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徹二十
陳航即使心急如焚,也不得不坐回去,繼續(xù)聽林未明分析。林未明坐直身體,態(tài)度比剛才要嚴肅得多,這種姿態(tài)讓陳航不覺間也嚴肅起來。 “聯(lián)姻的問題我說完了,但你們之間的根本問題還沒有解決?!?/br> “太專業(yè)的名詞我就不和你說了,說點你能聽懂的,比如你想把季先生關起來。” 陳航張嘴欲言,被林未明一個手勢阻止了:“別急,我沒有要譴責你的意思?!?/br> “確實,無論從道德層面還是法律層面,囚禁他人都是錯誤的,但我們現(xiàn)在不談這些,我們談談,把季先生關起來,會讓你感到快樂嗎?” “會?!标惡骄徛狞c了點頭。“只有他被禁錮起來的時候,我才覺得他是完全屬于我的?!?/br> 林未明笑了,對心里的猜想有了確切的證實。他重新恢復放松的狀態(tài),語氣溫和許多:“我無意揭你傷疤,但只有傷疤揭開,膿血流凈,傷口才會愈合?!?/br> “捂的太緊只會讓傷口腐爛生瘡?!?/br> 林未明說完就停了下來,端起已經(jīng)變冷的咖啡慢條斯理的嘬飲。他覺得陳航需要點時間做準備。 陳航隱隱約約猜到林未明要說什么了,卻又不完全猜到,心里開始惶恐不安。他端起冰冷的咖啡一飲而盡,被苦澀的味道刺激的大腦幾乎停擺,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卻奇異的冷靜下來了。 “你繼續(xù)說吧?!?/br> 林未明放下才嘬了一半的咖啡,朝著陳航安撫的笑笑,一張嘴卻毫不客氣。 “有句名言是這么說的: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原本你應該是后一種,但是有個人陪了你九年,讓你能擁有一個快樂的童年?!?/br> “但這都是假象?!?/br> “你只是得到了一把稻草,卻錯以為它是根浮木,并且能借助它上岸。” “當?shù)静菹?,你覺得自己無所依靠,所以拼命想再找一個浮木,但沒有浮木愿意拉你一把。” “你只能越發(fā)懷念你的稻草。” “不是……我沒有……”陳航拼命搖頭,但那些字句還是不斷的鉆入腦海,把陳航拼命隱藏的所有卑劣都晾曬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已經(jīng)他們的控制下出來了???你為什么還拼命找哥哥呢?” “不,你找的不是哥哥,你只是想找一個會無條件對你好的人。無論他是不是季緋。” “僅此而已。” “呵哈哈哈哈哈……”陳航痛苦的捂住臉,仰頭靠在椅背上發(fā)出尖銳瘋狂的大笑,聲音太大甚至驚動了遠處的顧客。 林未明繃緊了神經(jīng),盯著陳航的一舉一動,防止陳航刺激太過做出什么過激舉動。但陳航除了開始的大笑,再沒有任何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陳航把手放下來,臉上的神情已經(jīng)恢復平靜:“你繼續(xù)說吧?!?/br> “你沒事吧?”林未明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xù)說下去,他怕把陳航刺激出什么問題,但今天是最合適解決問題的機會,錯過了不知道要再拖到什么時候。 “我沒事,你繼續(xù)說,我受的住。”陳航勾了勾嘴角示意林未明繼續(xù)說。 林未明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此刻因為擔心陳航的承受能力不得不把言語的犀利程度一降再降,可又不能說的太輕飄飄不痛不癢,因此斟酌了好一會兒。 他把原本的長篇大論壓縮成簡短的幾句話,并且隨時注意陳航的臉色: “雛鳥會把第一眼看到的認成自己的母親,這個稱作雛鳥情節(jié),放在人類身上也差不多。” “陳董不管事,兩個老太爺都是工作狂,從小只有你哥哥季緋陪著你,給你遮風擋雨?!?/br> “但是十三年過去,你真的還記得他做了什么嗎?” “我當然記得!我……” “別急,人的記憶是會自動補完的,很多東西其實你已經(jīng)忘記了,但是潛意識會把它往期待的方向補全。我沒有詆毀季緋哥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清楚,你記得的,真的是季緋哥嗎?” “我……”陳航說不出話,他也有些茫然了。 “你記得的是你幻想中可以為你付出一切的救命稻草。因為是救命稻草,所以你死死抓住不放,無論是季緋哥,還是季拾先生?!?/br> “你到底是愛他還是抓住救命稻草,你有沒有想清楚?” 陳航迷茫的看向手心,手指曲起又放松,手里空空如也。他好像有點懂了。林未明最后問: “你有沒有問過稻草,他愿不愿意被你握在手里?” 沉默。 過往和林未明的話語交替在腦海里打轉(zhuǎn),讓陳航的大腦亂糟糟的,林未明趁著陳航思索的時候悄悄拿出手機,給陳安懷回了個‘耶’。 陳安懷很快回過來:“搞定了?” 林未明:“差不多了?!?/br> 現(xiàn)在還差最后一環(huán),問題就徹底解決了。 “我給季先生打個電話,你要不要聽聽季先生的想法?” 陳航思緒還在剛才的話里打轉(zhuǎn),沒多思考就點頭答應。林未明于是撥通了季拾的電話,打開免提放到桌上。 “喂?”電話里傳來季拾冷淡的聲音。 “你愛航哥嗎?”林未明開門見山。 電話那頭的季拾愣了下,沒出聲。林未明溫和的笑道:“你不用有什么顧慮,怎么想怎么說,我不會告訴航哥的?!?/br> “我不知道?!奔臼皩α治疵鞯脑挷⒉恍湃危€是選擇坦誠,他聽出手機對面隱約的嘈雜聲響,和兩個隱隱的呼吸聲,猜到陳航或許正在聽他說話。 但沒關系,或許是隔著一個手機,很多話變得更容易說出口。 “我不知道什么是愛,別人說的再多,我也沒辦法感同身受。” “你對航哥的感覺呢?”林未明對季拾的回答感到詫異,他偷偷瞥一眼面無表情的陳航,一邊引導季拾繼續(xù)往下說。 “我想保護他不受傷害,想讓他開心?!?/br> “所以你一開始的時候什么都順著他?” “對,別人都說,如果想讓一個人開心,就給他想要的?!?/br> “即使這會傷害到你?” “只要他開心,我都無所謂。” 林未明再次偷偷瞥一眼陳航,看到陳航有一剎那的動容,隨即恢復冷漠,心里有了點底。 “那這次你為什么不再順從他了?” 季拾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他結(jié)婚就沒有我的位置了。這個家以后是別人的了?!?/br> 季拾突然恍然,在自己都不清楚的時候,他原來已經(jīng)想把這里的一切都據(jù)為己有。 這種念頭有個名字:獨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