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炭灰

    藍冰用紙幣付過了款，從超市里出來，一路很快回到家里，并沒有立刻進入空間，而是站在公寓客廳里，打開網(wǎng)絡，一般當她有大段時間不在這里的時候，她都是關掉路由器，這樣可以節(jié)省一部分電能，這一次三天沒有出空間，自然便關掉了外面的網(wǎng)絡電源。

    藍冰的手機連上WiFi，仔細看手機上面的信息，社區(qū)群里面確實有幾個人正在說著，超市里菜價奇貴無比。

    藍冰雖然住的是單身公寓，然而雅安花園并不全都是這樣的超小型房屋，也有七八十平，上百平的房子，住的兩三代人的家庭，只看到一個人說道：“全家六口人啊，每天都要吃三餐飯，菜價這樣貴，怎么吃得起？”

    另一個人抱怨：“連凍餃子都沒有了啊，我媽買回來兩袋叉燒包，還有一袋糯米雞。”

    “廣州會不會封城？”

    “不會吧？如果那樣子，我們惠州也會受影響，我的房貸?。　?/br>
    藍冰也想到：我的房貸也是個問題啊，倘若影響到公司運轉(zhuǎn)，我就拿不到工資，雖然還有幾千塊的存款，但倘若拖得時間長了，也頂不住，希望這一次銀行也能夠像上次那樣，疫情期間延期還款。

    將這三天的信息都集中捋了一遍，微信里多數(shù)都是親朋同事拜年的短信，這一類信息，藍冰不必回復，因為除夕那天上午，她就已經(jīng)群發(fā)了拜年的吉祥祝福出去，給通訊錄上每一個人，工作和購物微信群里面也都沒有什么重要的信息，畢竟新春期間，許多人都是安心休假，瑞翔這三天各個樓門都上鎖，全面停工放假，很不必擔心有意外的業(yè)務。

    藍冰一向是不愿意加各種亂七八糟的微信群，不過春節(jié)前不久，從前天津貿(mào)易公司的一位老同事Kico拉她進了自己的群，那個同事剛剛懷孕，似乎是因此忽然格外有一種緊迫感，因此便拉了一個網(wǎng)上購物群，本來自從離職之后，兩個人便沒有什么聯(lián)系，這時候忽然又有了交往。

    Kico還和她說公司后來的情況：“忽然間便給勞動局查了，說我們公司不給員工繳納社保的問題，據(jù)說當時經(jīng)理臉都綠了，然后工商那邊也來人了，查偷稅漏稅的事情，整個公司雞飛狗跳?！?/br>
    藍冰：偷稅漏稅真的不是我舉報的，不過勞動局和工商局大概有所聯(lián)動，這邊知道了企業(yè)不給繳納社保，便通知了那邊可能會有偷漏稅的情況，其實這還真的是很可能的，即使不在財務部也可以推測出，就沖EX公司這人品，做出這種事來也不足為奇。

    藍冰便笑著說：“那么現(xiàn)在有給繳納社保嗎？”

    “那還能不繳嗎？都已經(jīng)查到頭上了。做得太過分了，這個錢本來就是我們的錢，他好好繳社保就完了，或者干脆發(fā)給我們，也沒什么，可是一定要弄這樣一個花樣，是我們的錢，他發(fā)下來就行了，管別人怎么用呢？硬是要他拿來做人情，偏偏還不好反對的，一反對就說‘不孝’，現(xiàn)在終于有人來管管這件事。真格的不過就是個公司，扛的什么道德大旗？社會責任也不是這么講的，贍養(yǎng)老人有法律在管，也不是公司管，真的這么道德高尚，查稅的時候倒是別慫啊。”

    藍冰：“哇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Kico的這個群里面有二百多個人，藍冰瞄了一下群成員頭像和名字，相當一部分不是公司同事，有些或許是她的親友，總的來說，對于Kico能夠拉來這么多的人，藍冰還是表示敬佩，自己的交往圈子可沒有這么大。

