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br>
    怎么想都沒答案，似乎根本沒有答案。夜晚，秋嵐躺在自己床上，正玩手機轉(zhuǎn)換心態(tài)，秋月來了。

    進來坐床上，秋嵐聽到，秋月問他是不是想找畫畫的工作。

    秋嵐“嗯”了一聲。

    秋月沉默了會兒，看著別處，輕聲自語：“果然最后還是選擇畫畫了……”唇角不易察覺地笑了笑。接著，又是沉默。哥哥跟父母的爭吵，多年以來。

    “哥。我以后一定會考上一所好大學(xué)。以后找到好工作，掙很多錢?！鼻镌屡ゎ^看向秋嵐，目光灼灼，極其認真地說道，“你就不用再那么煩惱了。”

    秋嵐愕然。秋月又道：“我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初中一定好好學(xué)習(xí)，去重點高中?！?/br>
    雖然對初中其實有些害怕，陌生的環(huán)境和人，陌生的科目，不擅長的理科。

    “我一定會好好學(xué)習(xí)，中考一定努力?！?/br>
    秋月眸中，初中三年的規(guī)劃，更遠的事物。

    秋嵐想，秋月恐怕，以為他是因為錢而煩惱，才去外地。父母就是為了更多的錢和福利，才去外地的。

    初中需要三年，高中對他來說都還算遙遠，高考……

    “只要上了大學(xué)就沒問題了吧……等我未來掙很多很多錢，哥哥就更不用擔(dān)心了，我可以養(yǎng)你們。”秋月繼續(xù)說著。

    秋嵐正要開口，秋光在這時推門而入：“養(yǎng)我嗎！”

    ……他什么時候在門外的？

    “養(yǎng)，都養(yǎng)?！鼻镌滦χf。

    秋光高興地歡呼，撲倒床上。

    秋嵐無言，倒也失笑，為他們天真燦漫。然后，他問秋月，有沒有想去的大學(xué)。

    秋月又變回寡言的模樣，視線低低的，道：“沒具體想好……”

    “去哥哥你和橙子哥哥的大學(xué)！”秋光插嘴道。

    秋嵐又無語了，瞧他說得輕松，道：“這個大學(xué)，也不是那么容易考……”

    “比清華大學(xué)還厲害嗎？”

    “當(dāng)然沒清華厲害。但……嗯，等你們上初中，再說吧。先中考。上初中你們就知道了，幾門課，考高分多難……”

    秋嵐講起初中，正好秋月和秋光都好奇，都希望他多告訴他們初中到底是什么樣子，不斷發(fā)問，秋嵐難得有耐心，盡可能以自己的經(jīng)驗經(jīng)歷所知回答。他們本來還想看秋嵐的初中課本，然而秋嵐：“……已經(jīng)賣了吧?！?/br>
    他們聊了很久。一個是僅存留在回憶，兩個是還沒體驗過，都非現(xiàn)在進行時，在語言的想象空間下，似乎都是非常有趣的。愉悅舒心，舍不得停止織夢，弟弟們還想聽哥哥說更多他們不知道的，干脆今晚擠在他床上，如同小時候聽他講故事一樣，聽、聊到睡著為止，也省了一半空調(diào)電費。

    秋嵐的床，兩個人都有些擠，這三人……“你倆什么時候都這么大個兒了？”

    秋嵐驚覺他倆躺在身旁，在黑暗中，視覺，與用手抱上去，體型甚至與自己的同齡人相差無幾，腿腳蹬踢摩擦自己身體的位置和力度也與以前不太一樣。若自己半夜睡迷糊，或許還會以為是哪個好哥們睡在自己身旁。

    12歲這個分水嶺，發(fā)育也太迅速了。記憶里明明都還是小小一只，在外玩累了，不費多大力氣就能抱著走回家?，F(xiàn)在抱，應(yīng)該還能抱，但走……大概從廚房走到門口，就氣喘吁吁了。

    初中，秋嵐可以說很多，但他們問到高中，他就無話可說。沒經(jīng)歷過高中。中考，他也已經(jīng)忘了考多少分了。

    “沒事，哥，我替你上高中。”

    “哥，我上高中后跟你說是什么樣的?！?/br>
    秋嵐心想“不用了，爺初中同學(xué)還有橙子小甜甜他們都跟爺分享過”，但還是道了聲“好”。

    “初中就沒橙子哥哥輔導(dǎo)了?！?/br>
    “也不能總依賴橙子哥哥?！?/br>
    “橙子哥哥要去國外了。”秋光道，“我也想去。”

