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登天
書迷正在閱讀:快穿沒有盡頭的旅行(總受,np)、睡前小黃餅、特殊情欲道具所、四面楚歌(np)、[NP]愛我、叔叔你好甜、塵鎖、觸手可得、(總攻/快穿)在睡夢中淪陷的天之驕子、《偷拿室友內(nèi)褲后》
楊炎家的車好馬也好,再加路程短,兩家也就相隔幾個路口,倏忽便到了楊炎宅第。 盼楊率先跳下車,龐平恭敬撩開幃幔,撐著楊炎幼清的白手扶他下車,最后長四牽著馬兒去向偏門。 盼楊惦記著玉蟬,眼睛緊咬楊炎幼清,都沒注意這高門大院什么樣子,跟著一同走了正門。 “這正門也是你走的路?。俊饼嬈礁跅钛子浊迳砗?,轟趕盼楊。 盼楊愣了愣,慌忙走了旁門。 楊炎幼清心中郁結(jié),一路冷面不語,龐平緊跟身后也不說話,盼楊知自己一身污穢討人嫌,便自覺隔開數(shù)跬距離。 三人排成一字,繞過怪石綠池后,便走到了前庭。庭旁有一汪月池,池中假山堆疊,荷尖稚嫩,庭前有一片寬大的碎石空地,空地當中栽著一顆大銀杏樹,樹冠茂密,樹蔭涼爽,一個小案放在根處,想必是楊炎幼清賞景賞月用的。 這庭院自然與世子府不能比,無論格局面積都要小上許多,不過單住個楊炎幼清,已足夠幽靜淡雅。 “公子回來的可真及時,園婆剛做好……喲!”一個穿著黃綠花綾羅裙,頭上挽著云髻的年輕女子出現(xiàn)在庭內(nèi),她生的眉清目秀,膚若凝脂,頗有幾分姿色,當下端著一個髹飾食案,似是要張羅飯食,忽見楊炎幼清身后的盼楊,臉上笑容就變了。 “這……小……小乞兒是誰啊,公子要行善嗎?”女子遲疑道。 “我五哥哥、尹國公子鐸的庶長子,盼楊是也!”楊炎幼清夸張道,接著脫靴上到庭內(nèi),龐平將靴擺正。 “?。??”女子驚詫,瞇起眼睛探出頭,專心打量起盼楊。 盼楊長這么大,頭次被貌美女子打量,臉上不覺紅了,可惜他頭臉污漬太多,沒人看出來。 “公子可回來了,今兒的rou羹可好了,園婆說……”此時庭后出現(xiàn)一提著髹飾食盒的女子,這女子身著淺藍棉裙,烏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松散的髻,雖無剛才那女子般動人,但也儀態(tài)大方,溫婉嫻靜。 “這是……”藍裙女子看見盼楊也愣了。 “是公子鐸的庶長子,楊盼楊是也~”那黃綠群女子嬉笑道。 “啊……?”藍裙女子微微施禮;“見過小公子……” “瓔娃,你別逗媛月了,”楊炎幼清坐在軟墊上,被喚作瓔娃的黃綠裙女子趕緊拿出一個黑漆憑幾放在楊炎幼清身后,方便他倚靠。 另一個被喚作媛月的藍裙女子脫鞋上庭,擺放飯食。龐平看沒什么事,便一語不發(fā)的退下了。 瓔娃嘴叼玉簪,跪在楊炎幼清身后,摘下其玉冠,一頭油亮烏絲瞬間流瀉下來,她熟練挽起滿把長發(fā),抓出松散發(fā)髻,再用玉簪穿插定型,順便脫下他鴉青色紗褙子,疊好放在一邊。 “公子可松快些?”瓔娃甜笑道。 “嗯……這東西好看雖好看,可是壓死我了,”楊炎幼清活動下脖子,口中的東西是指那玉冠。 “那便著人再雕一雕,我現(xiàn)在就去?!?/br> “不急,”楊炎幼清吃一口青菜擺擺手,一打眼看見了庭下的盼楊。 此時的盼楊瞪大眼睛,表情呆傻,似是看愣了,旁人不知,盼楊只覺得此情此景美如仙境,男女皆不是凡塵俗物,天人下凡一般,相較之下,自己就如地里的石頭,跟他們天壤之別,羞愧之心不覺升起。 “公子,這……小公子該如何?”