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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鬼面在線閱讀 - 32 新生活

32 新生活

    秦州作為帝國開港以來的第二個根據(jù)點(diǎn),許多其他地方扔根深蒂固的舊習(xí)早早地就被拋之腦后。石磚砌成的淺灰色大道直通八方,兩側(cè)是白磚紅瓦堆出的二層洋房。每隔十五米左右便豎著一盞約三米高的路燈,散發(fā)著暖黃的燈光。光圈一個個重疊在一起,將路面照得通亮,連犄角旮旯的花叢都顯得油光閃亮。

    同時,燈光也在匆匆路過的行人的眉骨下映出不屬于煌國人的深邃,他們或是從工廠下班了,或是去作坊的路上。鮮少有人穿著煌國傳統(tǒng)服飾,男人多是襯衫西褲,脖子上系著妻子挑選的流行花紋領(lǐng)帶。女人則頭戴黑紗,手挽挎包,尖細(xì)的高跟落在石板上噠噠作響。兩個小孩正在爭奪一只玩具,那以帝國連環(huán)畫的主角為原型的玩偶正用雄厚的聲音喊著字正腔圓的帝國話。

    這還是向湮第一次來秦州,他只看了幾眼便收回心思,將行李抗進(jìn)一棟二層別墅里。這棟爬了半邊青藤的紅瓦房是琴洲給他托關(guān)系找來的,一樓是簡單的會客室和廚房,二樓就是一間有窗戶的臥室,門外的小花園種植著些花。蔬菜田因?yàn)闆]人打理已經(jīng)枯萎,但葡萄架和水壺都是結(jié)實(shí)實(shí)用的。

    客廳正中央鋪著暗紅色的地毯,上面壓著一座皮沙發(fā)。即使是夏天,皮質(zhì)的東西依然是透涼的。向湮立刻爬了上去,深吸一口氣,情不自禁地舒展著長途跋涉而疲憊不堪的身體。他閉了會兒眼睛,又一個鯉魚打挺爬了起來,從行李箱里翻出瓶瓶罐罐開始往嘴里灌。七、八粒藥片入口,他這才想起來沒水,一起身就看見杵在門口的岳云龍。

    “你進(jìn)來干什么?”向湮口齒不清地問。

    “我、那個……”岳云龍手足無措地?fù)狭藫项^,說不出個所以然。

    好在向湮也并沒有真的想問出什么名堂:“你來都來了,給我弄點(diǎn)兒水,吃藥呢。”

    “哦、哦,好?!痹涝讫埰沉搜?,從后門繞進(jìn)了后花園,從井里打上了一桶水。拎過來時還遭了向湮的白眼,這才反應(yīng)過來換個杯子:“喏?!?/br>
    向湮咕咚咕咚幾大口,將藥片沖下肚,抹了把嘴:“你還不走?”

    “這才剛使喚我,現(xiàn)在就趕我走了?”岳云龍睨了他一眼,終于組織好語言,“你和邢先生也算是認(rèn)識,還在黑月會戴過一陣子。且不說你會不會自己去聯(lián)系他們,即使你遠(yuǎn)離了道上,道上的人也會來找你。更別提你還跟青龍幫杠上了,你不是把那個張三還是李四的……”

    “陶七。”向湮嚴(yán)肅地點(diǎn)頭。

    “???是叫這個么?算了,你把那個‘陶七’給抹了?!闭f到這里,他用手比作刀,在脖子上抹了一把,“青龍幫不會作罷的。即使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那也是對于黑月會來說的。你一普通人放他們眼里,說白了就什么都不是。等到時候他們找上門來,你就只能任人宰割?!?/br>
    “說重點(diǎn)?!毕蜾尾荒蜔┑?fù)噶藫付?,“唧唧歪歪的?!?/br>
    “我跟你說實(shí)在的呢?!痹涝讫埐挥?,卻還是耐下性子,“邢先生派我來護(hù)你,等過陣子我確認(rèn)了不會有人來找你麻煩,自然就會帶人離開?!?/br>
    “所以你這陣子是要跟我住了?”向湮追問。

