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宮重光起得很早。

    他自然爬的起來，修長的手臂從被褥中伸出，捂著自己的嘴打了個哈欠。

    他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感覺、可只要一想到齊云觀，總歸是有些期待的。

    葉凌寒就不一樣了。

    他嫌冷、十一月的冬天真是太冷了。

    昨晚他又是跟宮重光一起睡的、被子里的余溫暖呼呼，誰想起來？

    于是、在宮重光洗漱完畢，甚至穿好了羊毛內(nèi)衫之后，葉凌寒還像一只小貓窩在床里，只露出一撮凌亂的頭發(fā)。

    他嘆口氣，走過去、湊到葉凌寒身邊道：“起床了?！?/br>
    對方發(fā)出一聲細(xì)微的嚶嚀，算是搭理他，隨后打了個哈欠、含含糊糊道：

    “再睡五分鐘?！?/br>
    就五分鐘。

    宮重光扶額，看著他，略有些無奈的目光：“好吧。”

    就五分鐘。

    于是——

    他掐準(zhǔn)點，在四分五十九秒那一刻、迅速地掀開被子、不留一點余地。

    蜷縮成一團(tuán)的葉凌寒頓時蹙起了眉。

    “起床。”

    宮重光知道他有起床氣，但誰在乎。

    他總不能對著自己發(fā)脾氣吧？

    葉凌寒確實不忍心。

    他強(qiáng)忍著困意、不情不愿地從被窩里起來。

    他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進(jìn)廁所了。

    宮重光達(dá)成任務(wù)，目送著葉凌寒進(jìn)去后、自己下去吃早飯。

    －

    葉凌寒下樓時，看到的就是葉母與宮重光其樂融融的場面。

    他已經(jīng)差不多完全清醒了，眉眼也不再是睜不開的樣子。

    葉母看到他，道了一聲：“小寒，終于肯起床了？”

    他應(yīng)了一聲，熟練地走到宮重光身邊的餐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溫?zé)岬目Х取?/br>
    葉凌寒抿了一口美式，看著眼前的養(yǎng)生餐，他突然有些想念X大的炸串。

    自己是不是被宮重光帶偏了。

    而對方顯然是有些等餓了，叫葉凌寒起床也不是什么輕松的活，他三兩下解決了面前的雞胸rou三明治。

    吃完還不忘來一句，葉母親手做的早餐真的很好吃。

    葉凌寒也咽下了最后一口皮蛋瘦rou粥，心想，他老婆真的很會拍馬屁、把自己母親夸贊的滿面紅光。

    他看著起身的宮重光，還是有些不情不愿：“小光哥，我們真的要出去嗎？”

    宮重光不置可否，點點頭。

    “...好吧。”

    葉凌寒不知為何、就是不太想去。

    宮重光轉(zhuǎn)身拿起純黑外套、套在自己的身上。

    整個人的氣質(zhì)突變，顯得內(nèi)斂起來，不說話的時候、還有些霸道總裁的既視感。

    ——畢竟不穿外套的話，外面太冷了嘛。

    葉凌寒也站起身、寬大修長的大衣在他身上卻一點不違和，倒是挺修身。

    他們二人走出客廳大門，上前來的司機(jī)自告奮勇，要送二人，但被宮重光婉拒。

    也不是怕麻煩，就是覺得...

    好吧，就是怕麻煩司機(jī)。

    他走過去，拍拍葉凌寒的背，然后打開大門道：“走吧?！?/br>
    對方不慌不忙，緊緊跟上，像個粘人精一般在他后邊。

    二人大搖大擺的出門，穿過偌大的莊園、一路上全是保鏢管家機(jī)械地問候，光是“少爺好”三個字宮重光就起碼聽到了二十五次。

    他沒有被這一聲聲問候迷失心智，時刻記著自己是個平民的事實，然后很沒品的滴滴叫了個車。

    如果不是嬌生慣養(yǎng)的葉凌寒在、他甚至能百度地圖搜索公交車去齊云觀的路線。

    世界的參差。

    滴滴師傅很快就到了，宮重光走上前打開車門、叫葉凌寒先上去，他隨后也低下身上車。

    坐在駕駛位的師傅還問：“小伙，你們家司機(jī)沒開車送你們？”