    不過藍冰雖然進了群，到現(xiàn)在卻并沒有在那里買什么東西，當然也是群成立的時間還短，只是那里面暫時也確實沒有自己需要的東西，藍冰有時候也看一看群里的信息，Kico發(fā)的多是一些食品、護膚品、日常家用品，比如說日式法芙餅、香港潮牌太陽眼鏡、韓醫(yī)護膚品、網(wǎng)紅旅行箱，等等之類，而藍冰買的多是錘子鑿子，種子樹苗，在這里就顯得比較另類。

    而且藍冰以為，即使Kico的群里有這樣的商品，自己應該也不會在她這里買，因為這些東西比較獨特一些，雖然Kico不是一個多嘴的人，然而她畢竟是可以看到訂單的，見自己買了這些奇怪的東西，或許會發(fā)生聯(lián)想，給一個熟人知道自己這樣隱私的動向，未免令人不安。

    這個時候藍冰忽然想到，自從自己正式入駐空間，似乎一直都是在向里面投錢，發(fā)電機、木工器械、各種植物的種子幼苗，源源不斷的投入，而且是大筆投入，空間仿佛海綿，一直在吸自己的資金，而且到了目前的狀況，大額商品的計劃并不是就已經(jīng)完成，畢竟還有一些電器沒有買，比如冰箱、烤箱，另外外面公寓也要添加洗衣機，然而到現(xiàn)在卻并沒有看到太大的物質(zhì)上的收益，當然心理感覺是非常充實的，只是錢啊，一直是非常緊張。

    藍冰就站在那里刷網(wǎng)絡，不愿意坐下來，或許是木工技藝逐漸熟練的原因，她對那個破舊的沙發(fā)已經(jīng)越來越不能忍耐，每當看到那個陳舊的布藝沙發(fā)，便在腦子里設想一個全新的木框架沙發(fā)，上面鋪上海綿坐墊，況且房間里因為長時間沒有人，也顯得很有寒意，站著還好一點，一旦坐下來，反而更加冷了，因此便不如索性站在這里。

    她刷了大約二十幾分鐘，好像補番一樣補全了這三天的消息，又問了一下家里的消息：“惠州有點緊張，今天菜價特別貴，天津怎么樣？”

    媽爸都說：“沒問題，很平靜。”

    意志都還很是堅挺。

    倒是姨媽多問了兩句：“你小區(qū)附近有沒有病人？要小心啊，出門戴口罩?！?/br>
    藍冰答復：“下一次出門，我一定戴口罩，姨媽你們也小心啊。”

    與家里聊了一會兒，藍冰便關掉網(wǎng)絡電源，拉上窗簾進入空間，一樓客廳里面此時的溫度已經(jīng)有所下降，早上燃起的壁爐，在自己出門前已經(jīng)熄滅，里面的炭灰堆在那里，蒼蒼白白的一片，藍冰雖然沒有什么文學天賦，不過看到這樣仿佛骨灰的炭灰，有的時候也會發(fā)生感想，幻想著自己寫成了一篇，叫做。

    雖然室內(nèi)的溫度不比爐火燃燒的時候，然而仍然并不寒冷，因為墻壁實在相當厚，窗玻璃又是雙層中空，保溫性能好，因此這時候的客廳之中只是稍稍有些涼，藍冰倒是不急于立刻重新點燃壁爐，恢復溫度，她將罐頭放在了小板凳上，那只原本放在公寓里的小巧方凳，此時成為了她暫時放東西的置物架，整套房屋到目前并沒有什么櫥柜，唯一剛剛做好的餐桌還放在那里晾油漆，所以只好把它拿進來暫時使用一下。