    “那你努力學(xué)習(xí)啊，成績好就能去。橙子哥哥也是要考試，通過才能去。他馬上就是要去忙考試?！鼻飴归]著眼睛說。

    “希望橙子哥哥能通過考試……”

    夜深了，空調(diào)吹著風(fēng)，均勻的呼吸聲，弟弟依靠著哥哥臂膀睡著了。

    “我要好好學(xué)習(xí)，我要養(yǎng)哥哥們，這樣哥哥就‘自由’了……”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在高考前有一定考取名校的覺悟……想去重點高中，想去好大學(xué)，他也喜歡畫畫……

    他們出生在這個家挺倒霉的。他們本來沒必要出生來到這個世上……父母生他們的原因……

    如果他們是投生到橙子那種家或許會更好……至少物質(zhì)上，學(xué)習(xí)和掙錢的愿望……

    秋嵐也睡著了。

    說他們“原本不應(yīng)該出生”，這種話，又覺得也太可憐過分了。這種話，沒有任何用處，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秋光那個時候，一直想要眼鏡。現(xiàn)在看電子產(chǎn)品和印刷物時，會戴?；仡櫼幌?，他那時怎么那么堅持？意想不到。是真的想要，真的需要吧。

    那個時候沒有給他買，是覺得沒必要，他也許也只是突然心血來潮。但他也并不是個愛無理取鬧的孩子。

    秋月也是個特別懂事的孩子。

    那天咖啡廳，寫下“想要的東西”。秋嵐想要板子，秋光想要眼鏡。秋月，你呢——“……我沒有想要的東西。”

    是想先實現(xiàn)哥哥的愿望吧。

    沒有陪橙子，也沒關(guān)系吧？橙子本來就很獨立，本來他也是要一個人去留學(xué)。我是或否跟他一起去，都不會影響他的學(xué)業(yè)。他是不會因為我受到影響的，正如他是不會因為我的選擇，改變他想要去的未來。我，正是喜歡這樣的他。

    秋嵐本又要糾結(jié)怎么跟高一程說，但想到高一程對自己說過，他“只想聽你的想法”，“不是想要你給我我想要的答案”，于是不再踟躕。

    面對面交談，高一程聽秋嵐說完，“嗯”了一聲，接著，問：“如果他們最終沒有考上目標(biāo)院校呢？”

    秋嵐語塞。高一程又問：“你會埋怨他們浪費你六年的時間精力嗎？”

    會說出那種“為了你們，犧牲自己”之類的話嗎？

    高一程表示，他也一樣，他其實也不能保證，自己這次一定能考上想去的學(xué)校。他這樣問，也并不是否定秋嵐的決心，而是想讓他更全面長遠認真地思考、決定這件事。

    “……他們也有可能考不好……但是我如果這個時候離開，只會更糟?！?/br>
    秋嵐說著，側(cè)臉望著天際。高一程注視他。

    他主要，還是放心不下弟弟們。

    只要有那一點可能性，就想去幫他們實現(xiàn)。

    秋嵐還是決定留下。

    高一程沉默，也側(cè)過臉，在看著另一處角落。

    或者還是有什么需要多加考慮的問題？可以說出來，不要介意。

    “嗯，好?！备咭怀痰溃拔覀兛梢蚤_始商量一下，異地戀的計劃?！?/br>
    “……也太早了吧？！”

    “慢慢商量嘛。”

    高一程微笑。

    秋嵐覺得高一程接受速度，快到眼睛都不眨。真的是全全只聽秋嵐怎樣選，他自己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當(dāng)然沒有。因為這件事里，變數(shù)是你，不是我?！?/br>
    高一程說，當(dāng)初一直猶猶豫豫，遲遲沒有跟秋嵐告白，就是怕他會為這件事煩惱痛苦。做好選擇，至少可以只用專心對付這個選擇會出現(xiàn)的問題，不用再想其他來打擾心緒。

    確實，石頭落地的感覺，秋嵐覺得全身暢快多了，輕輕松松笑哈哈，又跟之前一樣開開心心跟高一程拉著手玩了會兒，在各回各家的路口分別。

    高一程只走了兩步，停下，轉(zhuǎn)身，看著對面街道上秋嵐的身影，看著，直到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