媛月收起食盒問。 “今日吃過飯嗎?”楊炎幼清問盼楊。 “沒有……”盼楊如實回答;“前日昨日,今日……都沒有……” “啊???”瓔娃追問;“你怎的沒吃呀,是逃荒來的?” “公子鐸沒認你?怎的還光著腳?”媛月也好奇。 盼楊被二位仙子問的彷徨,一時啞然,只沉下頭,看著自己烏黑的光腳。這一路他形單影只,走的艱辛,好容易到了常州又遭冷遇,其中的心酸無助都不知該從何說起。 “先帶他去沐浴,完了再支會園婆做些吃食端過來,”楊炎幼清看他單薄孤獨,想必是吃了不少苦頭,有苦說不出了,便不想為難他,先解決口腹再說。 此話一出,瓔娃媛月都愣了愣,大眼瞪小眼。最終還是那瓔娃機敏,提著裙角跨下庭階,趿拉著繡鞋去支會園婆了。 媛月反應慢一拍,只得領(lǐng)著盼楊去浴室。 盼楊去了浴室才知道,兩位仙子jiejie都不愿領(lǐng)自己洗澡,一是因為自己太臟,二是因為伺候沐浴十分費力。 媛月綁起廣袖,提著淘米水蓄滿前室的鐵鍋,又去后室抱薪燒火,待到鐵鍋冒出熱氣,她擦一把臉上的汗,微喘道;“小公子可以沐浴了。” “多謝仙子jiejie,”盼楊拱手施禮,脫衣下鍋。 盼楊流浪許久,早已不知廉恥為何物,只是有些擔心自己骯臟礙了媛月的眼。媛月瞧他不過半大孩子,只當是大號的稚童,也不避嫌,還擼起袖子用肥珠子幫他搓洗。 這一洗可不要緊,竟是換掉了兩鍋烏黑的淘米水,用掉肥珠子數(shù)把,還梳斷了兩把篦子,總計耗時一個多時辰。 最后洗的媛月雙手酸脹,鬢發(fā)凌亂,香汗淋漓,衣襟裙角皆濕透,這盼楊才算洗出了真實面目。 雖然他依舊瘦骨嶙峋,身上諸多莫名舊傷,但生的長手長腳,肩背筆直,五官上隱隱有劍眉星目之相,口鼻端正挺闊,深如刀割的雙眼皮不像楊鐸,許是遺傳那凌妙兒,但那兩片薄唇跟楊鐸是十分的像,現(xiàn)下他年紀還輕,媛月相信只要好生喂養(yǎng),假以時日定能長成跟他爹一樣的俊朗男子。 “也算沒白受累……”媛月擦把汗,竟覺出饑餓。拿出舊衣給盼楊穿上,又用骨簪給他挽了個四方髻,算是洗完了。 “喲,你生有反骨?”媛月給他梳頭時摸了把后腦,那里有處凸起。 盼楊早就知道,聽說生有反骨者生性叛逆多疑,最是不忠不義,曾經(jīng)他在白梁山寨中,就因為…… “俺只是太瘦了,”盼楊捂住后腦躲閃;“俺吃飽了身上有rou,就摸不到了,這不是反骨!” 媛月看他神情驚慌,舉止無措,猜到是擔心被驅(qū)趕嫌棄,心中對他反倒多了幾分憐愛。 待到盼楊再次出現(xiàn),楊炎幼清都呆愣了,還別說,這小餓死鬼除了太瘦以外,與楊鐸年少時真有幾分相似。 “瘦成把枯骨……”瓔娃早已擺好吃食,就等盼楊來吃。 “辛苦媛月了,”楊炎幼清笑道,媛月施禮,引著盼楊脫鞋去到庭內(nèi)。 盼楊頭一次來這富貴地方,一切之于他猶如戲文顯靈,遂走的心中惶恐,腳底都不敢踩實,怕弄臟了地板。 盼楊此時還不知,這三節(jié)臺階猶如他的通天梯,今日這一走便是羽化登仙,徹底與過往訣別了。 饑餓許久的盼楊吃了個盆干碗凈,都沒看清是什么菜,不過看清他也不認得。 楊炎幼清單手握一卷書,看得漫不經(jīng)心,待到?jīng)]有聲音了,才從書卷后露出一只眼去看。 正巧盼楊也看他,就覺得那眼如濃墨勾勒,線條形神兼?zhèn)洌抗鈹z人心魄,驚的他心頭一緊,立刻垂頭。 “怕我?”楊炎幼清放下書。 “嗯……俺……謝公子款待!”盼楊施禮。 “哎,小公子,你從哪來?口音這么耳生?”瓔娃脆聲問。 “俺……俺是息州琴城人士。” “息州在哪……?”瓔娃不解;“那琴城的名妓……說話也是這味兒?”說罷,瓔娃跪坐好,學道;“各位客官,聽俺來唱一曲兒~” 說罷,三人笑作一團,盼楊在一旁,哭笑都不是。 “俺……俺這是白梁話……俺路上沒錢了,差點餓死……是白梁的恩人救了俺,就在那……待了3年才出來的?!?/br> “那你娘親呢?”媛月問。 “死了……”盼楊嘆口氣;“俺們出了息州往北走,遇上山崩,娘和……都死了,就俺活下來了,俺也沒盤纏,只有那個玉蟬,也不知道常州怎么走,就走走停停,到了白梁城?!?/br> 此話一出,三人都噤聲,似乎說什么也不合適。 “那你怎知道我五哥哥住在常州世子府?他有聯(lián)系你們娘兒倆?”楊炎幼清問。 “對,”盼楊抬起頭,眼中有光;“爹一直給錢養(yǎng)著俺們,可后來琴城鬧水患,俺們就沒聯(lián)系了?!?/br> “既然一直聯(lián)系,不應該拒不見面啊,你可見過五哥哥給你們的書信?” “沒……”盼楊搖頭。 “你可識字?”媛月又問。 “識的不多……”盼楊慚愧道,又加一句;“俺可以學!俺學的可快哩!” 瓔娃聽他鄉(xiāng)音忽然濃了,捂嘴笑出聲。 “息州……在陣國,遙想當年,五哥哥的確跟著世子去過一趟陣國,”楊炎幼清回想,接著一揮手,帶起蘇合香風;“這不甚重要,五哥哥明顯不想見你,想必那錢啊……不是他寄去的?!?/br> “?。磕鞘钦l?可娘說就是他啊,他還寫信!” “字跡可以仿造,具體是誰……恐怕你爹自己心里有數(shù),”說到這,楊炎幼清望向院中銀杏樹;“你爹貴為世子嫡子,尹候嫡孫,其實也有諸多不便,不可能與你娘有過多來往。” “仙人公子……”盼楊忍不住問;“那……世子是誰……?尹候又是誰……?” 楊炎幼清沒想到自己被稱為仙人公子,原本的清高自傲,因著盼楊的質(zhì)樸退去幾分,只笑道;“莫要亂叫,你可學他們叫我公子,論輩分,我是你叔父?!?/br> “叔父公子!那世子……是俺爹的爹嗎?那尹候……是啥意思?他是俺高祖?” “自然,”楊炎幼清糾正其稱呼;“你現(xiàn)如今身在尹國國都常州,出門在外不要用白梁話稱呼楊鐸,要叫他父親,可不是爹,尹國世子是你大父,就是你爹的親爹,尹候是你爹的親爹的親爹,你高祖,可懂?哦,尹候是尹國的國君,國君懂嗎?” “國君……?那不是……一國之主!”盼楊瞪圓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剛才他還是乞兒,現(xiàn)在居然尊貴起來;“俺爹……俺父親是世子嫡子……國君的嫡孫?” “你怎的什么都不知道?”瓔娃搖頭,蹙眉望著盼楊;“可別高興的太早了,尹候可不止一個嫡子,雖然世子歿了,但自那以后尹候一直沒有再立儲,他那嫡子嫡孫們都瞅準這世子之位呢,最后這鹿死誰手也未可知?!?/br> “自然,”楊炎幼清點頭;“尹候已年過九旬,隨時都可能下世……下世就是死!你真的讀過書嗎怎的什么都不知??” 盼楊討好的笑笑,抓抓腦袋。 倏的,楊炎幼清看到了14歲的楊鐸,滿臉討好的向他遞過一只夏蟬。 “不說了!蠢笨如豬!”楊炎幼清騰的站起身,拂袖而去。瓔娃緊隨其后。 媛月面露不滿,收拾碗碟。 盼楊不知他為何忽然這般生氣,懵懂無措中,求助望向媛月。 “他就是這般性子,時晴時雨的,”媛月知他心中所想;“你莫要管他,隨他去便可,要不了幾柱香氣就消了?!?