “韓先生！”

    “小韓先生！”

    “小韓先生好久沒來了！”

    韓謙微微頷首，到貴賓區(qū)坐下來。

    這恐怕是他生產(chǎn)之前最后一次到證交所來了，因為過幾個月他的肚子就會顯懷，到時候不僅是不能來這里，他甚至門都不會出。

    一個男人大著肚子，畢竟是驚世駭俗的。

    姚靖舟此刻也在證交所內(nèi)，他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抬眼看過去，便看見了韓謙。

    姚靖舟躲在隔斷后面，不想讓韓謙看到自己。

    今天韓謙并沒有出手買入股票，只是短暫地坐了一會兒，跟圍在他周圍的股民們提了個醒。

    “不要太貪心，見好就收，別眼紅那些漲得太快的股，虧到跳樓的新聞沒見過嗎？”

    韓謙沒有多待，該說的點到了就夠了。

    等他走了之后，姚靖舟才現(xiàn)身，他攔住一個人問對方：“請問……剛才那位小韓先生，他很厲害嗎？怎么他一來大家就圍上去了？”

    對方道：“那是當然，韓先生說的話從來沒有不兌現(xiàn)的，小伙子，叔叔勸你一句，家里有錢也不能拿到這里來玩兒，小韓先生剛才說了，現(xiàn)在漲得快的股都有風險，你可別貪心，到時候回家哭鼻子?！?/br>
    姚靖舟禮貌道：“謝謝?！?/br>
    那人擺擺手走了。

    姚靖舟深深吸了口氣，再次打開自己的存折本看了一眼。

    他一直很清醒。

    也很謹慎。

    他的存折本上的數(shù)字正在緩慢增長。

    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姚靖舟的綠眸堅定，最近經(jīng)歷的那些事情，讓這個少年仿佛一夜之間成長起來。

    兩周之后，姚靖舟再次登門，去找韓謙。

    客廳里，姚靖舟遞給韓謙兩個存折本。

    一個本子里，是韓謙給他的二十萬。

    另一個本子里，是姚靖舟自己賺到的二十萬。

    韓謙沉默一瞬，然后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了?！?/br>
    姚靖舟說：“我也可以掙錢養(yǎng)寶寶。”

    韓謙說：“不需要。”

    “小謙……”

    “你還太年輕了，不應該把精力放在這個上，如果你喜歡玩股票，可以當做業(yè)余愛好，但是不能太沉迷。你應該去好好上學，考上一個好大學，或者出國深造?！?/br>
    姚靖舟問：“是不是我考上好大學，你就會接受我？”

    韓謙勾唇，“不會?！?/br>
    姚靖舟：“錢我不會要，另外的二十萬，也給你?！?/br>
    韓謙說：“如果你堅持不要的話也沒關系，以后我依然會送生活用品給你，也會給你付學費?！?/br>
    姚靖舟的綠眸深下去，“小謙，你很殘忍?！?/br>
    “不接受我，為什么還要對我好？”

    韓謙撐著下巴，眨眨眼，“因為你優(yōu)秀。養(yǎng)成一個這么優(yōu)秀的苗子，我覺得很有成就感。”

    姚靖舟直視韓謙的雙目，“小謙，你是喜歡我的。”

    說完這句話，姚靖舟起身就走了。

    那兩張存折被留在了桌上。

    宮俊譽正好從書房出來，剛才韓謙和姚靖舟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這孩子……”宮俊譽拿起桌上的存折本，嘆了一聲，“他還會來的?！?/br>
    韓謙輕哼：“管他來不來。”

    “喜歡他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宮俊譽戳穿韓謙，“你呀，再繼續(xù)傷他的心，真的會把他弄丟的?！?/br>
    韓謙把耳朵捂住。

    宮俊譽無奈地笑了笑，低頭吻了吻韓謙的發(fā)頂。

    韓謙嘟嚷道：“就要你們四個，不要別人！”

    宮俊譽寵溺一笑，“好好好，不要別人不要別人。”

    ……

    姚靖舟回去上學了。

    一個多月沒有去學校，他月考時的成績依然是全校第一。

    他并沒有三天兩頭去找韓謙，基本上保持著一個月去一次的頻率。

    會給韓謙帶些營養(yǎng)品，也會帶一些嬰兒用品。

    姚靖舟當初炒股的錢，自己還留了一點兒，而且也持續(xù)地在炒股，現(xiàn)在他手里的錢早已經(jīng)足夠維持他和麗娜的日常生活了。

    他甚至還買了一個新房子，帶著麗娜搬離了棚戶區(qū)。

    那房子就在離韓謙住的四合院最近的一個小區(qū)里。

    時間一劃而過。

    新年的元旦那天，韓謙肚子里的寶寶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