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見表哥
寶瓶胡同本就安靜,在這人人避之不及的時節(jié),更少有人聲。只是今日不同,車馬,仆婦的響動一直不絕,建昌長公主府的名號,輕易叩開了緊閉的宅門,哪怕是平國公府的尊貴,對著來人的攪擾,也要端出十二萬分的尊重。 建昌長公主要給外甥送些吃食用具,乃是天經(jīng)地義,更何況來人出手,一貫是大方到了十分。 “都是些時鮮玩意兒,大冬天的,今年這年候……黃巖的蜜桔,碭山的酥梨,洛川的蘋果,還有幾簍子塘藕、鮮筍、活魚,是咱們娘娘的心意?!?/br> 特意派出來的甘嬤嬤生就一張笑臉,口齒便給,滴水不漏,幾個厚厚的紅封遞出去不算,另外有無數(shù)的奉承:“你們看顧七殿下也辛苦了,都另備了一小筐子,給你們也打打牙祭,嘗個新鮮!——這兒是幾壇子葡萄酒,不是什么稀罕東西,不過是咱們莊子上自釀的,還有娘娘賜的好茶飯。知道你們國公府尊貴,尋常的酒菜啊,看不上,尋玉泉齋置辦的幾桌席面,新鮮熱乎的……” 張羅著讓各色人等都來吃酒,嬤嬤自己也尋了地方坐下,熟絡地套起了近乎:“張侍衛(wèi)的閨女是不是要出嫁了?只是被這病啊,延誤了婚期,娘娘發(fā)了話,令我備了一匹好綢緞,做嫁衣也好,做新衣也罷……等吃完了酒,我再去給七殿下磕個頭,請個安……” 熱鬧說笑,往來搬運,這兒安置到什么地方,那兒就要如何儲存,門房處忙亂成了一鍋粥,便有一個窈窕的身影,披著一襲牙色斗篷,借著雪光遮掩,偷偷溜進了院中。似乎是個小丫鬟,風帽在行動間滑下了一寸,露出如云的烏發(fā),這人站在院中,還有幾分茫然,不知該往哪兒去。所幸葉家這處院落也不過三進三出,沒有什么隔斷曲廊,十分闊朗,在此落腳的客人,自然是住在中軸線上的正院。院外無人把守看顧,院門大開,她左顧右盼一番,見四下無人,又往里探了一眼,便提起裙擺,鉆了進去。 誰知才剛躥到那臥房門口,才要扒開窗縫,往里偷看一眼,肩上便是一沉,按得她動彈不得,一只大手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卡在她的喉間,接著大力地將她翻轉過去,一句冰冷呵斥狠狠砸到了面上。 “鬼鬼祟祟的,偷看什么!——”賀銘臉上的警惕只維持了那么一瞬,旋即被驚艷所代替,他眨了眨眼,如墜夢中,從發(fā)髻上的珠釵看到耳邊的水晶墜子,從月白色蓄著絨絨風毛的襖子看到白底青花的百褶裙,手上的勁兒松了,卻又不知不覺地往下滑去,箍著纖細腰肢,又緊了緊懷抱,唯恐驚破夢境,聲音壓得極低,“鏡郎?” 鏡郎險些被他勒死,臉憋得通紅,一口氣喘上來,使勁兒往他胸口捶了兩下:“我鬼鬼祟祟!我好心來看你,好心當做驢肝肺!……撒開,撒開!” 鏡郎氣得直叫喚,奈何賀銘身強體健,手長腳長,將他攔腰一抱,就往肩上那么一扛,鏡郎驚慌失措,一陣撲騰,如同被強搶的小媳婦一樣,就這么被他扛進了屋子里,丟上了床,滿頭釵環(huán)散亂,兼且因為羞惱而臉頰緋紅,點了口脂的雙唇嬌嫩欲滴,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說不出的可愛,賀銘胸膛起伏,干咽了口唾沫,回身將門一拴,幾步跨到了跟前,壓住他吻了上去。 “……表哥!我有正經(jīng)……唔!” 賀銘只是一徑吻他,直把他的唇舌當成一粒糖果似的,不住地吮,舔,含,咬,挑開了牙關去勾舌頭,吮得鏡郎嗚嗚咽咽喘不上氣,不住掙扎推他,親吻又漸次柔和下來,成了試探的淺吻,溫柔親昵的觸碰,賀銘松開他紅腫的唇瓣,舔去暈開的一絲口脂,又低下頭,不住親吻露出來的一截白膩頸項。 “嬌嬌,你好香?!边@樣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著,賀銘也沒松手,摟著仍氣喘吁吁的鏡郎,握住他細白手指不斷摩挲,“那天是不是到了明德門外,偷偷看我?” “什么叫偷偷看你?