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安慰資格都沒有
東方偃的葬禮,在冥海島上舉行。原本他是墨麟域最年長最德高望重的功臣,理應(yīng)厚葬,可是依照他生前的遺愿,他對銀靈子和亮魔族始終心有愧疚,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個罪人,在這個生他養(yǎng)他之地,更不希望擾了其清凈安寧。西門林海和南宮墨匆忙趕到時,也只能見到東方偃枯槁的遺體,他們和北堂傲然抱在一起,幾個老頭哭得潰不成軍。夜空寒聽聞噩耗,旋即帶著夜空影趕到冥海,送東方偃最后一程。 最后,東方偃被簡單入葬,葬在冥海島一處幽靜之地,而他的牌位,被風(fēng)光送回墨麟域長老閣供著。待眾人散去后,只留下古月歌、霍重華、夜空寒和銀靈子。古月歌跪在東方偃的墳前,跪了很久?;糁厝A也在他后面跪著,他是古月歌的奴隸,主人跪著,他這個做奴隸的自然也不能站著。更何況,東方偃舍生取義的大無畏精神,也值得霍重華一拜。 “本尊被父尊封印在禁生蓮池兩百年,解除封印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偃叔,他是第一個把本尊從冰冷刺骨的蓮池里抱出來的人?!边@時,古月歌突然開口道:“那個時候,一直都是偃叔帶著本尊,陪本尊玩,本尊并不清楚,為何父尊看都不看本尊一眼。后來不知道怎地……偃叔變得很嚴(yán)格,很愛管我,我問他為什么,他說……” 古月歌的自稱,不知不覺從“本尊”變成了“我”,言語間澀然顫抖。霍重華跪在他身后,聽得他心生觸動。那段陳年舊事,霍重華也知曉,古月歌的命,是用顧盼兒的命換來的,他本就不應(yīng)該活在這個世上,封印兩百年,再世為人,他的父親始終不愿意正眼看他一眼??烧l想過,古月歌也是無辜的啊,他從來沒有做錯過任何事,就連他的出現(xiàn),也是以那種殘忍錯誤的方式。霍重華很想上前安慰他,可是他的身體卻定在那里不敢動彈。他只是一個奴隸,沒有任何立場和資格僭越。 只聽古月歌繼續(xù)說道:“他和我說,屬下奉域尊之命……哈哈哈,屬下奉域尊之命!當(dāng)時我在想,是不是沒有父尊的命令,他也不會看我一眼了。” “月……”夜空寒來到古月歌身側(cè)俯下身子,將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 這般親近的舉動,卻讓霍重華眼神一凝。 “再后來……”古月歌看著東方偃的墓碑,上面是自己親手刻下的墓名,平靜道來:“再后來啊,我也不想理他了,也不叫他偃叔了,直到他現(xiàn)在死了!我也不是沒有想過,不管他是不是因?yàn)楦缸鸩艁碚湛次业?,那段時間,也都是他陪著我度過的,他給了我沉睡兩百年后第一個溫暖??墒?,為什么,為什么最后我還是留不住他,他還是走了,走得如此決絕,如此慘烈……” 古月歌說道最后,語氣都哽咽了,淚水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身子微微發(fā)顫。 “月……”夜空寒連忙從袖口掏出一方絲帕,為古月歌擦拭淚水,看著古月歌淚流滿面,他心如刀絞,最后,他膽大包天輕輕摟住了古月歌的雙肩,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霍重華將這一舉動盡收眼底,藏在袖口的雙手不禁緊緊握住,他似乎聽到了破裂的聲音,從他的胸口處傳來。他這才意識到,他和古月歌,從來不曾這般親近的舉止,為奴之后,都是古月歌玩弄他的身體,沒有古月歌的允許,他根本不敢觸碰古月歌,更遑論像夜空寒現(xiàn)在這樣去抱他。這般自然而然的舉止,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夜空寒就這樣摟著古月歌,安慰道:“月,我相信,東方長老走到這一步,心中定然無怨無悔,他一定也是愛你的,從來沒有怨過你,最后他為了自己的故鄉(xiāng)而戰(zhàn),死得其所,他亦然不會有任何遺憾,我們應(yīng)該為他感到高興啊?!?/br> 古月歌愣愣道:“偃叔,他真的不怪我嗎?” 夜空寒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會,他親自照看你,又如何不知道你不是真的恨他!” 銀靈子也跟著說道:“夜宗主所言極是。他這個人啊,一旦出了點(diǎn)事,都會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錯了,從來不會怨恨別人的。其實(shí),銀靈子,也從來不曾怪他臨陣脫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quán)利,銀靈子尚且離經(jīng)叛道,又有何資格要求旁人循規(guī)蹈矩呢?所以……”銀靈子將目光落在東方偃的墓碑上,對著東方偃說道:“所有人都沒有怪過你,你也沒有錯,無需自責(zé),安息吧,偃兒!” 古月歌重新跪直了身體,夜空寒也松開了他,退到他身后。古月歌看著東方偃的墓對他道:“安息吧,偃叔。” 待古月歌起身后,霍重華方才回過神來,跟著起身。這時,銀靈子言歸正傳:“銀靈子查探了那些禁術(shù),雖然極其隱晦,但也并非無跡可尋?!?