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索洛沉默不語，他似乎早已猜到了珀西要說什么。珀西一直在懇切地望著他，眼洼里還掛著大顆大顆的淚珠，這樣毅然決然的笑容刺得他生疼，除了悲哀和無奈，青年沒有絲毫屈服的神色。

    原來，珀西并不是向他服軟和示弱，只是有求于他罷了。

    半晌，索洛還是開口問道：

    “你決定告訴我剩余叛亂者隱藏的地點，是要讓我放過那些人類，是嗎？”

    珀西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搖了搖頭：“我是說，所有活著的人類……包括馬洛里他們?！?/br>
    “珀西，且不說你為了那些人而請求我是多么愚蠢的事……”索洛暗下了眼神：“無論你用什么來和我交換，我也告訴過你，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你的命并沒有那樣的價值，我們想要的是全部的人類。”

    珀西對索洛的話置之不理，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知道你們抓住人類是想做什么……你之前說過，你想要我，那么不妨聽聽我的請求……”

    “你有能夠壓制‘不死鳥’的藥物，可以用一些在我身上，當做延續(xù)我的生命。作為回報，我不需要休息，只要有一口氣在，我可以一刻不停地做任何事，直到……直到我的身體不能夠再動、報廢為止……”

    索洛的雙眸震驚了一瞬，鈷藍色的眼瞳便瞬間燃起怒火，他當然了解珀西是什么樣的性格，　在生死攸關的時刻，他總是先想到的是那些背叛了他的人類，這一點讓索洛實在氣憤不已。

    可珀西毫無察覺，只是看著索洛繼續(xù)悲哀地請求道：

    “如果你想要我，我可以隨你玩弄，到你玩膩為止都不會反抗……之后，你可以把我送去給其他軍士……如果到那之后我的身體也沒有做軍妓的價值了，就可以把我送去作生產合成獸的母體，我愿意為你們孵化那些幼體的生物武器，直到我……不能夠再生產為止?！?/br>
    索洛的眼神越來越陰暗，他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等著珀西說完那些不可理喻的瘋話。

    “再之后，如果我連做母體的價值都沒有了，身體也無法被修復……就把我剁碎了當做那些怪物的口糧……一根骨頭也不要留下……”

    珀西扯出一個毅然的笑，痛苦的眼里泛著晶瑩的淚光：

    “總之，在我死之前，我愿意一個人承受他們所有人能夠為你們創(chuàng)造的一切價值……這樣，你是不是就可以放過他們了？”

    “啪——”

    一聲巨響打斷了珀西即將出口的話，他被突然的聲音嚇得一顫，索洛手中嶄新的鞭子剛剛碰撞到地面，便斷裂成了一節(jié)一節(jié)掉在地上?？上攵?，這一鞭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

    “住口，珀西。”

    索洛意猶未盡地緩緩抬起頭看向珀西，眼底盡是兇狠之色。一向不喜形于色的鈷藍色眼眸危險地瞇成縫，透露出里夾雜著從未有過的憤怒，像是要殺戮盡一切映入眼簾的東西。

    然而，當他看到因驚恐而瑟縮在機械臂的禁錮之中的珀西，才知道是自己的反應嚇到了對方。

    原本能夠桀驁笑著、不懼一切的青年，此時正望著他發(fā)怒的樣子害怕得不停發(fā)抖和哭泣。在長久的囚禁和拷問之下，珀西經歷了非常人所能夠承受的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他一次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迫失去了珍惜的東西，親人、同伴、信賴全部都離他而去，一直堅持的信念也快要化為灰燼。

    索洛長嘆一聲，將自己眼中的鋒芒盡數斂去，深不見底的鈷藍色雙眸緩緩睜開。

    “我不允許。”

    “為什么……？”珀西大睜著渾濁的雙眼，怎么也不肯相信對方會拒絕這個提議，他有些急切地語無倫次起來，生怕索洛沒能理解自己：“可、到最后，你們所得到的東西還是等量的……與其費力氣去馴服其他人類，不如就只對我……”

    珀西并不知道自己正處于精神空間，其實在現實里，他的身體早已虛弱到連刑罰都不能夠承受，更遑論他所想承受全部人類的刑罰。索洛想要得到珀西的一切，所以絕不會將他分享給其他人，然而珀西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以折磨和屈服為樂。

    “你想代替所有人類為我們創(chuàng)造的價值？”索洛面無表情地審視著珀西，像是要將他洞穿：“你以為你還有多少時間？”

