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夜曲在華彩的詠唱中等著他的愛人。
那天說開后,唐岳就一心撲到了工作里。他忙著整理近期新得的資料和研究的課題做融合,將論文整體的大綱和框架都做了仔細的梳理和調整,不是在圖書館翻閱書籍就是和在西原認識的專家老師交流。 江羽則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請,他的鋼琴老師邀請他近期回一趟意國,參加他六十歲的生日會。這場生日會是老師教過的學生自發(fā)組織的。 他們好多年沒有見面了,老師是他的伯樂,也是他當初任性轉現(xiàn)代樂時候少數(shù)的幾個支持者。 為了不給老師丟臉,江羽開啟了魔鬼練琴模式,從世界名曲到自己這些年創(chuàng)作的曲子反復彈,每天不少于時。 三天后,唐岳和江羽晚上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時候,手機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信息。 “唐岳,我明天就要回宣城了?!?/br> 沒有署名,但唐岳能猜到是宋戚。 對于宋戚,唐岳心里還是有些復雜的。雖然宋戚的選擇是他個人的事情,他兩也的確沒可能了,但曾經(jīng)相愛過的人,獨自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努力了好幾年,多少會讓他有些動容。 只是這點動容與動搖無關,他已經(jīng)36歲,也有了要全心守護的人。 唐岳把手機直接給江羽看。 “是……宋戚?” “嗯?!?/br> 江羽側過身盤起腿,認真想了想,還是道:“唐岳,那個試驗,你想去嗎?” “我不想去?!?/br> “為什么?” “因為你更重要。” 這回江羽沉默了更長的時間,他想起了看過、聽過的關于的所有資料,想起了正在宣城醫(yī)院等待治療的寧溪。 這是個非常有意義的項目。 “宋戚,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這是他在知道唐岳和宋戚的關系前,心里就給出的評價。 在知道他們的過往的時候,他嫉妒過,失落過,也懷疑過。 現(xiàn)在他一點也不嫉妒宋戚了,因為唐岳已經(jīng)在他身邊。 唐岳伸手揉了揉江羽的頭發(fā):“我們小羽也很了不起。” 唐岳低頭準備回信息,江羽制止了他。 “唐岳,還記得你告訴我說,如果有一個很遺憾的沒有在一起的人,你會怎么辦嗎?” 唐岳愣了愣,抬起頭來看著江羽。 “明天去機場送送他吧?!?/br> ——————————— 第二天下午,唐岳卻拉著江羽一起去了機場,美其名曰讓老婆做司機,而他只是個清清白白的送機人。 到了停車場,兩人倒是很有默契,一個在車里等,另一個去了機場大廳。 再次見到宋戚,唐岳陪著他到柜臺值機,他的狀態(tài)比上回在西原要好了許多。 “你看起來精神多了?!?/br> 宋戚笑了笑:“最近這段時間接了好幾個采訪,剛忙完,又得回去追蹤臨床試驗的情況了?!?/br> 唐岳真心實意地說:“加油,你們項目一定會順利完成的?!?/br> 宋戚把身份證遞給值機員,轉頭對著唐岳,眼里多了幾分釋然。 “我昨天本來還想著再問問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參加志愿者試驗?!?/br> “現(xiàn)在呢?”唐岳幫宋戚把需要托運的箱子放上傳送帶檢查稱重。 “沒有必要了。我這個人,其實就愛跟自己較勁?!彼纹萁舆^機票,和唐岳并肩往安檢處走。 周圍人來人往,每個人都腳步匆匆。 宋戚想起六年前,自己一個人踏上了飛往宣城的旅程,帶著絕望般的掙扎。 時過境遷,現(xiàn)在自己依然是一個人,但已從容平和,有了明確的方向。 在安檢口的隊伍前站定,宋戚轉身面對唐岳,細細地把他的眉眼再看了一遍,不過這回不是要記在心里,而是要徹底移除。 “謝謝你陪我走這段路?!?/br> 走這最后一段路。 “也謝謝你,讓我從這場執(zhí)念里清醒過來?!?/br> 唐岳拍了拍宋戚的肩膀,由衷地說:“你值得更好的人?!?/br> 宋戚把唐岳的手挪開,眨了眨眼笑了起來:“我也覺得。” —————————— 停車場。 江羽把座椅往后調,舒舒服服地躺下。 車載音箱里循環(huán)著肖邦降e大調夜曲第二首。 溫暖的音色,像是仲夏之夜潮水上的星光,透過沙灘上的枝椏澄澈地發(fā)亮。 江羽想起從小陪著他長大的金毛,在他十幾歲的時候,有一天早晨咬著他的褲腿不讓他出門,他卻因為一場重要的演奏而拉開了它,等回家就再也沒有找到它。直到幾天后在附近公園找到了它的尸體。 原來它知道自己快要死去,那天早晨只是在討要一場告別。 這件事梗在他心里好多年,因此他深信不論是人和人之間,還是人和動物之間,都需要一場體面的告別。 如此,才會沒有任何遺憾地接受所有的失去。 ————————— 過了安檢口,宋戚回頭站定,唐岳對他揮了揮手道再見。 春天的陽光透過機場透明的玻璃頂在他兩之間投射出一道光影,連空氣中的塵埃都能被映照得清清楚楚。 宋戚就這樣看著唐岳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徹底地離開了他的人生。 他們沒有蹉跎那十年。 他們盡了自己所有的努力。 只是希望來得有些遲。 只是他們沒有緣分。 但是天下還有千千萬萬對信息素互斥的情侶,他們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無奈。 他們可以放心地擁抱、接吻、zuoai、標記。 真是萬幸。 ————————— 曲子已經(jīng)循環(huán)播放了十多遍,江羽閉著眼睛,感受潺潺流水般的音符跳躍在耳邊,他的指尖自然地走起了指法,在華彩的詠唱中等著他的愛人。 年華會老去,技巧會生疏,可曲子中飽含的感情從來不曾褪色。在這個午后,狹小而靜謐的車里,江羽從中品出了年少彈奏時觸及不到的那份真誠愛意。 車窗被敲響,江羽睜開眼,看到他的Alpha在車旁低頭看著他,溫柔的笑容和夜曲的旋律融合在一起。 江羽坐起身,打開車門撲入唐岳的懷里,抬頭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