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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雙性)鏡郎在線閱讀 - 第三十七章 劇情,哥哥的夢境

第三十七章 劇情,哥哥的夢境

    林紓已經(jīng)做過這個夢許多遍,以至于看到熟悉的回廊時,一瞬間就意識到,自己身在夢中。

    院中大片大片粉紫色的紫薇花開得繁盛絢爛,猶如云霞,建昌長公主躺在張軟榻上,穿一襲顏色清淡如同碧水的高腰裙,松松挽著發(fā)髻,別了根木頭簪子,腹部微微隆起。

    她慢騰騰地做著針線,身邊簇?fù)碇淮笕浩恋哪贻p女孩兒。

    一個搖扇,一個煮茶,一個為她整理著遮陽的帷帳,一個坐在她的腿邊整理繡線,一個捧著大簇淡綠色的寶珠茉莉花,另一個手中的托盤里擺著七八個高矮胖瘦形態(tài)各異的花觚花瓶,令她挑選過,再來插瓶。

    鶯鶯燕燕,滿目春意,十分熱鬧。不知道是誰說了句什么玩笑話,惹來女孩兒們熱熱鬧鬧嬌聲笑聲一片,長公主亦笑得伏在榻,好一會兒沒直起身來。

    然后林誡來了。

    女孩兒們行禮問好,紛紛退開,林誡隨意擺了擺手,坐到長公主身邊,親熱地攬住她的腰身,嘴唇貼在她鬢邊輕輕吻了吻,柔聲說了什么,長公主輕輕地推了他一把,林誡笑著把她又拉回懷里,隨手拿過繡繃子往外一遞,一個桃紅衣裳的女孩兒小步上前來接了過去,一雙小鹿似的眼睛含情脈脈地留在林誡身上,直到身后同伴拉了她一把,才戀戀不舍地退下。

    林誡頭也沒回,壓根沒往這群姿色出眾的侍女身上多看幾眼,拉著長公主的手,輕聲細(xì)語,逗得她臉上的笑意就沒停過。

    林紓站在廊下,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這一幕。

    夫妻和順,舉案齊眉。

    夫妻倆親熱地說了一會兒什么話,長公主忽然扭過頭,朝他招了招手:“紓兒——到娘這里來?!?/br>
    他沒有過去,而是沿著這條走廊繼續(xù)往前走,從手中緊緊攥著一卷古書的二叔身邊走過。

    走廊是一道回環(huán)。

    等他再次走回院中的時候,已沒有了紫薇,庭中疏疏落落,開了十幾株芍藥花。

    園中的軟榻,也已換了主人。

    “公子,來,到我這兒來?!?/br>
    慵懶仰臥的女人,也學(xué)著母親昔年的排場,仆婦環(huán)繞之下,朝他招了招手。

    桃紅衫子的女孩兒,不,此時已應(yīng)當(dāng)稱她做少婦,仍然愛穿紅色,穿不得正紅,就穿水紅,殷紅,輕紅,桃紅,是正當(dāng)齡的花。人人都知道她是侯爺新歡,當(dāng)紅又當(dāng)寵。

    “雪姨娘?!?/br>
    是啦,從前她在阿娘身邊,被喚作瑞雪,現(xiàn)在身份不同往日,已是他的庶母。

    瑞雪發(fā)了話,他卻不動,旁邊服侍的幾個丫鬟婆子便大呼小叫地擠到他面前來,絮絮叨叨說著什么“不敬長輩”“不懂尊卑”,混雜油膩的香粉味道直沖進(jìn)來,和著花香,像一只又軟又黏的手,捏住他的后頸。

    讓他想吐。

    “兄長與長公主的嫡出長子,還不如侍女尊貴,我可沒聽過這樣的道理。”

    “小人賤妾,一丘之貉?!绷终\冷冰冰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可按在他肩頭的手,卻溫暖又輕柔,“今日的書都背得了?莫要浪費(fèi)時辰,走?!?/br>
    “……二叔。”

    “以后就在院子里讀書?!彼鲋^,看不清二叔的表情,與父親相像到了極點(diǎn)的面容也模糊不清,“府里不安生,不要亂跑,聽見了么?”

