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仄沒想到方漸川竟然會這么說，一時間愣住了，眼神停留在方漸川的臉上。

    方漸川長得斯文，像是那種提包就能到學(xué)校上課的老師，常戴著一副無框鏈條眼鏡，鏡片下是一對狹長的眼鏡。與蒙斯第一眼看上去很兇悍的長相不同，方漸川斯文得不像是跟他們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說蒙斯是犬類的話，方漸川應(yīng)當(dāng)是貓科，不時瞇著眼離人群很遠(yuǎn)，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煙仄沒有意識到兩人此刻離得多近，他認(rèn)真地看著方漸川，問他：“你真的會幫我？你不怕......背叛林璟嗎？”

    “這不是背叛，”方漸川用誘哄的語氣對林煙仄說，“這是為主人排憂解難?！?/br>
    林煙仄蹙眉：“什么意思？”

    方漸川自鼻間逸出一聲輕笑，直起身做到林煙仄床邊說：“林先生和瑞琦兒的聯(lián)姻很重要，這關(guān)系到兩個家族，這婚非結(jié)不可，您的存在只會阻礙這件事，且你已經(jīng)影響到了林先生，把您送走對您和林先生來說都是更好的選擇，您不用發(fā)瘋，林先生也不會再畏手畏腳。”

    林煙仄想說方漸川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其實他的存在對林璟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他會誤會純粹是林璟會做戲罷了，但他什么都沒說，默認(rèn)了方漸川的說法。

    他在方漸川面前撥通了露露電話，露露很欣喜地接受了林煙仄想離開林璟的消息，并告訴他靜靜等待，連詔一定會幫他的。

    林煙仄掛斷電話，方漸川已經(jīng)把削好的蘋果切塊，遞給林煙仄。

    林煙仄咬住一塊，一邊咀嚼一邊盯著方漸川看，方漸川抬眼和他對視，問他：“有什么事嗎？”

    林煙仄直話直說：“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我?！?/br>
    方漸川說：“我只忠于林先生，對其余的人沒有任何感情?！彼粮蓛羰稚系闹?，“我的使命是為林先生排憂解難，聽從他的命令，您也可以理解為我不喜歡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林煙仄說：“你不忠于我，還幫我做事，我不放心。你要放一個籌碼在我這里?！?/br>
    方漸川問：“您想要什么籌碼？”

    林煙仄答：“能夠證明你跟我是共犯的籌碼。”

    方漸川似乎無所謂留給林煙仄把柄，給他錄了一個視頻。視頻里方漸川看著鏡頭說自己愿意幫助林煙仄離開林璟，林煙仄所做的一切都有他參與，那個視頻靜靜躺在林煙仄的手機(jī)里，讓他跟方漸川正式成為了“盟友”。

    林煙仄出院后幾日，方漸川向林璟匯報了林煙仄近況，說林煙仄精神狀態(tài)不佳，林璟允許方漸川時不時帶著林煙仄出門散散心。

    林煙仄在連家的私人會館里見到了連詔。

    只在那艘游輪上和連詔打過幾次照面，林煙仄也被蒙斯告知過連詔和林璟不合，他再次見到連詔的時候?qū)λ芊纻?，，且露露不在，方漸川又只能在樓下等，他更加戒備，甚至沒有接過連詔親手泡的茶。

    連詔不以為意，把茶杯推到林煙仄面前：“這幾日我兄長回本家，露露從小就喜歡他，正纏著他不放，我只能獨自出來見你。”

    連詔開門見山：“露露天真，見朋友難過就求著我?guī)兔?，但我是個商人，不做慈善。我見你與林璟關(guān)系不算差，是真心想要離開他？”

    林煙仄沒有回答連詔的問題，只問：“我沒什么能交換的。”

    連詔說：“你能被林璟藏這么久，還是有點本事的，一樁生意、一份情報你總能給得出。你可以給輕一些的砝碼，讓我有個由頭幫你?！?/br>
    林煙仄抬頭看向連詔，問：“你幫我，只是因為露露？”

    連詔笑著說：“不只是因為他，還有我自己的私心?！?/br>
    “什么？”

    連詔抬手示意那杯茶：“你連我的茶都不愿意喝，還要我回答你的問題，是不是太不講理了？”

    林煙仄這才喝了一口茶，出乎他意料的清甜，入口微苦，慢慢地便會回甘。

    連詔這才說：“我喜歡看對手陰溝里翻船的戲碼。”

    又是這樣，林煙仄都覺得累了，為什么人人都覺得僅憑他一人就能夠影響林璟？若真要計較起來，更應(yīng)當(dāng)從林璟那個未婚妻下手才是。

    “我答應(yīng)你......但是就只有一樁生意，多的我給不了你?！绷譄熦普f。

    “好，近日林璟在碼頭有行動，你只需要告訴我他那批貨的交易時間和地點?！边B詔答應(yīng)得很隨意，“套林璟的話，你應(yīng)該最合適。”

    林煙仄下樓，剛走出電梯，方漸川就從大門快步走過來，林煙仄看到他的臉色，剛要開口詢問，方漸川便說：“您要馬上回去了，林先生回家了?！?/br>
    林煙仄回到家里時，林璟已經(jīng)在書房里了，管家說林璟一回來就發(fā)了很大的脾氣：“似乎是因為小少爺不在家?！?/br>
    方漸川點頭：“我去上面看看?！?/br>
    如果是往常的話，林璟每次回來都會提前告知家里，林煙仄會按時在客廳等待林璟，以求林璟一打開門就能夠撲進(jìn)他懷里。

