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勉力掙了掙眼皮。

    豁然分辨出鉆進耳朵里的不是娘親溫柔的哼歌聲。

    而是那可惡的大閹人在他耳邊絮絮說教——

    不準他哭，不準他捂心口，不準表現(xiàn)得弱勢，不許被人發(fā)現(xiàn)他的喜怒思慮。

    ……喜怒無蹤，慎思及遠，人所難圖。

    他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啊……

    好痛。

    不準、不準、不準——不準再念叨了！

    你有本事再狠點打死我好了。

    他躺在床上偷偷翻白眼。

    7.

    不知何時被送回杜貴妃的華安宮。

    再次醒來的九皇子殿下沒看見他的親密小伙伴樂子。

    他問床前伺候的面生小太監(jiān)：“你是誰？樂子呢？他是不是偷摸出去玩了？他去哪兒了？說了什么時候回來嗎？”

    那小太監(jiān)說自己叫荷兒。

    荷兒說樂子被調(diào)走了，他不知道樂子現(xiàn)在在哪里。

    九皇子殿下看著荷兒那塌鼻子、吊梢眼，憋了半天：

    “你這模樣叫荷兒……不行不行，什么荷兒荷兒的，一點都不順口，從今天起你就叫郝痛?！?/br>
    那荷兒……不，郝痛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長相可愛的小皇子、他的新主子說出任性離奇的話。

    郝痛……什么名字呀。

    他僵著臉，默默咽下一肚子委屈，認了。

    屁股好痛的九皇子瞧不見樂子，無心躺尸，爬起來出去遛彎散心。

    半路上，他甩開郝痛，獨自一人對著華安宮里的大池塘扔石子兒。

    一個水上漂都沒打出來，全都噗通噗通地沉了水。

    他想樂子了。

    他的樂子沒了。

    8.

    杜貴妃只有一個女兒，七公主陸雪，冬天生的，天上正好飄著雪。

    皇帝很喜歡這個寶貝公主。

    哦，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宮里唯一的寶貝公主，

    陸離聽宮人們嚼舌根，錦仁宮前段時間誕下了十五公主陸媛，長得可愛極了，父皇現(xiàn)在特別寵那位小小公主呢。

    唯一確定的事實是，杜貴妃不喜歡九皇子，七公主也不喜歡九皇子。

    他不過對著池塘扔了幾塊石頭宣泄苦悶，在那行人走近時多看了一眼。

    那為首的小女孩鼻子小，嘴巴小，顴骨高，長得肖似杜貴妃。

    女孩肩膀手肘處拖了一條長長的粉色飄帶。

    宮人們在周圍看護她。

    她清脆地笑著在回廊里轉(zhuǎn)圈，轉(zhuǎn)得周身仿若盤繞一團粉色的煙霧。

    他不認識她，又不知道她是七公主還是什么張三李四的宮女或者其他女眷。

    陸雪察覺到他的視線，愉悅的臉色頓時一黑，光天白日偏說他不要臉偷窺，說非禮勿視，罵他臭流氓，賤人生的小雜種。

    跟隨七公主的仆從也訓斥他沖撞公主。

    一個嬤嬤指責他：“亂扔東西破壞貴妃的園子，下賤胚子生的下賤貨就是不知禮數(shù)！”

    九皇子哪里經(jīng)歷過這樣口誅筆伐的陣仗，漲紅了臉，心跳如鼓擂，幾欲震破胸骨破腔而出。

    “嗨，小雜種，看！”

    陸雪咧開一個惡意的笑，隨手揪了一大把花扔進池塘里。

    嬤嬤嗔怪：“公主莫要調(diào)皮?！?/br>
    陸雪嬉笑撒嬌。

    九皇子從喉嚨里嘔出一口血。

    不生氣，不生氣，不要生氣。

    惹不過，躲得過。

    他咬緊牙關(guān)抿住嘴唇，后退幾步，背過身繞開那些人。

    身后傳來陣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