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鬧你哥哥了。”許沉沉對這場景已是習(xí)以為常，她接過傭人手中的碗筷，忍俊不禁道，“誰都治不了你，也就小慎可以?！?/br>
    “媽，你胡說！”夏序坐在自己的專屬座位上，滿臉懊惱，“我這是……我這是讓著慎哥。”

    一旁偷喝酒的夏父差點(diǎn)沒把嘴里的酒噴出來，他強(qiáng)忍著咽下那口白酒，頂著喉嚨口的灼燒感，咳了幾聲后瞬間站隊(duì)自己的妻子，“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倒是讓我看看開開眼?！?/br>
    “爸！”夏序眼珠子一轉(zhuǎn)，貼上夏母同她撒嬌道，“媽，你看爸，欺負(fù)我就算了，剛剛我還看他偷喝白酒了！”

    “夏擎？！”

    “伯母?！背跎黩嚨亻_口，他讓傭人取過包裝精美的禮品盒遞給許沉沉，“這是Artemis下季度推出的新品，很符合伯母氣質(zhì)，我讓秘書留了一套。”

    Artemis是初氏旗下以奧林匹斯十二主神為原型創(chuàng)建的子公司之一，專門針對中青年女性研發(fā)設(shè)計(jì)的高奢品。對豪門太太而言，擁有一套這樣的首飾足以展現(xiàn)自家的財(cái)力——畢竟Artemis最便宜的一套都要六百萬起步。

    “小慎，收回去?！痹S沉沉無奈地用食指指節(jié)頂著太陽xue揉了揉，“太貴重了?！?/br>
    “伯母，禮物帶來了，斷然沒有讓我再帶回去的道理?！背跎髅嫔掀届o，說出的話卻透露著一股不容人拒絕的意思。

    許沉沉默不作聲地瞥了眼夏序，見他神色一如往常，思忖再三，還是收下了。

    夏擎坐在一側(cè)看到這幕，偷偷朝著初慎比了個(gè)大拇指。

    “要是明天我戴著這副首飾出門，說不定三小時(shí)后你們就能看見媒體新鮮出爐的文章?！痹S沉沉僅打開禮品盒的縫隙，便知道這套是定制。Artemis的新品她不是沒見過，在那上面鑲嵌的是藍(lán)寶，而她手中的這套則是紅寶，且是精品無燒的鴿血紅。

    “初氏和QCX關(guān)系親密，這樣的報(bào)道對于我們而言是互惠互利的事情?！背跎饕桓崩嬷辽系膽B(tài)度讓許沉沉有些捉摸不透，只是她還未來得及捕捉腦海內(nèi)一躍而過的想法，就被夏序的聲音打斷。

    “媽！你被騙啦！”夏序“砰”地一下合上許沉沉手中的禮盒，眼神狡黠，“慎哥他在掩護(hù)爸喝酒的事情！”

    這話一出，僵硬的氣氛瞬間舒緩下來。許沉沉收下禮物命傭人把酒拿到自己這邊，眼神威脅夏擎逼迫他雙手抱頭，聲音訥訥道，“我錯(cuò)了老婆?！?/br>
    夏序見夏父耙耳朵的樣子，笑得像是偷了雞的狐貍。夏母見狀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還有你呢，我看你之前也沒和我說你想養(yǎng)狗?！?/br>
    “因?yàn)槟切┕饭范疾挥懭讼矚g?！毕男蛲腥溃艾F(xiàn)在的這條可可愛了。”

    “什么品種??？”

    “是條德牧?！闭f這話時(shí)，夏序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在燈光照射下顯得有些詭異，“好乖的?！?/br>
    “既然養(yǎng)狗，就要對它負(fù)責(zé)?！痹S沉沉提醒道。

    “放心吧媽。”夏序輕輕道，“我一定會好好負(fù)責(zé)的?！?/br>
    晚間風(fēng)涼，月上柳梢。

    用完晚餐，夏序裹上圍巾準(zhǔn)備送初慎出門，卻被對方攔住。

    “怎么？”

    初慎沒出聲，他溫?zé)岬氖謸嵘舷男蚰橗嬆﹃?，隨即取下繞在他脖頸的圍巾，放在夏序手中。

    夏序看著手里的圍巾，再挑眉看眼前身姿頎長的男人，低笑一聲，“悶sao。”

    屬于自己的米白色圍巾被夏序親手繞在初慎脖頸處，因?qū)Ψ教?，夏序只得踮腳，“好了——”

    初慎柔軟的唇落在夏序額間，如蜻蜓點(diǎn)水，甚至未泛起一片漣漪。

    夏序的話戛然而止。他望著那雙祖母綠的眼睛，里面有他熟悉的壓抑亦有控制不住的侵略感，但更多的卻是平靜。

    “周三我會來接你去看醫(yī)生?！背跎髡f完，像是剛剛沒有吻過他額頭一般，神情淡淡，“回去吧，外面冷。”米色圍巾同成熟的黑色西裝格格不入，可在初慎轉(zhuǎn)身的那瞬間，夏序卻從他放松的肩膀上看出他的滿足。