    但現(xiàn)在林煙仄卻絲毫沒有這種想法。

    “我回房間了。”林煙仄甚至都沒問一句，直接往樓梯走。

    方漸川在身后叫住他：“您不去見見林先生么？”

    林煙仄腳步一頓。似乎從方漸川話里聽出來了些什么，他回過頭和方漸川對視，最終還是說：“那我也去書房一趟。”

    書房門被人敲響，林璟說了聲“進(jìn)”，抬頭見是方漸川，眉頭立刻蹙起：“林煙仄是死在外面了么？”

    方漸川把咖啡放到林璟面前：“小少爺玩出了一身汗，在換衣服，待會兒就來?！?/br>
    林璟余光瞥見方漸川想要幫忙整理桌上資料的手，制止了他：“你先出去吧?！?/br>
    方漸川頓了頓，才道：“好的，林先生。”

    林煙仄過了很久才來，林璟面前的咖啡已經(jīng)涼了，他從門外探進(jìn)來一只腦袋，怯怯地叫了聲：“哥?！?/br>
    林璟煩躁的心情卻因為這一聲哥而安靜下來。

    他想像個長輩一樣斥責(zé)林煙仄貪玩，但一想到可能會讓林煙仄難受，又忍下來：“過來。”

    林煙仄這才走進(jìn)來，站在他面前，距離他的書桌兩米遠(yuǎn)。

    “過來，幫我把這些文件整好。”

    林煙仄這才往前幾步，林璟注意到他身上有很淡的香氣，像是茶香：“你喝了茶？”

    林煙仄有些緊張，說：“在外面喝了兩杯。”

    “喜歡可以買回來，”好在林璟并沒有深究，林煙仄低頭看著手上的文件，好巧不巧，他捏著的那些正好是碼頭的交易信息，林璟還在說話，“過些時間就是你二十歲生日，想要什么？”

    林煙仄指著文件上的圖片，突然問林璟：“這是什么？”

    林璟對林煙仄并不設(shè)防：“煙草。運(yùn)往其他國家?！?/br>
    林璟并非不能感覺到林煙仄對自己的疏離，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奇怪，起初想方設(shè)法要林煙仄改正對自己的過度依賴，現(xiàn)在他真的不粘著自己了，林璟又懊悔自己下藥太猛。

    見林煙仄又不說話，林璟追問：“對煙草有興趣？”

    林煙仄搖頭：“我以為是槍。”

    林璟順勢問道：“我給你的槍還帶在身上嗎？”

    “哥不是派人跟著我嗎，我還要槍干什么？”林煙仄整好文件，碼好放在林璟桌上，“好了，我先出去了?！?/br>
    林璟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最終還是沒拉下臉讓林煙仄留下來。

    晚飯的時候，林煙仄也借口自己在外面吃過，沒有下樓。

    林璟洗完澡，管家在他在家里時不留宿，林璟下樓找酒時發(fā)現(xiàn)林煙仄也在客廳里，林璟在樓梯上叫他：“林煙仄?！?/br>
    林煙仄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過身來，手里還捧著一只小蛋糕。

    林煙仄吃得嘴邊沾了些奶油，林璟走到他面前：“餓了？”

    “不餓?！?/br>
    林璟低頭看著他，伸手把他嘴邊的奶油抹掉：“吃不吃牛排？”

    林煙仄搖頭：“廚子都回去了。”

    林璟看著他：“我問你吃不吃?！?/br>
    林煙仄搖頭。

    他三兩口吃完了蛋糕，把垃圾一扔，就要繞過林璟回去。

    林璟把他攔下來，林煙仄抬起眼看他，林璟剛洗過澡，身上的熱氣傳過來，林煙仄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又被林璟握著手臂拉回來。

    林煙仄掙了掙，小聲說：“我要睡覺了?！?/br>
    林璟覺得林煙仄今天一直在拒絕自己。

    這一認(rèn)知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林煙仄，你不是喜歡槍嗎？”林璟幾乎要把林煙仄拽到自己懷里來，還是林煙仄用手肘抵著才讓兩人不貼在一起，林璟的動作很大，聲音卻始終聽不出什么情緒，“明天帶你去碼頭，看看那些真的槍，有喜歡的就拿回家收藏?！?/br>
    他從未向一個人如此妥協(xié)過，林璟覺得林煙仄再倔也應(yīng)該軟化了，不要那么不知好歹。

    “不是煙草嗎？”林煙仄沒再用手肘抵著了，林璟順勢環(huán)住了林煙仄，往后靠了靠，靠在沙發(fā)靠背上，林煙仄站在他腿間。

    林璟笑了笑，似乎覺得林煙仄很單純。

    被林璟抱了一會兒，林煙仄又掙扎起來，林璟這次松開了他，林煙仄和他說了聲“晚安”。

    “林煙仄，”林璟叫住他，他無端地覺得他好像真的離開林煙仄的時間有些長了，林煙仄跟他生疏也是應(yīng)該的，但他并不喜歡林煙仄這樣，“你太瘦了，我給你煎一份牛排，你吃完再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