    林紓很少做夢,或者說,很少能記得自己做了什么夢。

    他很難睡得安穩(wěn),若是要長期處理事務(wù),解決刑獄,一熬就是幾天幾夜連軸轉(zhuǎn)不停歇,旁人喝茶提神,他卻是拿安神藥當(dāng)茶,一碗一碗地喝下去,才能勉強(qiáng)入睡。

    他怕夢見小時候。

    小時候這個概念實(shí)在是很模糊,按理說,垂髫之年,都能算是黃口小兒,但自他八歲進(jìn)入侯府起,已不能算是“小”。他的童年轟然崩塌,似乎都是在鏡郎出生之后。一直恩愛的父母形同陌路,分府別住,父親納妾,母親尋美,他被帶進(jìn)了二叔的院子里。

    而林誠又哪里是什么柔情似水,溫和體貼的人?向來眼高于頂,目下無塵,他是困了還是餓了,是冷了還是倦了,撞到林誠眼里就只是兩個字“懈怠”。

    “進(jìn)了書堂門來,便是先生與學(xué)生,不想學(xué),就滾出去?!?/br>
    林紓真的拾起書,從善如流地滾了出去。

    可是不讀書,他又能做什么呢?不同冷冰冰的林誠待在一起,他在侯府里幾乎就是一個影子。沒有人同他玩耍,說話,甚至沒有人對他笑一笑。

    母親代表了他所知道的一切溫柔與繾綣,母親離開了,帶走了他熟識的人與事與物,這座府邸仿佛是門口的石獅子張開了口,黑洞洞,冷冰冰,要將他囫圇吞下去,嚼碎了,再把渣滓吐出來。

    對了,他還認(rèn)識瑞雪,可她不再是母親的侍從,不再是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笑容甜美的jiejie。

    他知道,那群女人,都想要他死。

    這自然不能怪鏡郎,當(dāng)時鏡郎才多大?身體弱,長年累月地住在宮里,偏殿里幾乎沒斷過守夜的御醫(yī)和醫(yī)女,就連身邊的乳母都是特意挑過、略通幾分藥理的,在鏡郎五歲之前,他們甚至很少見面,可這并不妨礙他對親弟弟的向往。

    母親可以是別人的母親,父親可以是別人的父親,誰都可以取代……只有他不可以。他是唯一的,絕無僅有的……

    是什么?

    林紓說不上來這種獨(dú)占,是什么感覺。

    他不愛叫鏡郎的小名兒,或者說,從來不叫,一直都喊的連名帶姓。

    舅舅阿婆就笑話他生分,不親熱,小大人似的,只有林紓自己門兒清。

    自然是要連名帶姓的叫。

    林紓和林紀(jì),怎么聽,怎么看,都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一家人。什么賀銘,什么陳之寧,什么舅舅,都是外人。

    林紓一貫克制,容忍,沉默,他知道這世界上許多事情由不得自己,是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功的。

    他希望父母和睦,可是父母漸行漸遠(yuǎn),已成陌路。他喜歡父親對他多加關(guān)心,至少每天能對他說上兩三句話,可是父親寧可抱那些侍女生下的賤種呵護(hù)疼愛,也吝嗇于對他笑一笑。他甚至還暗暗地希望過二叔才是他的父親……自然了,這種話,是沒法宣之于口的,他自己多想一想,都覺得誰都對不起。

    鏡郎也曾很黏他。

    “哥哥,我要這個。哎呀,我就是要嘛,給我?!?/br>
    “哥哥,抱我!親一口——”

    但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嬌滴滴粉嘟嘟小東西的親近,他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怎么能在他人目光下,和他親近?

    他咳了一聲,壓抑著捏捏他小臉的想法:“你別鬧了,別揪我衣裳……”

    “哥哥好兇!”

    也不知道是哪里碰著了,或者不順心意,鏡郎一言不合就哭了起來,縮成小小一個團(tuán)子,張口就去咬他的手臂,林紓要摸摸他的發(fā)頂,就被他蠻橫地推開,自己一搖一擺,像只小鴨子似的走開。

    林紓還沒來得及追上去,賀銘就不知從哪兒竄出來,把鏡郎摟在懷里,又親又哄,花了片刻功夫,就讓他重新?lián)Q了甜甜笑顏,送上一個軟軟親吻。

    而他卻只能局促地站在一邊,將要出口的幾句難得軟話,只得重新塞回了肚里。

    怎么可以這樣?

    他把人惹哭了,就該他再把人哄好。

    林紓猛然晃了一下頭,從半夢半醒中掙扎清醒過來,下意識地往身邊一探。

    鏡郎嫌他貼著熱,早滾到床的另一邊去了,衣裳扯得亂七八糟,露出脖頸上暗紅的吻痕,薄被纏在腰上,勒出細(xì)細(xì)的一道痕來。

    林紓忽然覺得那死死板板灰色的被子,也無端礙眼了起來。

    他扯開那床被子,遠(yuǎn)遠(yuǎn)地丟開,自己則貼了上去,將鏡郎整個人嚴(yán)絲合縫地抱進(jìn)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