/br> “jiejie……我實在愚鈍……那……這意思是,尹候自從世子歿了就再沒立世子了?” “嗯,”媛月收拾好,蓋上食盒。 “那為何?” “不知,我只是下人,哪知道這其中的奧秘,”媛月似是憐憫盼楊,想到他是公子鐸的庶長子,壓低聲音又多說了兩句;“雖然尹候嫡子多,不過早早就派去各自封地做封君了,不會參與世子競爭,他們的嫡子也只能在封地和封地以下的地方待著,世子遺留下三個兒子,皆是嫡出,你父親楊鐸是嫡三子,所以呀……給你們寄錢的可能是那兩個世父之一?!?/br> “三子……俺知道這事要立儲要立長,那俺爹……俺父親!只能做封君了?” “這可未必,你可知你嫡母是何人嗎?”媛月問。 “?。堪尺€有嫡母?” “有呀,”媛月輕笑,拿著食盒下了庭,盼楊緊跟其后。 “你那嫡母可是厲害,是陣候嫡長女呢,陣候就是陣國國君,現(xiàn)在犀天子眼前的大紅人,天天住在犀朝國都里不出來?!?/br> “啊?陣候?那不是……息州就在陣國!” “對啊,你剛從你嫡母的娘家過來呢,你和你嫡母算老鄉(xiāng)?!?/br> 盼楊被媛月逗笑,被她這樣一講,立時覺得自己和嫡母的關(guān)系都拉近了。 嫡母應該容得下俺吧。 “所以啊……”媛月又壓低聲音;“有了陣候的支持,你父親很可能做世子呢,這尹候年事已高,九旬啊,隨時都可能……”媛月四處望了望;“那到時候,你父親恐能直接成新尹候!” “啊!俺……父親,能成尹候?。 迸螚铑^暈腦脹,幾欲暈倒,短短幾時辰,身份由泥變云,甚至可能高過楊炎幼清,這可是昨日的盼楊想都沒想過的。 “這都是閑話罷了,小公子莫要太放心上,”媛月看盼楊臉色蒼白,似是要高興瘋了,忙打圓場;“小公子還是想下……如何跟公子鐸相認吧,不然人家金山銀山,怎么也勻不到你手里……” “哎……所言極是……”盼楊耷拉下腦袋。 “小公子莫要太擔心,我們公子嘴硬心善,他既把你帶回來,就不會不顧你,你索性住下便是,怎么說我們公子也是炎侯嫡子,還能差你這口吃食?”媛月安慰。 由于剛才那一頓填鴨,盼楊已經(jīng)懂得了這候那候的含義,現(xiàn)在又聽炎侯,當即反應過來,楊炎幼清也是國君之后? “炎侯……?是炎國國君的嫡子?” “可巧了,跟你父親一樣,也是嫡三子?!?/br> “那怎的沒在炎國,跑到了尹國?” “小公子這話真是說笑了,公子腳上又沒鏈子,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而且他們楊炎氏,本就世代住在尹國,是現(xiàn)任楊炎家主去炎國做大司馬,才居家搬過去的,開始他們也姓單字楊,是他們家主做了炎國國君,才由單字楊姓,改為姓楊炎?!?/br> “這……大司馬怎么就成了國君?臣子能當國君嗎?”盼楊抓住疑問。 媛月瞧了盼楊一眼,笑而不語。 盼楊敏銳覺察,這事不可說。 當日,楊炎幼清沒在露面,支會龐平給盼楊收拾出個庭院叫他住下,又撥給他個總角小廝伺候。 盼楊看著伶俐小廝,才意識到自己也做了主子,不真實感更強烈,堪堪捱過一日,清早本想去給楊炎幼清請安,卻被告知他見客人去了。 這個客人不是旁人,就是盼楊父親楊鐸。 昨日他聽說自己庶長子被楊炎幼清接走,甚是驚詫,當晚便尋來,可楊炎幼清早就吩咐過,只要是楊鐸來訪一概不見,遂碰個滿鼻灰走了,一夜未眠。 今日雞鳴時分,他空著肚子來叫門,終得見,此時正在前庭內(nèi),與楊炎幼清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