    “啊……是這樣沒錯?!痹涝讫堅G訥地點(diǎn)頭,隨即在看到向湮嫌棄的表情后也露出鄙夷的神色,“你那是什么表情,要我說我也不愿意!誰要跟你一粗鄙的大老爺們兒住一塊……”

    “我看你對你們邢先生不是一片忠心,要你和他住你怕不是巴不得天天住一塊兒?!毕蜾沃S刺道,可是話說到一半他的語速就慢了下來,意識到這話里頭實(shí)在是酸。于是他抿唇“嗯”了聲,岔開話題:“行了,你住就住,別跟我睡一張床就行,更別把你那些手下安排進(jìn)來,我受不住。”

    “誰要跟你睡一張床!”岳云龍后退半步,拍了拍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我睡客廳就行。”

    向湮不理他,自己回屋往床上一蹦,整個身子立馬陷入了松軟的被榻中。也不知道琴洲是拖了誰來打理,被褥里有一股太陽的芬芳,向湮忍不住深吸了口氣,渾身放松下來。床頭的茶幾上放置著一盞油燈,用花瓣形狀的燈罩蓋住,油脂做的燈罩上點(diǎn)綴著桃花紋路。

    床的正對面是一間衣帽間,過去他只在單月笙的屋子里見過這種東西。單月笙的衣帽間足足有他這間臥室那么大,里面塞滿了齊刷刷的衣服,多是黑白兩色的襯衫和大衣,也有幾件顏色艷麗的煌國服飾。相比起來,向湮這間衣帽間就磕磣了許多,大約一米半寬的對門后是兩米深的狹窄空間,半人高的地方兩側(cè)夾著晾衣桿,頭頂兩側(cè)也各有一根。向湮沒幾件衣服,便只松松垮垮地掛了幾件上去,顯得有些冷清。

    床頭是一扇窗,木制的窗框外頭有一個花壇,里面還什么都沒種。從二樓能看到一樓的小菜園,往前幾步就是籬笆,再往前便是鄰居家的花園。隔壁是一棟白色的小洋房,和向湮這屋差不了多少,也是二層高。但是花園里十分冷清,沒有晾衣架,也沒有花花草草。水泥蓋過泥土,屋子的另一側(cè)似乎是一個停車庫,隱約能看見一輛黑色的車頭。

    不過最讓向湮感到好奇的還是鄰居家的窗戶。每一扇窗戶內(nèi)都拉著窗簾,湛清色的布料將光線完全隔絕,擋住了一切窺伺和求知欲。向湮趴在窗臺上又看了一會兒,關(guān)上窗戶決定休息。

    下樓時岳云龍已經(jīng)燒好水洗完澡,還留下一桶熱水讓他自己清理清理。浴室靠南,在他的臥室正下方。藍(lán)白色的瓷磚鋪得整整齊齊,房間的一角還有一口漏稅管,便不用洗完澡后扛著浴桶出門倒水,再出一身汗了。只是這浴室著實(shí)有些“開放”了。不知是不是帝國人生來便不比煌國人保守,浴室的墻上居然有一扇大喇喇地窗戶,連窗簾都沒有,就這么正對著外頭光天化日。好在他家的籬笆較高,也就只有隔壁二樓能勉強(qiáng)看見些許浴室里的光景。

    但哪會有人沒事兒跑來看人洗澡呢?

    向湮于是不作糾結(jié),將衣服隨手扔進(jìn)洗衣籃里。浸入熱水中的那一瞬間,渾身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地舒張、放松下來。蜜色的皮膚上泛著暗紅,向湮長嘆一聲靠在浴桶里閉目養(yǎng)神。

    突然,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氣讓他忽地一跳。浸透了水的身子躍出水面,水滴嘩啦啦地四處飛濺。可是左顧右盼,向湮也沒能找到那寒氣來自何處,那是一種審視的、觀測的“視線”。他唯一能想到的來源便是隔壁那戶人家,可是看著那緊閉的窗簾,他還是搖搖頭,迅速地?fù)Q上衣服便匆匆回房了。

    次日,向湮渾身輕松地下樓時,就見岳云龍正背著手錘腰。一想到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睡了一晚沙發(fā),他頓時有些沒來由的愧疚:“呃,早?”

