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腦花這等食材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若是好好料理，去除腥氣不失為一道就佳肴美味。

    可是連鹽都沒加的清水的煮的腦花帶著豬腦獨特的腥氣還微微冒著熱氣，這擺在冷明陽面前他都止不住的犯惡心。

    冷明陽從小口味清淡，不喜吃內(nèi)臟，不喜吃太過重口的食物，連蔥姜都吃不了太多。若是他多吃一些腸胃就會給他最真實的反饋，讓他吐的昏天黑地。

    記得小時候向宇峰帶著三少溜去燒烤店外食，三少吃的無比開心，也賞了他一串烤腰子。他明明是高興三少心里竟然也想著自己，可是一口腰子下肚，他的胃翻江倒海，他拼命的忍，拼命的忍，最后還是沒忍住跑到店里的洗手間里吐了個痛快。

    他顧不得身體的痛楚，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滾到三少腳邊磕頭認錯。他竟然把三少的賞賜吐的精光，真是該死！

    三少冷冷看著他說了句：“你倒是嬌貴。”

    小小的他跪在地上，如墜冰窟。

    他想認錯，他想求情……真不是他矯情，只是他天生就受不了一丟內(nèi)臟獨特的腥sao氣息?？墒亲罱K什么都沒說，砰砰的叩首。

    廚房沒有刁難他，當然也沒膽子放水，給他用普通的膳碗盛了一整個完整的豬腦。

    冷明陽壓了自己的惡心，對著家主的所居的主樓叩首謝恩，“奴才謝家主賞賜。”

    家主賞賜的吃食，必須吃干凈了。連湯都不能剩下。冷明陽只覺得自己今日怕是要交代在廚房了。

    他用勺子挖了一小塊豬腦，試圖不咀嚼直接吞咽進喉嚨，堵腦獨特的形狀已經(jīng)讓他本能的犯惡心，一塊滑過喉嚨之下，冷明陽面色慘白，胃里的酸水不住的往上翻騰。

    他拼命喘息，壓抑著自己的惡心，感恩戴德的一口一口咽著那碗無福消受的豬腦。

    三少明說了這是對他的懲罰，他不敢有一些不恭敬，就連惡心的面色虛浮，也只是狠狠用另一只手的指甲摳著手心熬了下來。否則被監(jiān)刑的近侍奴用受刑時不恭敬匯報上去，他今日就怕是個“死”了。

    他跪著身子，對著主樓一口一口的吃著豬腦，他明明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可為什么碗里的豬腦還剩大半，可胃里的惡心感越發(fā)強烈，快忍不住了。

    來監(jiān)刑的近侍奴看著年紀不大，冷明陽不認識他。猜想是剛剛提上來的新人。那近侍奴一張小臉帶著少年獨特的青澀，雖不如白躍禮他們那般明媚耀眼，但卻讓人看著很舒服。

    “冷大人，您慢慢吃。不急的?！蹦切〗涕_口，聲音也是柔柔軟軟的，很入耳。

    沒人敢給冷明陽倒杯涼茶壓壓胃里的惡心，家主擺明是責罰，那誰有敢上前放水一把呢？

    冷明陽卻是不敢耽擱的，他也耽擱不起。若是他拖延時間太久了，三少會覺得他不馴服，不服管，又要不高興了。

    他不要三少不高興。

    橫豎都是個死，冷明陽也顧不得自己了，大口大口的不經(jīng)舌頭吞咽著腦花，可吞的太急了一下沒控制好節(jié)奏咳嗽了起來。

    這一咳嗽，前功盡棄。清水煮腦花惡心的腥味在他喉嚨見、胃里不住的翻滾，冷明陽只覺得自己手心都摳爛了也控制不住本能的嘔吐欲望。

    幾乎是瀕死一般吐了滿地狼藉。

    屋里監(jiān)刑的盡歡嚇了一跳。冷大人面色憔悴的像生了一場大病，整個發(fā)虛到站都站不起來。

    盡歡當差時間短，也不知所措了，不得不請了容大人過來。

    容思趕來的時候一地狼藉已經(jīng)被收拾了，冷明陽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吐了主上賞賜的吃食，本就是大罪。

