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昀第一次見到喬苑和周舸是在一個周末。他剛回家，看到客廳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中間站著兩個少年，正在賣力拆自己身邊的箱子。

    下課的時候他和同學(xué)約了場球。學(xué)校對高三管得嚴(yán)，平時的體育課都是按照老師的要求做體能訓(xùn)練，只有每周五放學(xué)才有自由。身上熱汗還沒褪干凈，肖昀夾著籃球站客廳唯一空曠的地方，朝忙碌的兩個背影不客氣地喂了一聲，“你們誰??？”。

    阿姨聽見聲音從廚房跑出來，打眼一見肖昀身上的籃球背心就開始數(shù)落，“哎呦小少爺哎！什么天氣了還亮膀子！凍著了怎么辦！”她把肖昀往樓上推，“快點去換長袖，一會叫家主見了看他說不說你！”

    屋里兩個小少年停下動作，都看著肖昀，好奇中帶著探尋。

    肖昀也看著他倆，一邊小聲問阿姨：“這是誰啊？”

    阿姨好容易拽著他從一地箱子中間繞到樓梯口，低聲跟他說：“就是之前家主要的喬家和周家的少爺。”

    肖昀哦了一聲，轉(zhuǎn)身上了樓。

    他在樓梯拐角的地方又停下腳，側(cè)身看了眼樓下兩人，一個清秀周正，一個眼大膚白，雖然還沒全長開，也可以從五官中預(yù)見將來的樣貌了。

    籃球在手里隨意顛了兩下，肖昀手腕一翻，籃球順著拋物線飛出去，正巧落在樓下一堆箱子間。

    重物落地的聲音嚇了喬苑一跳，他順著往樓梯上看，只看到剛剛那個人的衣服角。

    喬苑和周舸對視一眼，前者好脾氣地去把籃球撿起來放好，后者望了一眼樓梯口，抿了抿嘴沒說話。

    周舸當(dāng)然知道剛剛那人是誰，家里大人早就交代過無數(shù)遍。

    他從此遠離父母庇佑，開始寄人籬下的生活，縱使再有準(zhǔn)備，心里還是茫然得很。滿心都是對來日的擔(dān)憂。

    剛剛那個人不僅是他們的前輩，還是這棟宅子里唯一的同齡人，對方對他和喬苑的抵觸毫不掩飾。這是周舸早就預(yù)想到的，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說到底他們做家主近侍的本來就是競爭關(guān)系，如果對方仗著早進江家?guī)啄昃拖肽媚笏麄?，他自會尋家主做主。?dāng)然這是最壞的預(yù)想。在此之前，周舸還是想努努力力讓前輩喜歡他接納他。

    下午日落前二樓書房門打開了，周喬兩家的當(dāng)家人從里退出來，各自與自家孩子做最后話別。兩位家主離開后江煥才出來，看了眼站在院里的兩名少年，也沒有叫他們進來。直到兩家的車隊拐出很遠再也看不見，兩人才戀戀不舍進了屋。

    周舸眼眶有些紅，喬苑的眼淚早落了一茬又一茬。兩人紅著眼繼續(xù)收拾自己的東西。

    江煥看到客廳里的籃球，又望了一眼肖昀房間緊閉的門，想了想，掏出手機把晚上的飯局改到了明天，下午的公司會議也改成了一會線上進行。

    傭人幫著把各自的東西搬上樓，歸置好了天已經(jīng)擦黑。

    周舸來到喬苑的房間，問他：“你給肖哥帶禮物了嗎？”

    喬苑反應(yīng)了一下誰是肖哥，忙從床頭抽出一個盒子，“我爸爸準(zhǔn)備的。”

    周舸點了點頭，這些都是必要禮節(jié)，他不想上趕著去討好，倒是可以借此接觸接觸，探探虛實也好。

    兩人商量好了，就拿著禮物來敲肖昀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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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昀回房間做了會卷子，心情不好字寫得又草又亂，怕晚上家主檢查的時候挨說，就揉吧揉吧扔垃圾桶里，只能去書房重新打印一份。

    江煥正在開視頻會議，聽見敲門聲抬了抬眼，沉聲說：“進?！?/br>
    肖昀輕手輕腳地走到打印機旁，把U盤插進電腦接口，一口氣打印了七八張。

    江煥看了他一眼沒管他，肖昀巴不得他不跟自己說話，手腳迅速地拿了卷子關(guān)門走人。

    兩個人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了將近一周。上周末他們吵了一架，嚴(yán)格來講也不算吵架，是江煥單方面訓(xùn)他，而他單方面不服而已。

