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嶼曾經在普林斯頓大學求學，時隔多年再次踏上M國國土，不由地感慨萬分。

    剛出機場華海就直接迎了上來，他相貌普通，身材中等，但日常嘴角總是噙著若有似無的笑容，整個人看起來很陽光，給人容易信賴的感覺。

    他是一個有家室的beta，在名塵科技工作有一年多了，日常對待工作十分熱忱，作為運營總監(jiān)，對公司各個階段重點工作都有參與。

    這次也是自動請纓來M國，之前程嶼收到的關于Thrasher的很多信息也是他認真收集的。

    “程總，你總算來了。”華海接過程嶼的行李箱，“我叫了車，先送你去酒店休息?！?/br>
    “不急，你這邊什么情況？接下來的談判定在幾點？”程嶼沖他點點頭，跟著他的指引上了一輛商務車。

    “定在晚上八點，你看方便嗎？”華海遞給了程嶼一個厚厚的文件，“這是我前期收集的資料和談判記錄，你過目一下?！?/br>
    程嶼看了一下腕表，此時才下午五點，還有時間。

    程嶼仔細翻閱了之前的談判記錄，表情逐從凝重變成了玩味，“也就是說Thrasher之所以還沒有同意專利轉讓并不是因為我們提出的價位低，也不是他們的產品需要自己用到這項專利，而是他們不信任我們公司，或者……直白的說，是看不上我們公司。”

    他伸出手指在文件上點了幾下，“你甚至連他們的技術總監(jiān)都沒有見過，見過最高級別的高層只是個技術顧問？”

    華海被說得有些掛不住臉，眼神移到了地面上。

    “那你哪里來的自信跟公司說談得差不多了，這趟是讓我來拍板的？”程嶼的聲音越來越冷了。

    “程總，我通過私人關系找過他們的技術總監(jiān)了，雖然沒有正式談判，但是他也是有意向的，而且那是個非常年輕的alpha，也是國人，他看了我們的詳細資料，指名說要我們的CEO親自來談?！比A海信誓旦旦地解釋道。

    “那么今晚也是技術總監(jiān)來和我們談？”程嶼還是想不明白，他不覺得這里面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他最反感別人算計他。

    如果華海說的不是實話，等回國之后有他好受的……

    程嶼的眼神太過凌厲和充滿警告意味，華海默默地給自己捏了一把汗，“是技術總監(jiān)，姓余，英文名Karl。”

    “我需要好好想想怎么跟他談，其余的事項你來安排，這么一看我們的時間不算多?！背處Z沉吟道。

    華海趕緊點點頭，心里的石頭放了下來。

    他們的程總太精明了，他在他面前，任何瑕疵都一點兒含糊不過去。

    程嶼為了晚上的會面做了精心準備，在約定的時間，和華海準時踏入了Thrasher公司所在商業(yè)大廈的門。

    此時，大樓的保安和前臺已經下班了，大部分樓層也是漆黑一片，整棟大樓顯得十分安靜。

    程嶼攏了攏西裝下擺，在華海的指引下，進入了十五層一間亮著燈的會議接待室。

    一個人坐在里面等他，聽到動靜之后，緩緩抬頭，是一張對程嶼來說毫不陌生的臉。

    “虞渺。”他張口而出，頓住了腳步。

    虞渺穿著一身白色的研究服，前胸掛著小小的工牌，英文寫著“技術總監(jiān)”，他淡漠的琉璃色雙眸在看到程嶼的一瞬間有了細微地波動，像一汪平靜的廣闊湖水里投了一顆石子，有波紋蕩漾開來。

    不仔細觀察，無法察覺。

    “嶼哥……我們終于又見面了。”他走過來，垂下長長的眼睫，伸出手來。

    程嶼輕輕回握住虞渺蔥白修長的手，又迅速放開，“有一年多了吧。”

    他們只相處過短短幾個月，他偶爾會想起青年曾經給過他歲月溫馨靜好的感覺，也會想起他突然離開時的落寞和失望……

    “坐吧。”

    虞渺拉開凳子的聲音讓程嶼回過神來。

    算了……這些都過去了，他還記得自己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獲得專利轉讓，于是他立刻收斂了那點情緒波動，坐下來以后正色道，“虞總監(jiān)，我這次來M國的目的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方公司想要的那項專利對我們的新產品開發(fā)非常重要，不知道貴公司需要什么條件才能轉讓給我們？”

