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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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了知腿疼得厲害,一夜都睡不安穩(wěn),故而起了大早,小心翼翼將仍在熟睡的阮雪棠從身上抱下,往將熄的火堆里添過柴火,這才拖著傷腿走出洞xue。 之前腿傷雖然嚴重,但走路沒多大影響,但今日受傷的小腿卻像使不上力氣那般,一用力便是劇烈的疼痛,無奈之下,宋了知只能一步步慢慢往水邊挪去。 拆下繃帶,傷處徹底成了潰爛的烏黑色,宋了知只在死尸上見過這樣嚴重的傷口,鼻尖仿佛能嗅到腐爛的氣息,一時駭然,碰都不敢多碰一下,匆匆洗凈布帶重新包上,一深一淺地走在雪地中,為二人尋覓早餐的食物。 然而找了大半個時辰,宋了知收獲仍只有幾株野菜和菇類,更別提他豪言壯語說要抓的野兔,不過仔細想想,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就算真的見了兔子也追趕不上。 他皺眉看著手上僅有的一點收獲,只能盼望另一座山上食物能多一些。 等他回到洞中,阮雪棠還在睡著,宋了知眼中滿是憐意,揉了揉阮雪棠柔軟的發(fā)頂,開始準備二人并不豐盛的早餐。 阮雪棠醒來后,看了看自己的食物,又看著宋了知手上的那兩片菜葉子,臉色有些難看。 宋了知還以為阮雪棠嫌早膳簡陋,心中酸澀,抿唇想要安撫幾句,哪知阮雪棠只是沉聲問道:“你就吃那么點東西?” 他幾乎受寵若驚,沒想到阮公子會對他突然關心,渾身仿佛被暖意包裹,但是又不得不對阮雪棠撒謊道:“我剛才已經吃過一些了,現在脹得厲害,吃不下太多?!?/br> 聽完這番說辭,阮雪棠臉色陰沉,顯然是生氣了,卻沒再多說什么。 用過早餐,宋了知將自己的計劃與阮雪棠說明一番,準備帶著阮雪棠往相接的山中走去。 宋了知不愿成為阮雪棠的累贅,特意撿了一根木棍充作拐杖。察覺到阮雪棠頻頻看向他的視線,宋了知逞強,不肯將自己的傷情透露半點,強笑道:“這里雪深,小心點為好?!?/br> 大雪封山,他們白日趕路,夜里尋找洞xue休憩,走了整整三天,終于逃到了另一座山的山腰位置。一開始宋了知還能牽著阮雪棠同行,但是到了后來,他逐漸跟不上阮雪棠的步伐,兩人拉開距離,阮雪棠每走一段路,便要駐足等宋了知一瘸一拐地追上自己。 即便如此,宋了知仍不肯向阮雪棠展露自己的傷勢,尋著蹩腳的借口獨自抗下傷痛。 依他最初的想法,理應再往山頂走些,可以從高處往山下俯覽追兵動向??伤瘟酥谒奶焱獬鰧ふ沂澄镏畷r,終究堅持不住,倒在冰天雪地當中,還是阮雪棠見宋了知久久不歸,出去尋找,結果發(fā)現對方暈在離洞口幾十步路的地方。 阮雪棠一直知道宋了知傷勢嚴重,卻不知到底嚴重到什么程度。直到把人從雪地里抱回之時,才注意到宋了知傷腿比另一只腫了整整一圈,隔著繃帶仍不斷流出腥臭的黑黃液體。 “給我看看你的傷口?!彼瘟酥獎傄恍褋?,便聽到阮公子對他如此說道。 腿傷本該靜養(yǎng),但宋了知中箭的那一刻都還背著阮雪棠奔逃,之后更是日日趕路,吃食又緊著阮雪棠先用,再好的身體也禁不住這樣亂來。 宋了知下意識地藏起小腿,因高燒而沙啞的聲音聽起來虛弱異常:“沒什么...你別看,很難看的?!?/br> “快點?!比钛┨膽信c他廢話,走過去催促道。 