    起因是高三開學(xué)，吃飯的時候江煥提了一句填報志愿的事情。說他看了幾個學(xué)校，也有幾個不錯的教授，讓肖昀在隨便選。

    肖昀就聽見句隨便選，心想反正都是隨便選，晚點也沒關(guān)系，當(dāng)時也沒放在心上，就把這事忘了。過幾天江煥再問的時候，他才著急拿著資料看。這一看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這幾個教授全是社會經(jīng)濟學(xué)的。

    這和肖昀心里的隨便選有點不一樣。

    江煥皺著眉看他，“你不學(xué)經(jīng)濟要學(xué)什么？”

    肖昀捏著幾張紙，“學(xué)什么都好，就不學(xué)經(jīng)濟?！?/br>
    江煥一直覺得肖昀的叛逆期長得有點過頭，他好像就沒有乖乖聽家長話的時候。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變得懂事，膽子倒是漲勢喜人。眼看就要成年了，又回到了“家長要我干什么我偏不干什么”的階段。

    但這回肖昀真是有點冤枉，剛剛那句惹火的話根本沒經(jīng)大腦。他有想要學(xué)的東西，不想連掙扎都沒有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雖然心里清楚掙扎也沒有用。

    江煥揉了揉鬢角，“你再說一遍?！?/br>
    肖昀不敢再說一遍，垂著頭不吭聲，以姿態(tài)表達反抗。

    江煥冷冷道：“我告訴你肖昀，你大學(xué)學(xué)什么專業(yè)，要去哪個學(xué)校，跟哪個老師，畢業(yè)要去哪里工作，都輪不到你自己作主。你最好聽話點不要惹我生氣，高三學(xué)業(yè)緊，我不想把你打得三天下不來床。拿著資料認真回去看，明天告訴我你的選擇，或者我?guī)湍氵x?！?/br>
    ——

    肖昀路過走廊的時候喬苑和周舸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兩個人正站在桌邊喝水休息。

    把尹打印的卷子攤開，肖昀看著上面的數(shù)學(xué)題目覺得很煩。他不由得想到樓下那兩位少爺，他們很幸運，將來喜歡什么就可以學(xué)什么，不會被逼著選自己不喜歡的專業(yè)。

    明明知道自己與他們不同，他們倆是家族送到江家的，代表家族勢力的聯(lián)合。說到底，自己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人。

    肖昀有時候也想得很開，這世上很多人都想成為江家主的左膀右臂，而他占得先機，有所有人做夢都得不到的機會。他很幸運，家主喜歡他，愿意教導(dǎo)栽培他，只要他愿意江氏第一家臣的位置就是他的。

    肖昀有的沒的想了一堆，前后不搭調(diào)地跟自己糾結(jié)了一會，又把自己勸好。

    題是做不下去了，數(shù)學(xué)卷子被掃到一邊，肖昀拿出游戲手柄，掛上耳機開始打游戲。

    音樂間隙隱約聽到有敲門聲，他歪著頭仔細聽了聽，真是敲門聲。

    家主進他房間不會這么禮貌地敲門，通常都是敲一聲，相當(dāng)于知會一聲我要進來了，然后直接推門進來。肖昀有時候也很煩他這種不尊重未成年人隱私的做法，反鎖了兩回，被罵了兩次就不敢鎖了。

    肖昀暫停了游戲去開門。

    看到站在他房間門口的兩位少爺，肖昀把游戲耳機取了掛在脖子上，手里還拎著游戲手柄，出來得急連鞋都沒穿，“有事？”

    許是他這副打扮和他們在家時差不多，兩人莫名其妙生出了點親切感，說到底都是年齡差不多的男生，平時喜歡的和玩的都差不多。少年人認識同類有時候就是這么干脆。

    周舸客氣叫了聲肖哥，說：“沒什么事，初次見面，給你帶了禮物，希望你喜歡?！?/br>
    說著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喬苑，喬苑會意，趕忙把自己的盒子也遞上去。

    肖昀掃了一眼，周舸送的是聯(lián)名的限量手表，喬苑送的是最新款球鞋。

    肖昀把游戲手柄塞到手臂底下夾著，“謝謝了?！薄∷矝]瞎客氣，把兩盒子摞到一起側(cè)身放到木架上。

    屋內(nèi)屏幕亮著，音響里是熟悉的游戲背景音樂，兩人都不禁往里看了一眼，又覺得亂看別人房間有點失禮，都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肖昀。

    肖昀回頭看了一眼游戲機，不知道拿了人家的手短還是怎么，忽然往旁邊讓了讓，“不然一起來玩？”

    周舸沒料到他會主動邀請，顯然愣了愣，喬苑倒是眼睛一亮，“好啊，地下魔法師我已經(jīng)打到3200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