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窗口在秋嵐畢業(yè)后，又有新面孔加入。

    nongnong一層咖喱汁澆在蛋包飯上，看不到蛋包飯的影子，他用勺子戳進去，挖出雞蛋與炒飯，米粒浸泡在咖喱汁內(nèi)。

    吃了一會兒咖喱蛋包飯，胃滿足了，大腦工作效率也變高。

    “你不是想吊我嗎？”秋嵐問坐在自己對面的高一程，“如果我一直不答應跟你見面不理你？”

    高一程答：“我會去堵你?！?/br>
    秋嵐差點兒噎住。他咽下一口飯：“……然后把我綁到學校牽著我跑來跑去吊我一天？”

    “我是想，我如果直接跟你說我喜歡你，你會不會以為，我是為了不讓我們之間尷尬，勉強答應的?！?/br>
    “……”

    秋嵐閉口繼續(xù)吃吃吃。

    兩分鐘后，秋嵐看看手機，上面顯示的時間是下午兩點。

    “你下午沒課嗎？”秋嵐熄滅手機屏幕，問。

    “有?！备咭怀陶f。

    秋嵐手中勺子停在半空，抬頭看著他。

    “但是老師請假了?！备咭怀汤^續(xù)道。

    “……哦。”

    繼續(xù)吃吃吃，喝喝喝。

    “……我們這樣，算是開始交往了？”秋嵐?jié)M嘴食物圍著聲音，情緒聽不太清，頭也沒抬。在吵鬧的食堂內(nèi)，不仔細聽，只會以為他仍在專心吃飯。

    高一程“嗯”了一聲。

    同樣不仔細聽就會錯過的短促平淡的聲音。

    兩人繼續(xù)沉默。

    過了會兒，又起了新的對話。

    然后繼續(xù)沉默。

    間斷的聊天，間斷的沉默。秋嵐視線看向他的頻率越來越高，有一些找回跟他還是朋友時聊天的感覺。

    離開食堂時，高一程的手往秋嵐的腰上搭了一下，然后落下，握住他的手。

    “還是朋友”的幻覺被打破。

    秋嵐愣了一下，抬頭，看向高一程。

    高一程看到他眼睛中，自己的倒影。

    秋嵐忽然笑起來，笑出聲。他轉(zhuǎn)回頭，抬起另一只空著的手捂住嘴，卻仍控制不住地，一直一直在笑，哪怕止住后，望著前方大道，唇角也久久沒有落下。

    之后，秋嵐的心情一直很好。脫離高一程的手，到處亂晃，還心血來潮要拍櫻花，鏡頭一轉(zhuǎn)，把高一程也放進去。

    高一程回頭，在晃動的斑駁樹影下，對他笑了笑。

    秋嵐在那一瞬間心花炸開。

    爬爬土坡，混入游客之列，漫無目的地游蕩，有意無意地碰碰他的手，最后一次沒來得及逃開，被他抓住，不放手。

    與往常一樣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聊什么。想到第一次跟他一起上課，第一次見到他的同學老師，跟他聊起他們班，聊到班干部問題。高一程說，班長是他室友，副班長也是他室友。

    秋嵐：“那你是啥？”

    高一程：“學習委員。”

    秋嵐：“……那還有一個呢？”

    高一程：“團支書。”

    秋嵐：“……你們一寢室真牛。”

    班長負責匯總整理全班的資料，經(jīng)常吐槽“感覺我天天都在做表格”，還問高一程他們“有沒有不做表格的工作”，被回“基本上都要用到三件套吧”。團支書跟他說：“我替你做，你幫我收團費吧。搞丟你全額補上?！备咭怀桃苍笌退粨Q條件是“幫我收作業(yè)”，也補了一句，說某某回家照顧生病的家人了，“他說他把作業(yè)郵寄過來，記住去取?！?/br>
    “……副班長沒事兒干？”

    “偶爾協(xié)調(diào)一下班級矛盾。其他……”高一程停頓很久，“忙著跟他對象約會?！?/br>
    “哦……嘖，有對象真好哈哈……”

    秋嵐迎著光芒笑容燦爛，大步向前。笑完，感覺有些別扭，高一程也沒回他。他又看向他問：“你室友……他們知道你……喜歡男的？”

    “嗯。”高一程明白秋嵐想問什么，“他們一開始覺得我是在玩，后來知道我是認真的，然后就……有些好奇?，F(xiàn)在，應該說……習以為常？”

    “哦……”

    秋嵐緩緩點頭，轉(zhuǎn)回頭，沉默一會兒，又張口：“你們班……”

    他只吐出了三個字，不知道具體怎么問。

    “我們班對這種事態(tài)度比較復雜，每個人想法不一樣?！备咭怀陶f。

    “哦……”

    秋嵐又是沉默，接著，這次只微微張口，聲音都沒冒出來，然而高一程：“學校的人有的也許知道，有的也許不知道，我不清楚?！?/br>
    秋嵐：“……哦。”

    高一程：“我父母也知道?！?/br>
    秋嵐：“……”

