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波心
冰箱里多了不少新鮮食材,甄楚機械地查看每層抽屜,試圖用冷氣給自己灼熱的面頰降個溫,他不敢回頭,像是被火星一路追趕至此。 “你相信了?!?/br> 關(guān)上冰箱門的時候,尖細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來,那道白影輕飄飄坐在櫥柜上。 甄楚沒有理睬,拿出玻璃杯倒了點果汁。 “你相信他的話了,”影子不依不饒,以一種冷冰冰的,下判決的語氣說道,“只要選擇相信,一切會好過很多?!?/br> “為什么不去看?。俊毕惹澳莻€有些哀傷的女聲忽然出現(xiàn),悲切地盤問,“在懲罰嗎?懲罰自己是最蠢的事情,你真的做錯過什么嗎?” 瞬間,影子口中的聲音如老嫗粗嘎難聽,“歸根到底,你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相信你自己,是這樣吧?” 甄楚盡可能地?zé)o視它們,可惜連出聲叱責(zé)的底氣都沒有。 耳邊傳來疾馳列車脫軌般的尖銳呼嘯,四周像被無形的浪頭拍過,溶成一片飄飄蕩蕩的暈影,頃刻間白影云消霧散。他令自己強定心神,一口一口抿那杯果汁,等杯中液體見了底,聶雨河也正好從樓上下來。 “今天——今天我來做菜,”甄楚太尷尬了,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你煮米飯就好了?!?/br> 聶雨河往沙發(fā)扶手輕輕一靠,“那晚上吃什么?” 不繼續(xù)那個話題總是好的,甄楚松了口氣,重新翻冰箱,把食材檢閱一番,他得出結(jié)論:“兩菜一湯,還不錯吧?” 看聶雨河要走過來,甄楚趕緊告訴他,“你就坐在那里!這點事我還是做得好的。” 他靜默著擰開水龍頭,反反復(fù)復(fù)沖洗手里的蔬菜。不知道為什么,連這樣的小事忽然都變成電影里的慢鏡頭,仿佛每一滴落下的水,流經(jīng)每一條綠葉脈絡(luò)的痕跡,都清晰得纖毫畢現(xiàn)。而他自己也暴露在聶雨河看過來的視線里,與那些蔬菜的脈絡(luò)一樣毫無遮攔,似乎連滿心的惴惴不安都能夠被看透。 “你去那邊坐著啦,”甄楚不自在,重新催促,“不相信我能做好對不對?” 素炒口蘑,青椒牛rou,再加一道菠菜蛋花湯??v然烹飪過程心猿意馬,他對這幾個菜還算有信心。聶雨河坐在沙發(fā)上,腿上墊著筆記本電腦,不知道正在查什么,甄楚走過去拍拍他:“快來吃?!?/br> 兩個菜已經(jīng)擺在了桌子上,湯還架在灶臺。燈下一看,牛rou色澤鮮嫩,青椒翠綠誘人,那碟蘑菇切得薄薄的,也用蔥絲和胡蘿卜點綴得恰到好處,無聲地催人動筷。 聶雨河不由得微笑:“啊,什么時候成了大廚?” 甄楚還沉浸在晚餐大功告成的成就感中,忘記了先前的難為情,“我之前也都做得很不錯吧?”轉(zhuǎn)身又要去端湯,一邊興致勃勃地催聶雨河:“快吃一口,我還沒來得及嘗?!?/br> 聶雨河從善如流,夾了片蘑菇放進口中,舌頭傳達來的味道卻和料想中迥異。他慢慢咀嚼,盡量讓自己別露出太驚訝的表情,最后咽進肚子里,稱贊道:“很不錯?!?/br> 甄楚心滿意足地把湯端來,分別盛了兩碗,也坐到桌子邊,像模像樣地夾起一塊蘑菇,才剛進嘴里就吐了出來:“這怎么是甜的?” 他又夾起一塊牛rou,發(fā)現(xiàn)也有股甜味,于是難以置信地打開柜子,拿出兩個調(diào)味瓶比對。兩個小玻璃瓶幾乎沒區(qū)別,連里面存放的白色粉末也如出一轍。他分別蘸了兩口,沮喪地意識到,自己多半是把糖當(dāng)成了鹽。 “別吃了,這什么啊,”甄楚把筷子一丟,又看了聶雨河一眼,“你還要哄我?!?/br> 他垂頭喪氣坐了一會兒,忽然燃起一線希望,拿起湯勺舀了一口,輕輕慢慢地吹著,等喝進肚里,總算面色稍緩。 “別吃那些了,”他碰碰聶雨河的手臂,“湯還不錯,可以喝。” 聶雨河沒說什么,轉(zhuǎn)而把菜倒進鍋里,重新開火翻炒。他大約又加了調(diào)料,等再端上桌時,味道總算能和不錯的賣相匹配——起碼沒有剛才那股違和又過頭的甜了。 面對改良后的晚餐,想到自己居然連炒菜也能出岔子,甄楚很不高興,而這點不高興迅速被熱騰騰的食物趕跑,他開始專心致志享用面前的飯菜。 一時間沒人開口。 米飯被頭頂?shù)臒艄庖换?,顯得粒粒飽滿,圓潤透亮。甄楚扒了幾口,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很餓了。牛rou下了兩次鍋,口感沒那么嫩,卻因為混合了先前的甜味,難得地提了鮮,細細咀嚼之下,也別有一番味道。雨還沒停,因室內(nèi)格外靜,淅淅瀝瀝的雨聲便清晰入耳,成了撫人心神的天然白噪音。