    冷明陽以頭撞地，對著主樓的方向叩首三下后道：“家主贖罪，奴才罪該萬死?！?/br>
    家主不在，但不論是謝恩還是告罪，都只能對家主陳述。

    這便是規(guī)矩。

    容思看著這一幕簡直覺得頭痛欲裂，冷明陽明明是個很機靈的人，為什么但凡遇上了主人的事就變的無比蠢笨，次次都討不了主人歡心，做什么都被罰。

    白瞎了這皮囊樣貌。

    “前輩贖罪，麻煩您再讓廚房煮一碗來?！?/br>
    冷明陽不是私奴，但念著年少時一起服侍過三少，是可以叫容思一聲前輩的。

    如今他的聲音哆嗦的如殘風，說話都哆哆嗦嗦的。容思素來知道冷明陽這驕貴的腸胃，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再吃一碗你受得住嗎？再說了，如今這情況該如何處置也輪不到你我私自定奪。我去找主人請示下如何處置。盡歡，你服侍冷大人喝杯涼茶壓壓惡心。”

    冷明陽一抖，的確是自己自作主張了，他吐了三少的賞賜，竟然妄圖用再吃一碗來輕描淡寫的帶過。著實是沒規(guī)矩了。

    “是，前輩教訓的是。是明陽自作主張了?！?/br>
    容思離開的時候，那監(jiān)刑的盡歡把冷明陽扶了起來，冷大人本來整潔的沒有一絲皺褶的襯衫經(jīng)過一晚上的折騰已經(jīng)皺皺巴巴了。偏偏如今漾著冷汗，面色發(fā)青還穿著一身皺巴巴襯衫的冷大人看著卻依舊氣度不凡，看著就像畫里誤入人間的滴仙。風骨氣度還在。

    盡歡莫名有些難過，他知道自己樣貌平常，性子蠢笨得不了家主喜歡。

    他侍奉在側(cè)的這段日子見過了太多受寵的大人們，受寵的大人們什么都不用做，家主都樂意哄著勸著，就算是受罰也都是輕描淡寫小打小鬧，與其說是罰不如說是彰顯恩寵。

    可對不受寵的奴才來說，那每次罰都要折騰掉半條命。如冷大人這般規(guī)矩、這般樣貌好看的怎么也不受寵呢？！

    ——分隔線——

    容思一進起居室就匯報了冷明陽吐了昏天暗地，連膽汁都吐出來的凄慘情況。

    末了加了一句：“奴才記得冷明陽從小就吃不得這類腥膻的東西，主人開恩吧，您若真生氣，打他一頓狠的?！?/br>
    段承文挑了挑眉毛冷哼一聲：“容大人現(xiàn)在都敢拿我的主意了？我要怎么罰個奴才都要聽您的是嗎？”

    容思砰的叩首，額頭一片紅腫：“主人息怒，奴才多嘴了。奴才萬萬不敢忤逆主人的，奴才該死?！?/br>
    段承文厲聲訓斥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嗎？也敢給他求情？？再不罰他一頓，他心思就歪了。”

    容思慌亂認錯，臉都因為緊張有些泛白。

    段承文是真生氣了。冷明陽是他的伴讀，縱然不是很討喜，但有小時候的情分在他也能保冷明陽一生富貴。

    “你也算跟冷明陽一起長大的，這奴才資質(zhì)不差，我本想提拔他當個心腹重臣，可這奴才把一半心思都用在討好我身上，竟學些旁人阿諛奉承之流的上趕著討好?！?/br>
    “不上道！”段承文斥罵一句，容思不敢再辯駁，心里卻為偷偷為冷明陽鳴不平。

    若說阿諛奉承，一味討好，這旁人就算了，周琦比冷明陽甚上幾百倍。也沒見您怎么痛罵過周琦。

    若是容思敢辯駁幾句，他一定會說：冷明陽可不就是蠢，這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小時候，三少喜歡的是向宇峰，哪怕向宇峰送的不是蝸牛是個毛毛蟲，他家主人也會高興。

    再比如說這次，他家主人喜歡的是白躍禮這個人，下棋好不過是個加分項。而不是喜歡下棋好的小孩兒。這么簡單的道理，冷明陽就是看不明白。

    一次次東施效顰，一次次畫虎不成反類狗。

    怪不得惹了主人惱怒。

    可是容思什么都不敢辯駁，只是溫順的聽訓。

    “罷了，他若吃不下去，給他加姜煮煮去腥再讓他吃。”

    “主人…”容思難的口氣里有一些一晃而過的委屈：“冷明陽吃不了姜的……”

    您明知道的……

    “哦？……忘了……”

    段承文是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