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緣廿三
這一頓晚飯吃的都很不愉快。陳天南在樓上的房間里哄著季菡芝;陳航不樂意呆在老宅,又必須要住下等鑒定的結(jié)果,也不情不愿的拉著季拾回房間吃;一樓就剩下兩個老爺子坐在一起,吃的味同嚼蠟。 因為幫忙鑒定的是老爺子的熟人,所以鑒定結(jié)果不用等著排隊,明天一早就能出來了。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四人就坐在客廳里等醫(yī)院的電話。陳天南和季菡芝一直都沒露面,幾人誰也沒提,彼此心照不宣的忽視他們兩人。 電話進來的時候,季拾的手機也剛好彈出一個日歷提醒,季拾沒時間看,注意力都集中在電話的另一端。 那邊的人聲音洪亮的給老爺子報喜:“哎呀,恭喜啊,結(jié)果出來啦,和令愛的基因相似度99.98%,可以確定是您的親孫子啦,恭喜啊……” 老爺子和對面道謝,簡單交談了幾句就掛了電話,語氣稍有些歉意的對季拾說:“孩子,這么多年你受苦啦……” 陳航的表情有些僵硬,被這個消息砸的整個人都有點懵,腦海里翻來覆去的轉(zhuǎn)著從見面到如今的每一個畫面,越想心就越?jīng)觯竽X一片混亂,就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季拾的臉不說話。 季拾則預想過各種結(jié)果,何況還有阿一的那封郵件在先,本就對自己的身份抱有疑慮,此刻得知結(jié)果既不驚喜也不意外,臉上的表情就顯得很是淡然。兩個老爺子對視一眼,都覺得季拾大概對這個家很是不滿。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rou,到底還是兒女更重要一些,他們只能盡力給季拾一些力所能及的補償。也僅此而已了。 “我們這些年虧欠你太多,孩子,我很抱歉?!奔窘ㄜ姕睾偷淖⒁曋@個失蹤了十幾年的孩子,但再多的抱歉都彌補不了季拾這么多年遭受的苦難,因此他只能盡力補償。 “我們雖然年紀大了,但手里到底還有點棺材本,”季建軍看一眼陳航對季拾道,“既然你回來了,公司總要分你一半,這點你不用擔心。我們兩個老家伙也快入土了,有點錢就夠花了,就都給你吧?!?/br> 季拾自己是很有錢的,因此不怎么想要,而且他直覺季建軍的補償有些過了。 就算血脈至親流落在外十幾年,想要有所補償,但半家市值數(shù)十億的公司,加上兩個公司創(chuàng)始人的棺材本,也未免太多了些。但季建軍接著說: “我知道,再多錢也彌補不了什么,你就當我們兩個老家伙,花錢買個心安好不好?” 季拾就點頭答應(yīng)了,他明顯感覺到,兩個老爺子松了一口氣,好像搞定了什么大麻煩一樣。但季拾一時也想不起來是否漏掉了什么關(guān)鍵信息。 他借著上廁所的機會拿出手機,點開了阿一發(fā)過來的郵件,郵件里不僅包含了昨天那些關(guān)于身世的陳年往事,還多出許多老爺子提都沒提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才是老爺子急迫得提出補償?shù)年P(guān)鍵所在。 林洛一邊想攀上白富美盡快擺脫自己原本的階層,另一邊又害怕季菡芝糾纏不休,破壞他的好事,就花了一大筆錢雇人綁架了季菡芝。 他的本意是想殺人滅口,又不想自己動手,但他沒想到,被他重金雇傭的混混們其實并沒殺人的膽子。 混混們只想拖延時間,然后拿著錢跑路,因此只是把季菡芝綁到一個屋子里看管起來。 中間發(fā)生了什么沒有人知道,等陳天南把人救出來季菡芝已經(jīng)瘋掉了。由于身上沒有受傷,誰都不知道季菡芝為什么會瘋。 生完孩子的季菡芝精神狀態(tài)愈加糟糕,陳天南為了治療季菡芝選擇帶她出國。一出國就是兩年。 等回來的時候,陳天南發(fā)現(xiàn)自己多了個兒子。 陳家需要一個后代,但季菡芝因為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原因,不可能再生育,季建軍覺得對不住陳國慶,因此默許了找人給陳天南代孕一個孩子的事。 精神稍稍穩(wěn)定的季菡芝被陳天南的‘疑似出軌’再次刺激到,陳天南不得不重新帶著季菡芝做心理治療。 陳天南不敢也沒辦法怨恨自己父親,所以只能轉(zhuǎn)而厭惡兩個孩子。隨著季菡芝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好,對兩個孩子的厭惡卻越來越重。 陳天南不肯承認陳航是自己的兒子,在他心里,他的孩子應(yīng)該是和季菡芝所生的,但季菡芝并不能給他一個孩子,這就成了一個死結(jié)。 隨著年齡的增長,孩子和父母越來越像,季菡芝每每都在季緋身上看到林洛的影子。清醒的時候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兒子,瘋狂的時候她會咒罵并撕打。 季菡芝漸漸有了個瘋狂的念頭,她要把這個孩子丟掉! 季菡芝精心策劃了一次綁架,瞞著所有人,但陳天南其實都知道,甚至偷偷給予幫助。他支開了家里的所有人,讓滿心都是出去過生日的陳航能順利遛出家門,并期望兩個孩子永遠別回來。 陳航最終在季緋的保護下逃回家,驚動了兩個老爺子。老爺子雖然不滿陳天南的所為,但也只能幫他掃清首尾,然后共同緘默。 ‘所以這才是真相?!臼澳赐?,說不上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心里空空蕩蕩的。 他按下馬桶的沖水按鈕,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然后擦干。抬頭看,鏡子里的眼睛平靜無波,一如他的內(nèi)心。 出了衛(wèi)生間坐回沙發(fā)上,季拾婉拒了老爺子的補償。 “孩子,你能不能原諒我們……”季建軍的神情很可憐,仿佛一個被傷到心的老人家。 ‘原諒嗎?’ 季拾問自己,然后在心里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什么是恨,又何談原諒。他只是不想接受這些罷了,再多的錢對他來說都只是數(shù)字,甚至沒有陳航的一個擁抱來的溫暖。 這么想著,季拾轉(zhuǎn)頭看向陳航,把手重新和陳航的牽到一起。 “我不恨你們。我們來這只是為了取消阿航的訂婚?!奔臼袄惡秸酒饋恚骸拔也恍枰切〇|西,如果非要補償,就都給阿航吧。抱歉,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季拾禮貌性的略一欠身,拉著陳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