/br> 古月歌問:“有何跡象?” 銀靈子道:“那出口,似乎并不在魔界?!?/br> “非我魔界人所為?”古月歌話音剛落,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回頭望向霍重華,命令道:“你先回獲麟臺?!?/br> 霍重華原本聽得仔細(xì),卻突然被古月歌命令回去,他不著痕跡地看了一下夜空寒一眼,垂眸恭敬回應(yīng):“遵命,主人,奴隸告退。” 霍重華拘謹(jǐn)退出來后,還沒有馬上御劍飛行離開,便看見一個獨(dú)臂玄衣者從不遠(yuǎn)處走了過來,似是要過去古月歌那邊。當(dāng)他看見霍重華時,不覺腳步頓住,然后對霍重華施了一禮,喚了一聲:“九少?!?/br> 不是“霍上仙”,而是“九少”,此人如今模樣,是何身份,霍重華早就心知肚明,他向夜空影回了一禮:“風(fēng)少將軍?!?/br> 當(dāng)初伏魔柱大戰(zhàn),霍重華早就注意到此人了,獨(dú)臂裝扮,是當(dāng)年斷了臂的風(fēng)天順。原來當(dāng)年和他簽訂契約的魔,是夜空寒。霍重華馬上意識到自己言辭有誤,他歉疚道:“抱歉,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呼你為影副宗主了?!碑吘箤Ξ?dāng)事人而言,風(fēng)天順早在數(shù)百年前,報了風(fēng)無極之仇后,便死了,如今活著的,是玄夜宗副宗主夜空影。 夜空影道:“謝謝九少體諒,宗主召喚屬下,這便告辭了。” 霍重華臻首輕點(diǎn):“嗯,影副宗主請便。” 看著夜空影向古月歌他們所在的方向走去,霍重華突然發(fā)覺,也是,這是他們魔界的事務(wù),如何讓他這個修仙者知曉?即便他如今歸屬墨麟域尊,也只是古月歌的奴隸,在他們看來,自己的身份地位,總歸是尷尬的。主人愿意帶著他便好,若不愿意,像現(xiàn)在這樣把他支開,他又能說什么? 霍重華聽從古月歌的命令,回到獲麟臺,域尊寢殿。他還沒來得及脫掉衣服,便往膳房處去了。忙活了這么久,都還沒有好好吃飯,他要在古月歌回來之前做好飯,讓古月歌能夠好好吃飯。飯菜做好,回來寢殿,霍重華立馬脫掉衣服,從枕頭底下取出護(hù)膝墊戴上,然后,跪在門口,等待主人回來。 也正是這空閑的時候,他才不禁回想起夜空寒對古月歌的親近舉動。夜空寒對古月歌說的話,他同樣想到了。可見古月歌如此哀傷落寞,他卻連安慰他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安靜地跪在那里,看著他們?nèi)绱俗匀豁樌沓烧碌挠|碰和互動。他這才想到,古月歌和夜空寒曾經(jīng)也是對主奴,或許沒有這一層血引結(jié)契的聯(lián)系,他和古月歌根本半點(diǎn)可能都沒有,此刻跪在古月歌腳下的奴隸,應(yīng)該是夜空寒才對。他的主人,如此輕而易舉自然而然毫不排斥接受夜空寒的擁抱,他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配合默契,從來不存在對立,也無需至死方休。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畫面竟然如此和諧唯美,和諧得令他自卑,唯美得讓他心碎。 霍重華就這樣跪啊跪,等啊等,一個時辰就這么過去了,他連忙起身去檢查一下飯菜,都涼了,他穿好衣服收起食盒跑去膳房,又馬上做了一份。之前做的不能再拿出來了,雖然這樣做有些浪費(fèi),可膳房最不缺的就是食材,那些侍者總會在他錯開的時間把食材送過去。他沒有施法保溫,畢竟沒有古月歌的同意,他是不敢再用法力,之前那是萬不得已救主心切,過后他無論如何都不敢再隨意動用本就禁錮的法力了。 就這樣來回折騰了兩次,大概過去三個時辰,赤身裸體跪在門口的霍重華才等來他的主人。當(dāng)古月歌走到他面前時,他連忙伏下身子,親吻古月歌的靴尖,道:“奴隸恭迎主人回來。” 自上次賞賜護(hù)膝墊后,霍重華終于鼓起勇氣,在古月歌每次回來的時候,親吻他的靴尖以示行禮。 古月歌看著腳下跪伏著的奴隸,心底莫名一陣柔軟,他俯下身輕輕撫摸著奴隸的頭頂,溫聲道:“讓你久等了?!?/br> 霍重華搖了搖頭:“主人您受累了,奴隸服侍您用餐?!?/br> 古月歌直起身子,垂眸俯視著腳下奴隸:“好?!?/br> 用完餐,霍重華洗好碗筷后,便服侍古月歌沐浴更衣,全程下來,古月歌都面色平靜,也沒有命令他做其他事情??墒菙?shù)月來的調(diào)教,卻讓霍重華內(nèi)心產(chǎn)生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東方偃慘死,殘害亮魔一族的真兇尚未查明,古月歌豈會泰然自若。霍重華全程下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服侍著主人,待為按摩好的古月歌更衣后,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古月歌面前時,卻聽見古月歌的命令從上方傳來: “去調(diào)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