宋了知拗不過對方,只能不情不愿的拉起褲管,把繃帶拆下,露出可怖傷處,整條小腿已經統一變成潰爛的烏黑色,多處皮rou崩裂開,從中流出膿液,所幸天冷,若是夏日,只怕早生了蛆蟲。 縱然阮雪棠見過許多血腥場面,但見到宋了知整只發(fā)黑的小腿時,也免不得心驚。 宋了知將阮雪棠臉上神情看得分明,怕阮雪棠嫌他拖累,又不愿阮雪棠為他擔心,故意搭話道:“阮公子在軍營的時候,也有人會傷成這樣嗎?” 阮雪棠當然見過,有時軍中傷亡嚴重,軍醫(yī)忙不過來,這種傷多數就會出現在沒藥可治的小兵身上。 “嗯。”他輕聲應了。 宋了知狀似隨意地問道:“那他們都治好了?” 見阮雪棠點了點頭,宋了知這才擠出一絲笑來:“那我也會很快好的,阮公子,我今日休息一天,明日就能繼續(xù)和你趕路了?!?/br> 阮雪棠頭一回不知要怎么回答才好,他撒了謊,那些感染的士兵通常都會被認為無藥可救而被他下令丟在半路,任他們自生自滅。 他從未信過報應,可看見宋了知這樣,很難不往那方面去想。 他們在山腰的洞xue中暫居了一夜,宋了知第二天卻食了言,他并沒有如愿的好起來,而是愈發(fā)嚴重,陷入長久的昏迷之中,一天能清醒一兩個時辰都算不錯了。加上鈺京又起了風雪,白日也如黑夜一般,外面冷風刺骨,他們不得不繼續(xù)留在這個山洞。 因宋了知總是昏迷,外出尋找食物的任務落在了阮雪棠身上,而阮雪棠雖從軍多年,但在山野生存上卻是一竅不通,運氣好時能打到一兩只野兔,但大多數時候皆是空手而歸,頂多摘一些酸澀的野果回來。 宋了知一向不能吃酸,卻極愛吃這酸澀的果子,總是把兔rou野菜讓給阮雪棠食用,自己吃酸果吃得起勁。阮雪棠一開始也曾懷疑宋了知是否故意把食物讓給他,但見宋了知面不改色的將酸果吃下,也就由他去了。 他不知曉的是,宋了知病入膏肓,喪失了味覺,再酸澀的東西也能坦然吃下。 阮雪棠不知曉的事還有很多,比如宋了知每日會趁他外出時偷偷解開繃帶,腿里膿水太多,擠不出來,他只能用匕首將腿上皮rou劃開,反正小腿已不再疼痛,如壞死般沒了知覺;再比如宋了知多次嘗試站起,下肢卻像殘廢了一般,徹底失了力氣。 他一直不愿成為阮雪棠的累贅,當初還抱著阮雪棠醉酒胡鬧了一場,為了阮公子讀書識字,努力想成為配得上他的存在,可事到如今,在逃亡路上,他終究拖累了阮雪棠。 他只能每天盡量的少吃一點,少病一些,不給阮雪棠造成更多的負擔,希望自己能好轉起來,然而過了那么多日,宋了知心中了然,明白自己大概是好不了了。 看著阮雪棠靠在他懷里恬靜的睡顏,阮雪棠身體本就不好,這些天又總是饑一頓飽一頓,臉上失了血色。 有些事便是這般不講道理,他以為自己與阮雪棠千帆過盡,終有苦盡甘來之日,而命運卻是最無情的看客,用生死隔成天塹,強迫他們分離。 宋了知很想自私的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繼續(xù)與阮雪棠在這方天地中過完他最后的一段日子,可他又比誰都清楚,阮雪棠已經因他在此耽擱太久,便是追兵沒有搜查到此處,阮雪棠的身體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不若現在讓他順著山路前往較為偏遠的鄉(xiāng)間,或許尚有一線生機。 若是那樣,阮公子是如何也帶不上重傷的自己了。 宋了知閉上眼,糾結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懷中的阮雪棠似有所感,往宋了知身上蹭了蹭,乃是全心全意信賴宋了知的模樣,將宋了知好不容易堅固起來的心蹭得軟化。 “怎么辦......” 