    “悶sao?！毕男虬盗R一句，扭頭走進(jìn)房間，關(guān)上了大門。

    ……

    裝在塑料袋內(nèi)的廚余垃圾散發(fā)著慪人的味道，流淌出來的湯汁吸引大著膽子前來覓食的下水溝老鼠。

    外墻斑駁的筒子樓內(nèi)，難得傳來歡聲笑語。

    沈穆臣看著母親坐在陳舊沙發(fā)上用自己的舊手機(jī)同親戚打電話。她的嗓門極大，喊叫起來時(shí)即便隔著層樓都能聽見。

    “哎，對，今天元旦??！我們家穆臣平日里忙，今天難得回來一次，聽說他這回找了個(gè)好工作，這不立馬來跟我說了?！?/br>
    “多少錢？”沈母聽到錢聲音一頓，幾秒后打著哈哈敷衍道，“那我哪知道，不過像我兒子這種重本畢業(yè)，錢肯定不少?！?/br>
    “嘿！我和老沈也納悶?zāi)?，就我和他這腦子，不知道怎么就生出穆臣這么聰明的孩子來了，還是老沈家有福！”

    “好好好先不說，掛了??！”沈母說完用力按著屏幕上的紅色按鈕，耷拉著臉皮罵罵咧咧，“自己生個(gè)沒出息的東西還老拿來和我兒子比較，也不看看她配不配?！?/br>
    “又不是一天兩天，我們自己過得好就行了。”沈父見怪不怪，“兒子難得回來一趟別說這些話?！?/br>
    “說起來兒子，你那工作一個(gè)月到底有多少，跟媽透個(gè)數(shù)?！鄙蚰缸叩缴蚰鲁挤块g前，笑著問道。

    “現(xiàn)在還只是實(shí)習(xí)，不確定的?！鄙蚰鲁急硨χ蚰?，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媽你放心，以后日子一定會好的?！?/br>
    “媽相信你。”沈母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說起來，你之前談的那個(gè)女朋友現(xiàn)在什么情況？”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有什么好問的。”沈父在一旁嘟囔，“兒子心里有數(shù)，要能帶回來肯定帶了，你別在那催，現(xiàn)在年輕人都討厭被催婚。”

    “我就問問，問問還不行？”沈母說完氣哼哼地走進(jìn)廚房打算洗點(diǎn)水果，就聽見門口常年做擺設(shè)的門鈴居然被人按響。

    沈母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客廳內(nèi)的鐘，“誰啊？”

    “我找沈穆臣?！?/br>
    “兒子，找你的。”

    沈穆臣有些煩悶地揉了把臉，隨后出來笑著打開門道，“你好……”

    “沈先生?！遍T外是阿黎，他沒有去看沈穆臣臉上略顯僵硬的笑容，只是盡職地將手中袋子遞給他，“這是小少爺吩咐我為您購置的衣物，請您明天直接去QCX總部上班，他已經(jīng)為您安排妥當(dāng)。”

    “好?！鄙蚰鲁歼o手中的袋子，聲音有些不自然，“我還以為你們會送到我租的房子里?！?/br>
    “小少爺說，要親手交到您本人手里?！卑⒗杳鏌o表情，“沈先生，再見?！?/br>
    “再見。”沈穆臣關(guān)上大門。他看著身后圍上來的父母，迎著他們好奇的目光，緩緩道，“是我之前買的衣服。”

    “去新公司確實(shí)要好好準(zhǔn)備。”沈穆臣已經(jīng)聽不見父母在說什么，他魂不守舍地回到房間，直接關(guān)上房門，跌坐在床上。

    夏序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

    他從來沒有暴露過父母住的地址，從大一他打定主意重新開始后，填寫的全部都是學(xué)?；蛘呤峭庾夥康奈恢?，甚至今年他還是第一次回這里。

    沈穆臣平復(fù)呼吸，勸自己冷靜。他打開袋子，發(fā)現(xiàn)里面一共有兩套衣服，一套以駝色為主，比較日常，而另一套則是正裝。

    沈穆臣翻看西裝，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字跡瀟灑，筆鋒有力，落筆處的署名更是讓他暗自提了一口氣。

    【禮拜二穿這套來見我。——你的主人】

    夏序慵懶帶鉤的聲音仿若在耳邊響起，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此刻好似按在他的雙肩，溫柔又緩慢地一寸寸將他壓入深淵。

    四周是窒息的海水，頭頂是觸手可及的光，可無論他怎么掙扎，都無法呼吸到足夠的氧氣。

    他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完全暴露在夏序眼中，如同那天晚上他跪在圓臺上的展示、匍匐在他身側(cè)恭敬地喊他主人。

    敏感的神經(jīng)內(nèi)注射入慢性毒素，一次一次，最后徹底瓦解他的靈魂。

    他在夏序面前，一絲不掛。

    這種不緊不慢的逼迫遠(yuǎn)比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來得更為致命。他該當(dāng)一條狗，當(dāng)一條好狗。

    就像從小到大的考試成績、出色的調(diào)香能力和無往不利的手段。

    他要達(dá)成所有的完美，包括這次奪得的唯一機(jī)會。

    窗外年久失修的路燈下跑過一只野貓，身上的銀色斑紋彰顯它曾經(jīng)的身價(jià)。然而現(xiàn)在，它不過是被拋棄的垃圾。

    沈穆臣被迫回想起比賽時(shí)夏序的神態(tài)姿勢，高高在上，仿若神祗。

    那是凡人窮盡一生、一輩子、幾生幾世都觸及不到的世界。

    可他偏要去碰，不僅是觸碰，更要據(jù)為己有。

    攤在床上的衣物被認(rèn)真疊好收回袋內(nèi)，沈穆臣打開微信，給夏序發(fā)了一條信息。

    【感謝主人送的衣物，請主人期待狗的表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