    “早上好?!痹涝讫埪曇粢灿行┧粏。炝藗€懶腰后將衣領(lǐng)整理好,“今天你要去哪兒么?”

    “你要陪我去?”向湮發(fā)現(xiàn)自己死后岳云龍似乎真的變了個人,要是放在以前,他是絕對沒機(jī)會看到岳云龍腦袋上頭發(fā)還翹起亂七八糟的弧度的模樣的,如今甚至還看到他睡眼惺忪的狼狽。他又有些樂呵:“行啊,我去置辦些日用品,你要跟來也行,我看你也得弄點(diǎn)好好打理打理?!?/br>
    向湮心想岳云龍還是沒變太多的,此話一出,他立刻就惱羞成怒地變了臉:“你不知好歹!我要不是為了不讓你遇害……算了!”

    每次岳云龍一生氣,向湮便忍不住繼續(xù)逗他。在他死前,他們總是因?yàn)檫@樣吵得不可開交,最后兩人各是鼻青臉腫地被單月笙罰去祠堂跪個半日。即使是跪,岳云龍也喜歡跟向湮爭,他向來喜歡用這種方式表誠意,仿佛跪得標(biāo)準(zhǔn)便是對單月笙忠心耿耿似的了。向湮見他這副模樣就翻白眼,他的忠誠可不是這樣做做表面功夫,要是為了單月笙,他連命都可以不要,這才是他的忠誠。

    可是等他死了,現(xiàn)在再看岳云龍這種忠心似乎也是對的。畢竟他沒了命,總得有人陪在單月笙身邊。以前是向湮,現(xiàn)在看來便是岳云龍了。

    “你想什么呢,笑得怪惡心的?!痹涝讫埖穆曇舸驍嗔讼蜾蔚某了?。經(jīng)他這么一說,向湮急忙側(cè)頭望向車床,果不其然自己的臉上掛著一絲笑意,看著瘆人。他清了清嗓子:“想一會兒去買些什么。”見岳云龍仍是一副鄙夷的模樣,他反問,“你呢,相好買點(diǎn)啥特產(chǎn)回去了不?”

    “我不是來玩的?!痹涝讫垏?yán)肅道,“不過以前聽說秦州盛產(chǎn)古琴、琵琶之類的弦樂器。不知能否得一架,放回去當(dāng)擺設(shè)也是極好的?!?/br>
    “得了吧,送給誰的?”向湮戳穿他,“邢先生?”

    “不是!現(xiàn)在秦州那些久傳下來的手藝早就失傳,新匠人做的琴,邢先生又怎會瞧得上?”岳云龍遺憾地?fù)u頭,“聽聞帝國侵煌之前秦州產(chǎn)的琴音色柔里帶鋼,每一架都有自己的音色和癖好,若是真能有幸得到一架,帶回去給邢先生自然是最好的。不過沒了,便也只能想想作罷?!?/br>
    “那是送誰的?”向湮下套。

    岳云龍心思飄得遠(yuǎn),脫口而出:“是給……不,這并非禮物!”

    “還裝呢,都快說出口了。”向湮瞇起眼睛,一把子勾著他的脖子卡住,“這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說來聽聽,我也好幫你出謀劃策?!?/br>
    “跟你又不熟,你出謀劃什么策?。 痹涝讫埿邜赖貟暝?,兩人卻越靠越近,向湮幾乎掛在他身上拍他:“我就見過你兩面,都知道你丫是個無趣的木魚腦袋。就你這樣,還能追到人家姑娘家就有鬼了!快說出來,哥哥我見多識廣,抱過的女人比你見過的還多!”他信口開河,“你說出來,我?guī)湍阒\劃謀劃,追到人家的可能性還高些!”

    “哐當(dāng)!”

    只聽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一側(cè)的一家茶館內(nèi)傳來窸窸窣窣的人聲。向湮松開岳云龍,二人一起望過去。人群圍城一圈,中間的一張凳子倒在地上,茶杯碎了一地,淡褐色的茶水淅淅瀝瀝。一個身著布裙,扎著羊角辮的女孩被一高瘦的男人拽著胳膊提得騰空起來,小臉漲得通紅,兩條藕白色的小腿在空中拼命撲騰:“放開、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