    然后藍冰用木勺將爐灰舀入盛具之中，那個半開放式容器底面是直角三角形，斜邊邊緣有一個坡度，逐漸變薄，最后沒有了厚度，兩個直角邊上的側(cè)板也是直角三角形，上方還有一個不很長的提桿，就是一個木質(zhì)的垃圾鏟，只是主要用來裝炭灰。

    藍冰將炭灰倒進一個塑料袋里，又取出一把小鋤頭，便準備走出去。

    外面的風實在有些大，而且還是旋風，倘若就那樣提著灰鏟出去，迎面的風會將里面的炭灰吹得四散飛揚，倒灌進客廳里來，這時她又想到，要不要給灰鏟加一個蓋子？就裁一塊三角板，找好角度在頂角挖一個洞，從提桿上滑下去，蓋在鏟子上方。

    木炭灰是有比較固定的投放地點，就灑在那一片菜田及其附近，因為木炭灰的成分是碳酸鉀，是一種天然的鉀肥，其她功能比如促進種子發(fā)芽、生根，防止脫葉，也就罷了，尤其是能抑制病蟲害，可是讓藍冰很是向往，土壤的肥力不須要太過擔心，她就擔心植物生蟲，還要買農(nóng)藥噴農(nóng)藥，很麻煩的。

    只是像這種已經(jīng)徹底燃燒，灰白的木炭灰，肥效其實已經(jīng)比較差了，不如燃燒不完全時候那種黑灰色的效果好，不過因為量大，所以也無所謂了。

    藍冰來到菜圃邊，背對著風，將袋子里的炭灰撒了出去，輕粉般的炭灰隨風四散飛揚，落在雪地上，與雪混合在一起，當春天雪融的時候，會隨著雪水滲透入泥土之中。

    然后藍冰將塑料袋折疊起來，揣在口袋里，提著鋤頭便往那一片小小的竹林里來，雖然是冬季，竹林倒是并不顯得怎樣蕭瑟，枝頭仍然掛著葉子，還是綠的，頑強之中透出艱辛的氣息，藍冰彎下腰來，用小鋤頭便在竹根周圍挖，她在挖什么？在挖筍。

    只是剛剛生長了一年的幼竹，很難講會生發(fā)出多少筍子，可是自己也實在有點“黔驢技窮”，廚房里只存有一點干菜，自己實在有點吃膩了茄子干豆角干，想要吃鮮菜，所以今天才出去買，哪知那么貴，于是自己很有骨氣地“揚長而去”，不受這樣漫天要價的逼壓，當時是很灑脫，然而回來之后便要面對“究竟吃什么”這樣的問題。

    于是藍冰便想到了挖竹筍，或許會有一點小筍吧？雖然會減慢竹林的擴展，不過現(xiàn)在自己需要食物，挖幾棵也不會有很大影響，雖然是這樣，然而還有一個問題是要尋找到竹筍，不是自己決定犧牲竹林擴展速度，就一定能挖得成的，還需要仔細尋找。

    藍冰在附近不住地刨土，把冬季里的凍土都給松了一遍，終于挖了三棵幼嫩的筍在袋子里，真的太小了，一看就是本體還并不成熟，因此發(fā)出來的是非常稚嫩的筍，仿佛發(fā)育不是很完全一樣，不過倒也是夠自己今天的兩餐，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或者超市蔬菜降價，或者吃干菜，也或者，再挖幾棵筍。

    這一天的午飯，藍冰吃得有些晚，午后一點才吃到了午飯，是冬筍燴魚片，春節(jié)假期之初，釣到了一條大大的鱖魚，用彈簧秤稱了一下，有十斤多重，當天吃了一小部分，余下的凍在外面，這個時候藍冰也買了溫度計，測量了外面的溫度，最近低溫都有零下十度，白天也不過零下一兩度的樣子，因此完全凍得住，藍冰也是很謹慎的了，將魚身切成一塊一塊，堆起來倒扣在方形木盒下面，頂端壓上石塊，免得給饑餓的動物吃掉，雖然有籬笆，然而很粗糙，有時候會有動物鉆進來，這一條魚，自己可是要吃一個假期的。