眼眶微紅,鼻音厚重的宋了知把臉埋在阮雪棠身上,徹夜難眠。 過了幾日,風雪總算停歇,太陽懶洋洋地灑在雪白的大地上。宋了知這日依舊渾身乏力,但強撐著沒暈過去,主動替阮雪棠處理著采回來的食材。 兩人吃過早餐,宋了知連跪帶爬的湊到阮雪棠身邊,總共幾步路的距離,他卻花了許久。精疲力竭的靠墻休息了一會兒,宋了知平復呼吸,這才從上衣貼身的暗兜中將他一直舍不得動的那筆銀子拿了出來,放在阮雪棠手中。 還帶著余溫的錢袋仿佛快將阮雪棠掌心灼傷,宋了知對他露出溫和的笑意,沒頭沒腦的說道:“鈺京的房子...真是太貴了,我存了許久,剛好購買一間小院子?!?/br> 因為高燒,他喉嚨生疼,每一句話都說得艱難,可他知道,這時不說,以后再沒機會了。 “原本是生日那天想要問問你的意思,可是那天居然和你置氣,我心里也很難受,就像銀子墜在胸膛一樣又重又悶?!?/br> “那間小院子很好的,雖然不大,可以住下你、我、大鵝,還有皎皎。那兒也有花圃,等鈺京雪化了,我們便種下滿院子的雪棠花...對了,那里離王府也不是很遠,阮公子若是想家了,隨時隨地都能回去......” 宋了知將自己的棉襖解下,披在阮雪棠身上,又用手在地上沾了些濕泥,不顧惹阮雪棠生氣的風險,在那張驚為天人的臉上留下泥印,盡可能讓阮雪棠的容貌變得不起眼一些。 “這樣在山上躲著不是辦法...阮公子,你翻過這座山頭后,便順著山路下山,別去城鎮(zhèn),盡量往鄉(xiāng)間跑......”宋了知咳了一聲,“這些銀子足夠你花好一陣子,若是用完了,你就回我南方的院子,我想,官兵總不至于追到那處?!?/br> 阮雪棠雙唇緊抿,眼瞳中倒映出宋了知虛弱又蒼白的臉龐,不知在想些什么。 “當然,要是實在沒辦法,你就去找裴將軍,他、他總不會不管你的......” 話至此處,宋了知聲音哽咽,終究說不下去了,他始終沒法釋然地將阮雪棠交給旁人,可若是一定要做出一個選擇,那他寧愿把阮公子讓給裴厲這樣的正人君子。 阮雪棠一直沉默的聽著,并未打斷宋了知,宋了知卻不知該說什么了,怕一開口就是求阮雪棠留下,可又舍不得現在就讓阮雪棠離去,最終,他擁著阮雪棠,再度吻了下去。 與往日的溫柔纏綿不同,宋了知這一次吻得格外強勢,唇舌攻占著對方的柔軟,不小心咬破了阮雪棠的唇瓣,血腥味在兩人口中散開,宋了知卻沒有退開,反是吻得更加賣力,恨不得把自己變成阮雪棠心上的一滴血,叫阮公子永遠不會忘記他。 良久,宋了知終于舍得將阮雪棠放開,手指揩過對方唇上的傷口,把心一橫,閉眼說道:“趁現在天氣尚可,阮公子,你快些離去吧?!?/br> 阮雪棠慢慢站起身,并沒有問宋了知要怎么辦,這倒讓宋了知松了口氣,不必編出些我馬上追上來的謊話來欺瞞阮雪棠,不愿在最后一刻還對阮公子撒謊。 可當他聽到阮雪棠腳步聲漸遠之時,他仍忍不住睜開眼,想到此生再無法見到對方,那一瞬幾乎是不甘又莽撞的沖動,出聲喚道:“阮公子!” 阮雪棠立刻止住了腳步,回頭看他,又背著光線,叫人看不清神情,簡直與他們出發(fā)去夷郡那日一模一樣,可這次宋了知卻無法像當初那樣不管不顧的握住阮雪棠的手,他逼著自己強硬起來,不愿再多說什么。 他見他不肯說話,攏了攏宋了知披在他身上的衣服,終是離去了。 宋了知眼見著阮雪棠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地間,心頭一件大事得以解決,原是想笑,可雙眼卻不住地涌出淚來,認命地闔上雙眼,靜靜等待死亡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