    索洛承認自己被珀西理所當然的話所激怒，他不惜違背塞特拉而救珀西，用昂貴的藥劑和營養(yǎng)液為他吊命，明明是他視為珍寶的東西，珀西卻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和身體。索洛無論如何也無法平息怒火，介于塞特拉的監(jiān)視無處發(fā)泄，下意識地就擊碎了手中的鞭子。

    “可明明你們帝國的醫(yī)療技術可以做到……”珀西眼中的光不斷搖曳：“你可以無限制地使用我、不必考慮我的狀態(tài)，直到極限為止……”

    他閉上雙眼搖了搖頭，將自己壓抑著的憤怒一點點收斂起來，最后眼里只剩下波瀾不驚的平靜神色。不過，索洛得知了另一個他想得到的答案。

    “珀西，我只想要你。其他的人類會怎么樣、又與我何干?！?/br>
    “作為人類首領的你明明擁有一雙銳利的眼睛，珀西，可惜，現在的你已經不具有那樣的能力，你甚至沒有辦法冷靜思考?！?/br>
    索洛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影像屏幕，緩緩在珀西的眼前呈現出來：

    “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從一開始就會敏銳地察覺……馬洛里、還有這些人類的端倪，不會輕易被我誤導，更不會輕易相信我說的每一個字?！?/br>
    “你把感情投入在了無謂的地方，致使被自己產生的無意義情感所蒙蔽，那樣的話，還不如把你的一切都交給我?！?/br>
    珀西顫抖著抬起眼眸，再次看向那張臉，呈現在眼前的是和之前相同的圖像，馬洛里的臉。

    他之前并未仔細觀察對方的變化，直到現在，無神的眼瞳再次被驚恐覆蓋，。

    “這還是你所熟悉的人臉，就算看一眼也應該知道……你不應該連活人和尸體都區(qū)別不開。”

    索洛面無表情地說道：“最初我就給予了你提示，甚至連時間都有矛盾，可你卻完全沒有察覺到，只是救人心切，甚至認為我是在做與之前相同的事……”

    “馬洛里及其參與者在今早就已經被我親手處決了，罪名是謀殺智慧體?！?/br>
    “不……你騙我……”珀西不可置信地搖著頭，身體搖搖欲墜。

    “但我決定親手處刑他的理由，并不僅僅是這樣?！?/br>
    索洛緩緩走上前，在珀西涌滿淚水的雙眼上輕輕戴上了特質的眼罩，溫柔得就像是在給情人整理衣帽。他輕輕覆在珀西耳邊，用只有兩人之間能夠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

    “出賣你、背叛你的人不該活著，珀西，仁慈并不能夠拯救一切，反而只會害了你。”

    “接下來，我要奪走你的視力了，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能夠用身體去感受痛苦，人類的精神往往會更加脆弱?！?/br>
    “不要……嗚……！”珀西搖著頭掙扎，卻被機械手死死抓住頭發(fā)，覆蓋上眼罩的眼前瞬間變得漆黑。

    一片黑暗之中，珀西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什么都感知不到，除了眼前漸漸傳來刺痛難忍的觸感之外再無反應，未知的恐懼瞬間侵襲了他的腦海。

    “這些毒素會進入你的眼睛，直到完全失明，再也看不見光。不會很痛，是個溫和的過程?！?/br>
    珀西被機械手死死按住，聽著索洛的話，像個敗犬一般凄慘地垂頭搖晃。

    確認過珀西不再能夠看見他，索洛遲疑了一瞬，便不受控制地伸開雙臂，將那個滿是傷痕的虛幻身體環(huán)在胸前。

    “珀西……放棄吧，把你交給我，什么都不必想。”

    手掌覆蓋在珀西的臉頰的輪廓之上，即使索洛知道，他懷里的身體只是珀西意識的化形，連粒子構成的可感觀都不具備，沒有溫度、沒有形態(tài)，根本觸碰不到，也不可能有感覺。

    僅是虛假的觸碰并不會被塞特拉感知，索洛竭力用手指描摹著青年的輪廓，甚至想要摸到一點實體的觸感。他想要傳遞給珀西一些溫度，想要給予他疼痛的安慰，想要替他擦拭臉上的汗水和淚水。

    手掌一次次地穿過珀西的身體，索洛像一個不可理喻的傻子一樣嘗試了很多次，卻無一例外。

    耳邊是珀西持續(xù)且低啞的哭泣，眼罩中的毒氣正慢慢滲入視神經，帶來直擊大腦的綿長悶痛。

    “當你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我就會真正出現在你的眼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