    鱖魚很不錯，如今藍冰最喜歡的就是鱖魚和黑魚，刺少rou嫩，那種白魚雖然也很好，不過刺太多了，因此一想到那種獨特的鮮味，便有種嘆息遺憾的感覺，倒是可以只吃魚肋的，然而總覺得那樣做有些太過浪費。

    如今有這樣一條鱖魚，配著剛剛挖來的冬筍，便做一個燴魚片，竹筍很嫩，魚rou在低溫之下也相當程度保持了原本的風味，這一碗魚片冬筍很能夠下飯。

    這一天晚上七點多的時候，一樓客廳壁爐熄滅，二樓小客廳壁爐燃起，應急燈吊在一根高高的燈桿上，藍冰膝蓋上放著電腦，坐在壁爐附近看書，電腦用了八年，也很有些卡了啊，自己雖然重裝過，不過仍然是卡。

    這一陣，藍冰又搜到了兩本木工書，一本叫做，另一本叫做，非常愧對豆瓣的小組長，這兩本也都是網(wǎng)上盜版的PDF，藍冰非常喜歡這兩本書，因為比較有趣味，充滿了nongnong的“女性情趣”。

    其實對于“女性趣味”，藍冰是有一點過敏的，總覺得好像一提到類似的概念，心頭就縈繞起一種揮之不去的“幼稚”感覺，雖然是很小清新的，然而不夠高大上，層次上總覺得低了一級，比如說“女性文學”，就有一點暗搓搓的意味，不是很光明正大。

    說起“女性文學”，自己不知為什么，就要發(fā)出一點點尷尬的笑意，“女性品味”也是，總好像帶了一點自嘲，就感覺是那種偏邊緣的，狹隘的，單薄的，帶了一點可笑含義的，而不是那種中心的，主流的，宏大的，厚重的，莊嚴精妙高雅經(jīng)典的，所以每當想到這類名詞，就覺得有一點害羞，所以藍冰從來不對別人說自己看的是“女性文學”，她從前也不太喜歡看女性雜志，偶爾看一兩本。

    不過這兩本女人寫的木工書，藍冰卻很是愛看，只覺得非常富有意趣，文字很輕盈很親切，有許多照片，雖然也配有圖紙，但相當多的是花花綠綠的圖片，都是布置得很有趣的桌子柜子，上面擺設了各種有意思的裝飾品，是一種nongnong的溫馨風格，很是清新，又帶了一種可愛，家具好像不再是家具，而成為了玩具，藍冰也不知道這樣的興趣偏好是否反映自己很幼稚，不過她確實喜歡，唯一有點遺憾的是，這兩本書是對開掃描，一掃就是相對的兩頁，因此顯得字跡不夠清晰，而且又因為是臺灣的書，所以是用繁體字，需要辨認一下。

    相比之下，比較雅致，更加富有優(yōu)雅的文化氣息，圖紙稍多了一些，而和，當然是非常專業(yè)的，不過卻也有一點“專業(yè)教科書”的嚴肅，看得不夠有趣，當然這兩本也都是很有用的書。

    藍冰反正就是喜歡翻看那兩本“時尚雜志”風格的木工書，就連安裝的過程都拍攝得很生動，不枯燥，藍冰就把這兩本書當做畫冊來看，賞心悅目，而且真的能夠啟發(fā)頭腦的，比如說里面，用彎曲的樹枝做成的掛衣桿，很有一種純凈的自然風，藍冰以為在自己的房屋里，也很可以弄這樣一個衣桿。

    到了深夜十點多的時候，藍冰合上電腦，伸了個懶腰，該睡覺了啊，早睡早起身體好，生活要有規(guī)律，看著最后一點點紅亮的木塊燒盡，自己就可以進臥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