甄楚細嚼慢咽,忽然意識到,眼前的一切正是他一直以來所期待,所渴望的。 確切說來,他從未對自己的期待定下過什么明確的標(biāo)準(zhǔn),像懷抱著一張有缺口的拼圖漫無目的地行走,居然真能遇上嚴(yán)絲合縫的對應(yīng)品。一瞬間他下定決心,把此刻眼前所看見的,連同鼻尖所嗅,雙耳所聽,肌膚所感的,都永永遠遠印在頭腦中——最重要的當(dāng)然是面前的人?;蛟S過去的很多經(jīng)歷已被丟到了腦后,或許未來還有很多事亟待被忘卻,不管怎么說,他希望這一時刻能夠在記憶中停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白天睡得太久,以至于夜深的時候,甄楚還毫無倦意。各科作業(yè)堆得像小山,他對此興致缺缺,投機取巧地挑要緊的寫,爾后就開始在草稿紙上亂涂亂畫,又從書架上翻了本舊書看。聶雨河敲門的聲音響起時,他心虛地被嚇了一跳。 聶雨河大概剛洗過澡,身上裹著浴袍,湊近還能聞到牙膏的薄荷味。甄楚不明就里地看他走進坐下。如果沒有旁的事做,只是這么干呆著,曖昧的空氣就輕易地潛滋暗長。 “你有事情要說。”看他有些嚴(yán)肅的神情,甄楚下了個陳述句。 “已經(jīng)說過了,下周去醫(yī)院。除了頭疼,還有哪里不舒服?” 甄楚沒想到這件事情如此陰魂不散,一推椅子站起來:“我要去洗澡了?!?/br> 他急急忙忙沖到旁邊那間小浴室,擠了牙膏就往嘴里塞,迅速刷出滿嘴的清涼泡泡。 聶雨河拉開磨砂玻璃門,倚著問他:“你還想躲到哪去?” 甄楚慶幸自己還有刷牙的時間可以拖延,慢悠悠地里里外外刷了個遍,又仔仔細細漱了三次口,把心一沉,告訴他:“老師,這么麻煩的事,你根本不需要cao心的?!?/br> 他像是怕聶雨河開口似地趕緊接上,“喜歡之類的,說不定是你弄錯了,因為根本找不到理由,”提到那兩個字,他仍舊很難為情,“我們做了那么多次,你把身體上的感覺和心里的混淆了也說不準(zhǔn)。” 他這么振振有詞,聶雨河幾乎要被氣笑,索性不出聲,等著他還能說出什么。 “像今天這樣不就很好嗎?”甄楚忽然認真起來,看著聶雨河的眼睛說,“我們呆在一起,還挺開心的吧?你不需要對我負什么責(zé)任……” 話沒說完,手腕就被牢牢握住,繼而抬高。迫于身體的姿勢,甄楚的頭也不得已地仰起來,雙唇很快被柔軟的東西堵住。 剛洗漱過的舌頭有些涼,碰撞在一起,敏感的神經(jīng)也比平日遲鈍很多,背后浴室墻壁的六邊形馬賽克瓷磚硌得人骨頭疼,甄楚還沒弄清狀況,就唇舌糾纏著被往臥室里帶。 聶雨河眼眸迫得太近,像是為了探明究竟是怎樣可惡的舌頭才能說出這樣惹人生氣的話,而故意用上咬一般的吻。但他早就清楚,那一截小巧的舌頭非但不可惡,反而柔軟誘人,接吻的時候纏繞吸吮,能獲得格外甜美的體驗。 一時間天旋地轉(zhuǎn),接觸后背的從冷硬墻壁換成了柔軟的床褥,甄楚幾乎被剝了干凈,他試探地抬起頭看,襯衫衣褲散亂一地,還來不及說什么,迅速又被按回床里。 “窗簾……” 窗簾未來得及拉上,室內(nèi)僅開了桌邊臺燈,豆大的暖黃光線與外面沉沉夜色一同映在玻璃上,依稀也有遠處電線,車流,以及分不清是星光還是霓虹的斑駁暈影。 這一帶房子間距大,樹木又多,敞著窗簾也不會有看見別家的風(fēng)險,可甄楚的手仍舊不死心地想去拽簾子,盡管半邊身子已經(jīng)軟得不像話。他辨認不出究竟是自己身上guntang,還是聶雨河的唇太熱,甚至連浴袍摩擦過肌膚都會激起一些快感。 “拉上,拉上簾子啦……” 嘴唇總算被松開,他還堅持這個,聶雨河索性把人扶起來,使他屈著膝蓋跪在窗邊,臉對著的正好是那片影影綽綽的夜。 早些時候下過的細雨在窗戶上留下些許圓圓的水珠,甄楚神思混沌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換了副景象,身子嚇得驟然一縮。聶雨河手指正圍著xue口打轉(zhuǎn),順勢向內(nèi)一探,結(jié)結(jié)實實伸了進去。 玻璃涼涼的,后方聶雨河卻很暖,夾在這人工的涼意與天然的溫暖中,甄楚抖索著身子,連先前那點羞恥也忘記了,不住地向后倚靠,努力吞吃體內(nèi)幾根胡亂揉捻的手指,自己也伸手探向前面。 聶雨河拍開不老實的手,牢牢按著,一邊咬著耳朵問:“是誰非要拉窗簾,自己去?!?/br> 他手上的力氣絲毫不松,甄楚根本連窗簾邊也夠不到,似乎又能感受到硬具抵在臀間。他被情欲蒸得難受,象征性地試了幾次,轉(zhuǎn)頭去扶身下的性器,對準(zhǔn)了往下坐。 前面才進去,他悶哼一聲,被攬著往床里帶。身體連在一起,怎么動都是強烈的刺激,甄楚干脆由著聶雨河的意思,臉朝下趴倒在枕頭上,腰被握著,體內(nèi)的物事正緩緩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