    畢竟這是S市的富人區(qū)，問這些也不奇怪。

    葉凌寒不輕不重的應(yīng)了一聲，倒是看起來興致缺缺。

    他其實不想去齊云觀、對那里沒有什么好記憶。

    ...畢竟伴隨著這段記憶的，是幾乎無處不在的霍意帆。

    但他也更不想宮重光一個人。

    真是頗有老媽子的心態(tài)了，葉凌寒自嘲。

    汽車緩緩行駛、開向?qū)Ш侥康牡亍?/br>
    宮重光靠在葉凌寒身上閉目養(yǎng)神。

    路程有些長、車?yán)镉职察o的可怕，聞著玫瑰香薰的味道、他快要昏睡過去。

    迷迷糊糊間，他仿佛早就看到了齊云觀以前的樣子。

    就是太模糊、一點也不真實。

    他撥開面前的云層、能在聳立的道觀中，看見一道黑灰色的身影。

    沉穩(wěn)內(nèi)斂、背對著他，看不清面龐，周身是迷霧，熟悉又陌生。

    ....奇怪。

    真是太奇怪了。

    這些情景愈發(fā)清晰、頃刻又轉(zhuǎn)到另一畫面。

    那黑影轉(zhuǎn)身，緩緩朝他走來。

    一步、兩步。

    近在咫尺間，卻又煙消云散。

    他總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忘了什么東西、絞盡腦汁也記不起一丁點。

    仿佛記憶被消除了一樣。

    ...

    “哥哥。”

    葉凌寒壓低的聲音把他從快要沉淪的腦海中拉出。

    他猛地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司機(jī)已經(jīng)開到了目的地。

    葉凌寒碰了碰他的額間：“做噩夢了？你睡了好久?！?/br>
    “有點....”

    宮重光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清醒過來。

    葉凌寒率先下去，給他抵著車門。

    他踉蹌了一下、差點倒在葉凌寒身上。

    齊云觀早已破敗、常年冷冷清清。

    等到司機(jī)開走、葉凌寒看著這座道觀，不適的皺了皺眉：“你真的要進(jìn)去？”

    這里的氣氛讓他感到不舒服。

    宮重光點了點頭。

    “不想進(jìn)去你可以在外面等我?！?/br>
    葉凌寒略顯為難地看著他，又看了看清冷、散發(fā)著陰森氣息的道觀。

    “...好吧，有事一定給我發(fā)微信，好嗎?！?/br>
    “好?！蹦苡惺裁词?？

    其實他也挺怕的、不是說迷信，就是這氛圍...挺涼的。

    葉凌寒想，他一定是昏頭了、才會讓宮重光來這種地方。

    誰能料到、小時候香火氣彌漫、時常人來人往的齊云觀，會在這幾年沒落、連蚊蟲都稀少。

    宮重光踏著步、精瘦細(xì)長的沒有遲疑的向前。

    跟他記憶中的齊云觀不太像了。

    他想，這里應(yīng)該挺適合拍戲的。

    ——林正英捉鬼那樣。

    他走進(jìn)正門向前，跨過門檻，里面的全貌展現(xiàn)在他眼前。

    紅色的功德箱上，已經(jīng)積了灰、貼上的三字都快模糊的看不清。

    后面是一座無眼的神像。

    就好像，給這片地方帶來香火氣的神明離開了一樣、一切都不同于往日。

    他繼續(xù)向前走、很巧妙的繞開了那座神像。

    神像后還有個房間。

    被一層薄紗蓋住，房間內(nèi)的樣貌卻清晰可見。

    床、桌子，還有擺放著一排排書的書柜，仿佛有人在這里居住過一般。

    好奇心驅(qū)使他走向前，撥開這層紗。

    很久沒人居住的房間透著冷清。

    木質(zhì)的桌子上放著本書。

    不厚、但也不薄，看起來是很稀松平常的筆記本。

    宮重光拍了拍上面的灰，翻開書。

    ...空的。

    什么都沒有。

    他有些意外、甚至往后翻了幾頁，依舊是什么都沒有。

    紙張發(fā)硬，邊邊角角泛著黃蔓延到中心。

    宮重光垂著眉眼、一雙眸子晦暗不明。

    筆記本的最后一頁、有著用深藍(lán)色鋼筆寫出的霍字。

    ...還是帶著吧。

    他強(qiáng)壓住心中莫名的情緒、把書合上，塞進(jìn)了自己的包里。

    氣溫驟冷、壓抑的他快要喘不過氣，，那難以言喻的情緒好像快要從他的胸口溢出來了。

    宮重光幾乎是落荒而逃，從道觀中出來。

    葉凌寒靠在墻邊百無聊賴的玩手機(jī)，看到他仿佛丟了魂一般的出來，道：“有發(fā)現(xiàn)什么嗎？”

    宮重光看了看他。

    “沒有。”

    “走吧?！比~凌寒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多待，想想也不會有什么好發(fā)現(xiàn)的：“我已經(jīng)叫了司機(jī)來接我們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回學(xué)校了?！?/br>
    其實他們二人曾經(jīng)在齊云觀的后門種下一顆香樟樹，可那棵樹在幾年前就被人砍了，也沒什么值得留戀的。

    “...好?！?/br>
    宮重光沒有告訴他筆記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