    高一程：“別人的態(tài)度是怎樣，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秋嵐：“……”

    高一程的潛臺詞：你還想問什么？

    他父母也知道……他父母……

    秋嵐忽然一下子想了好多，思緒如一條線不斷延伸還分支，穿來穿去不斷不斷纏成亂麻。

    不管了！

    最后，秋嵐用力仰脖看天，亂麻扔一邊，去垃圾桶亂叫吧！反正我現(xiàn)在跟他在一起。秋嵐腳步用力往前踏下去。

    路上偶爾也會遇到與高一程互相認識的人，聽到高一程跟他們介紹自己是他的男友，秋嵐心里就喝了蜜汁般歡樂地想當場蹦跶蹦跶，然后看對方的神情，又有種微妙的感覺。他跟高一程形容：“我覺得自己在他們眼里，大概就好像……半路殺出的黑馬？”

    高一程：“你是黑馬？”

    秋嵐：“不是嗎？‘從哪兒冒出來的這人’！就像你前男友說的……”

    秋嵐止聲，看著高一程的臉。他是不是……不喜歡別人提起他的前任？

    高一程反問秋嵐介意嗎。

    對于剛才那個人，高一程的前男友，秋嵐是有不開心，特別是那個人，他語氣那樣激烈不留情跟高一程發(fā)火發(fā)脾氣，秋嵐非常不爽，拳頭都硬了，“就像看到有人欺負我弟一樣?！?/br>
    高一程：“……”

    欺負……弟……

    “你前男友還會再sao擾你嗎？”

    無意中，秋嵐問到了一個重要問題。

    高一程望天，想了想，說：“按我對他的了解，他這次，應該是最后一次了。除非他不是我了解的那個人了?！?/br>
    已有男友，又重復了不止一遍“我不喜歡你”。

    秋嵐“嗯”一聲，移開視線，沉吟片刻，說：“就算沒有他……也有其他暗戀你的極端分子會找我的事吧？”你那么受歡迎那么多追求者。

    高一程未答。

    “沒事，我有心理準備?！鼻飴乖俅慰聪蚋咭怀?，“他們喜歡不喜歡你，爺不管，只要你清楚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就好?！?/br>
    那天晚上，已經(jīng)把所有關(guān)于你，以及跟你在一起的事，都想好了。

    秋嵐跟著高一程繼續(xù)在校園里瞎晃悠，走著走著，看到一個大型建筑，占地面積與藝術(shù)樓差不多，但只有一層，從外看有些歷史感，第一印象像是個博物館。從大門進進出出的人很多，不少看上去是學生，手中還拿著類似傳單的紙張。

    高一程要帶秋嵐進去，秋嵐問：“這是干嘛的？”

    “春招?！备咭怀陶f，“招聘會?！?/br>
    秋嵐：“……”

    高一程，一只絕對不會忘掉初衷的生物。

    體育館很大，白色的隔板將寬敞的場地切成一個一個“小房間”，擺入桌子椅子。秋嵐目所可及，每個“小房間”內(nèi)都是坐在桌子前后的人在一對一交流，后面堆著其他人。他想起在門診的感覺，接著更有銀行窗口辦業(yè)務的視覺感。

    每個“小房子”都標有企業(yè)名，掛或擺有介紹性質(zhì)的展板。高一程說，也有外校來找工作的，所以人很多。每片區(qū)域都逛一逛，每個小房間的展板都看一看，留在秋嵐腦海里的崗位名：軟件工程師……材料……電子……計算機……教師……

    也有跟畫畫有關(guān)的設(shè)計類，不過，“建筑設(shè)計師”……這種自己夠不上。秋嵐轉(zhuǎn)頭，看高一程，看到他……從背包里拿出了打印的簡歷。

    這家伙竟然還帶著簡歷！是他自己想來找個實習吧！又沒跟我說帶我去哪兒讓我干嘛，我啥都沒帶就來了。

    秋嵐在他旁邊，聽他詢問“金融分析師”這個職位，然后聽對方問他情況，他說了自己的專業(yè)，并告訴對方自己現(xiàn)在是大三學生……等下，他才大三？

    秋嵐忽如從夢中醒過來，起先訝異，然后自己都想笑。

    上午跟他一起上課，有種新奇感，可能就是第一次發(fā)覺他還是個在校園里按部就班乖乖上課聽講的學生？

    平時跟他在一起，都是在校外，自己已經(jīng)工作，他又獨立穩(wěn)重，不由自主以為……他也已經(jīng)入社會了，已經(jīng)工作好幾年了，甚至比自己年長好幾歲……

    他其實還在上學啊！還是個要面對作業(yè)和考試任務的學生，也有不會的事情，也有第一次，也是會這樣聽別人講，請教別人。

    高一程咨詢結(jié)束，叫秋嵐走。秋嵐明顯跑神，不知又在想什么，高一程問他“怎么了”。

    秋嵐道“沒什么”，和高一程順著“小房子”列陣走，幾步后，又囁嚅著說道：“忽然才反應過來……你還這么小啊?！?/br>
    高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