    “你們要的這項技術是我們收購上家公司打包獲得的，最近我們公司為了拓展收購了很多技術和相關擁有技術專利的人員目前階段一直還在甄別核實中?！毖韵轮馐菚簳r不打算賣了，他話鋒一轉，“華海找過我們技術部，我們給出的建議是可以賣，但是鑒于內部程序復雜，可能需要的時間比較久。”

    程嶼無法判斷這是不是托辭，他也難以腆著臉用曾經的那點關系來打感情牌。

    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我們的新產品上市刻不容緩，等不了太久，如果轉讓有問題，我們愿意先付許可費，后期再簽轉讓協(xié)議?！背處Z微微傾了傾身，誠懇地表達了意愿。

    “這樣，專利使用許可我可以做主，許可費我們也可以再具體磋商?！庇菝焱兄掳统烈髁艘幌?，然后居然直接答應了，琉璃色的眸子轉動著定定地看著程嶼，“你親自跑一趟，我總不能讓你白來?！?/br>
    “謝謝?！背處Z想不到虞渺會這么說，又補充了一下，“你有要求盡管提。”

    兩人又商量了一下具體細節(jié)，一切都很順利。

    ”簽訂合同前我方需要查看專利許可證和登記簿，我希望和這次簽的是排他許可合同，同時給我們優(yōu)先轉讓權，以避免未來風險。”他想了一下，又提醒了一次，“貴公司還有什么條件也可以盡管提出來。”

    “太晚了?！庇菝斓囊暰€落在在墻上的掛鐘上，“我們下次再談吧?！?/br>
    “也好?！彼郎蕚湔酒饋?。

    華海有些急切地湊了上來，小聲附耳道，“虞總監(jiān)有權批轉讓許可，只簽使用合同一旦他們不續(xù)簽了，我們風險很大！”

    “我有分寸。”程嶼淡定地說道，將資料收好遞給他拿著。

    一個字也不再多說。

    他轉向虞渺，露出一個商業(yè)化的笑容，“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我送你。”他幾步上前就跟了上去。

    程嶼并沒有什么反應，他的手隨意揣在兜里大步走著，到了安靜的走廊里，他吩咐華海，“你先下去幫我叫車。”

    華海應了一聲，噠噠噠地跑向了電梯。

    漆黑而安靜地走廊里，程嶼走在前面，而虞渺靜靜地跟在他身后。

    他越走越慢，然后停了下來，“虞渺，你是不是還有話想說？”

    他話音剛落，腰部猛地被人從后面緊緊箍住，背部貼到了那個人的前胸，不規(guī)則的呼吸落在了耳側，“嶼哥，你為什么不問我這一年多的經歷？”

    程嶼愣了一下，想去掰腰上過于用力的手臂。

    他一直以為虞渺對他心有芥蒂，而且在商言商，這次談判他們公司沒有優(yōu)勢，他已經做好了完全失敗的準備，沒想到虞渺卻爽快地用許可承諾給他們之間的談判開了一個口子。

    他總覺得對方還有別的條件……

    尤其是他剛剛發(fā)現(xiàn)虞渺說完話的時候嘴角動了一下，瞥了一眼旁邊的第三個人，欲言又止，于是他就刻意支開了華?！?/br>
    “對，你變化挺大的……當時離開的時候你只是告訴我要出國求學，我以為你只是攻讀博士學位，沒想到進了研究所……現(xiàn)在還是Thrashe的技術總監(jiān)。”他順著虞渺的話接了下去。

    虞渺慢慢放開了他，站回他身邊，聲音漸漸趨于平靜。

    “艾斯克博士很好，在他的實驗室我學到了很多，現(xiàn)在他專注于光遺傳學技術商業(yè)化，我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br>
    “我?guī)ьI的小組研究的方向是光改造神經元細胞對AO人群生理發(fā)情進行長期抑制，讓他們在一定時期內不再受發(fā)情困擾?！?/br>
    “這項技術應用前景廣闊，我想回國發(fā)展?！?/br>
    虞渺握住程嶼的手，十指緊扣，就像他們曾經漫步在A大滿地楓葉的林蔭道上一樣，“我回國可以帶走一大批專利，包括你們需要的那一項，如果你答應幫我……”

    黑暗中，程嶼看不見虞渺眼中洶涌的波濤，不知道他提出這些需要多大的勇氣，他只是謹慎地反問，“怎么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