我分明是光明正大地去,光明正大地看。你自己沒發(fā)現(xiàn),還怪起我來了?” 賀銘悶悶地笑起來,摟著他坐在自己腿上,輕輕地掂了掂,忍不住摸鋪開來的柔軟裙擺,就不老實起來,摸進了裙子底下,尋著大腿一寸一寸往上摸:“做女孩兒打扮就算了,怎么這樣素凈?你穿紅的好看……之前那一身羅衣羅裙,閃閃發(fā)光,我都看呆了?!?/br> “又不是沒有這么長時間沒見過,怎么這么粘人?……嗯!”鏡郎被摸到腿間,敏感地打了個哆嗦,耳后紅了一片,沒好氣地夾住了他的手掌,“……還摸,還摸!你離我遠些,才得了疫病,沒得過了病氣給我……” 賀銘只蹭著他的臉頰:“自是都好全了,你不信,自己來驗驗?” 鏡郎輕輕地白了他一眼,卻見賀銘臉上全是笑,也傻乎乎的,跟著笑了起來,兩人依偎在一處,靜了好一會兒未曾說話,鏡郎這才有閑暇多打量一眼屋中陳設,眉頭就皺了起來。 到底也是國公家的產(chǎn)業(yè),又是讓皇子來養(yǎng)病,也實在太素簡了,不說多寶閣上空空蕩蕩,桌幾案頭沒一點陳設,桌上擺著一套素白的茶具,床邊放了一尊笨頭笨腦的銅爐,卻沒焚香,只是傳出畢波的炭火之聲,到底還不算太冷。手下一摸,被褥也都寒素,沒有半點紋飾,就連料子也只是普普通通的青色綾子,鏡郎摸著,都嫌扎手。 再看賀銘,容貌俊秀依舊,卻明顯沾染了風霜之色,憔悴不說,麥色肌膚更透出幾分大病初愈的蒼白。 他有心要問,賀銘卻已撫著他的背脊,輕聲道:“……是瘦了好些,不是說江南魚米之鄉(xiāng),好吃好玩的多著呢,怎么反而還吃不飽?” “怎么一個一個的,都說我沒吃飽飯?我每天什么事兒都不干,就光想著吃啊?!辩R郎真是氣笑了,在賀銘臉上用力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濕漉漉的牙印,賀銘也不惱火,反而高興起來,扣著他的腰,蹭著嘴上的胭脂,又貼上去吻他:“……自然不是,抽出點空兒來,也想想我?” 忽然啪嗒一響,一陣冷風卷了進來,原本支開一線的窗戶被整個兒推開,卻有個熟諳的清亮嗓音輕巧一笑,全是揶揄之意。 “哎喲,我來的不巧了。七殿下,病才剛好,怎么就耐不住寂寞了?” 陳之寧這么說著,卻是將半個身子探了進來,一手撐著窗沿,只盯著那女孩兒的裙擺,笑嘻嘻道:“到底是偏疼你這做外孫的,葉家哪里尋來的漂亮小丫頭,竟然能入得了你的法眼?這么著急,斗篷都來不及解!要不要,我先走開片刻,讓人家姑娘回避回避?” 鏡郎卻是隨手扯了個荷包下來,反手狠狠一擲,砸到陳之寧臉上,他才要色變,猛然看清了鏡郎,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鏡郎叉腰道:“看什么看,沒看過啊!” 陳之寧臉色又是驚又是喜,抓耳撓腮,不知該如何是好:“……鏡郎!你什么時候回來……” 鏡郎朝他大大翻了個白眼,回頭催著賀銘:“表哥,還不把他打出去!” 賀銘忍俊不禁,安撫地吻了吻他鬢角,回身將他掩在身后,對上陳之寧,面色一沉,不假辭色道:“你要說什么事,就在外頭趕緊說了,沒看見我忙得很?” 陳之寧如何肯聽話就走,撐著窗格一躍,利落地翻進了屋子里,又從容拍了拍衣擺:“忙什么忙,我看你是閑得很……”話未說完,眼神就又溜到鏡郎腰身上去,說話都有點不利索,“好好的,怎么穿、穿成這樣?” 鏡郎躲在賀銘背后,沖他扮了個鬼臉,陳之寧好笑之余,心里又似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牙尖嘴利的貓兒,坐臥不寧,只想把他抱在懷里咬一口,親一親,好解一解饞,奈何賀銘在眼前擋著,只得磨了磨牙,暫且耐下:“我是說你,七殿下,在這里坐牢,不想進宮去一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