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脫下白大褂，走出醫(yī)院，秋嵐想著“去一下眼鏡店吧”，于是拐了彎。

    果然大部分都是幾百塊錢——詢問了價格，秋嵐心想，并拒絕店員進(jìn)一步服務(wù)，道：“我只是‘路過’看看?！?/br>
    跟眼科的人也不熟。秋嵐想了想，秋光這小子看樣子是真的想要眼鏡，要不……跟父母要點(diǎn)兒錢？

    提到眼鏡，父母肯定會問原因。得知秋光近視，父母一定會責(zé)怪秋嵐，會說“都說了不讓他看電視玩手機(jī)”，把責(zé)任都推到秋嵐身上。

    秋嵐只腦補(bǔ)下會被絮叨多長時間，就頭疼起來。

    回到家，在沙發(fā)上坐了會兒，秋嵐感覺有人來到自己身后，接著后背被捶了一下。

    “我給你捶捶背?！?/br>
    是秋光的聲音。隔了一天，他終于主動跟秋嵐說話了。

    一下一下錘擊感傳來。小拳頭力氣倒不小，捶下產(chǎn)生的痛度正巧和背部酸痛完全抵消。秋嵐閉著眼，沒有回頭：“怎么，又想要錢？”

    “橙子哥哥說，給你捶背的話，會給我十塊錢?！?/br>
    “就給你那點(diǎn)兒錢你也干？”

    秋嵐睜開眼，扭頭。秋光停下手。秋嵐的目光從鏡片后流出，盯著秋光的眼睛看了會兒。小孩兒的眼睛無論怎么看都是毫無雜質(zhì)的干凈，真不知為何要搭個眼鏡當(dāng)裝飾。秋嵐扭回頭，再次閉上眼睛：“好好學(xué)習(xí)吧。你現(xiàn)在最值錢的就是好好利用你的時間。別再去扒垃圾，下次再看到我真會揍你。別考慮太多錢的問題……咳咳……我和咱爸咱媽都有辦法……”

    秋月提議的扒垃圾。秋光選擇的扒垃圾。

    那些垃圾最后都是秋月自己打掃的，秋月也把臟衣服都洗了，算已經(jīng)懲罰過了。秋光……受了傷打了針，也算教訓(xùn)了。剩下，不斷強(qiáng)調(diào)讓他們下次不能再這樣，就夠了。

    又一個周末來了。

    秋光又把秋月拽了出去，告訴他一根稻草換更厲害的東西，再換更更厲害的，最后變成百萬富翁的故事。他決定用吸管代替稻草：“麥當(dāng)勞的吸管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秋月覺得他也太異想天開了，那個只是童話故事，而且現(xiàn)在是只認(rèn)錢的時代，沒辦法換物吧。然而秋光說“只管試試”，并以破釜沉舟的氣勢一甩胳膊，靠近秋月，用手擋著嘴悄聲道：“說不定別人見咱們是小孩，愿意跟咱們玩玩呢。哈哈哈哈哈哈……”

    秋月：“……”

    嵐哥知道說不定又會生氣。

    但是這次好像沒有讓人生氣的點(diǎn)。秋月想了想。衣服不會臟……就跟普通的游戲一樣。

    秋月跟秋光向麥當(dāng)勞的方向前進(jìn)。秋光近來好像經(jīng)常找橙子哥哥聊天，他說“感覺對上電波了”，秋月表示不解。

    秋光告訴秋月，他對橙子哥哥說“我對錢感興趣”時，橙子哥哥回：“我也對錢有興趣?！?/br>
    秋光驚喜，橙子哥哥跟別的大人不一樣。

    “不知道為什么，大人只要一聽到我說我對錢感興趣，都一臉發(fā)愁的樣子?！鼻锕馔崎_麥當(dāng)勞的門，說。

    “那是無奈的樣子吧?！鼻镌戮o隨其后，進(jìn)入麥當(dāng)勞。

    結(jié)果，哪怕是秋光主動去隔壁商場問人“要不要吸管”，路人都不要，像看到發(fā)傳單的一樣擺擺手就走了。

    秋月只是在一旁看都覺得尷尬，最后把秋光拽走了。

    “現(xiàn)在的大人怎么都不會陪小孩玩玩啊?！?/br>
    折騰了一下午，吸管都未離手。走在回家的路上，秋光悶悶不樂地說著。

    客廳正對大門。秋嵐坐在茶幾前，茶幾上放著一個茶杯。他抬頭看他們：“你倆回來了?！?/br>
    “嗯。哥哥你今天回來好早?！?/br>
    “你們拿著吸管干嘛？”秋嵐注意到兩人手中的東西，“正好，讓我攪藥用用?！?/br>
    秋光和秋月走過來，看到茶杯內(nèi)是黑咕隆咚的液體，估計是用熱水沖泡的粉末狀的藥。為了讓粉末完全溶解，秋嵐正需長長的東西?？曜拥脑捰猛赀€要洗，一次性的吸管最合適不過。

    太不可思議了，“需要的人”竟然在自己家里。但是哥哥的話……

    秋光：“眼鏡?！?/br>
    ……直接最終目標(biāo)了？！秋月差點(diǎn)兒咬到舌頭。

    “??？”

    “我?guī)椭?，你必須給我東西交換?！鼻锕庖槐菊?jīng)道。

    “什么鬼……這也算幫助我……？”

    秋嵐伸出去的手縮回來，雙眼瞪著秋光。他腦海里想起了某個幫過他一次之后，經(jīng)常跟他說“我?guī)瓦^你哦”、“你怎么能跟我這樣說話我可是幫過你啊”的人。煩死了煩死了好像從此以后他就在他面前低了一頭，最后干脆撕破臉絕交。

    秋嵐想，自己弟弟如果成為那種人的話……

    “算了嵐哥，我不要了?！?/br>
    看著秋嵐黑云密布的臉色，秋光怕自己真會被打死，說。

    “……”

    高一程的手機(jī)發(fā)出嗡嗡振動的聲音。

    傍晚，夕陽下的江水波光粼粼。

    “我們分手吧。”

    他沉默許久，然后斬釘截鐵地對高一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