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仄醒過來時，方漸川正坐在他床邊，林煙仄睜著眼看了天花板一會兒，找回些神智開始，胃部便火辣辣地疼起來。

    又餓，又累。

    方漸川見他醒了，按鈴叫了醫(yī)生，檢查過身體之后，他再次在林煙仄身邊坐下來：“好好休息吧，你剛才洗過胃，要禁食一天。”

    林煙仄很累，眼睛都懶得睜開，閉著眼問方漸川：“我哥呢？”

    “林先生還有事，之后再來看您。這段時間就由我來照顧您?！狈綕u川看上去很有耐心的樣子，“您安心休息。”

    林煙仄睡了很久，再醒過來時方漸川喂他吃了些流食，然后讓他再好好休息。

    “對了，怕您無聊，您的手機(jī)給您拿來了。”方漸川把手機(jī)放到床頭柜上，“有很多通未接電話?！?/br>
    林煙仄拿起來看了眼，除了露露沒人會給他打電話，他瞥了方漸川一眼，方漸川便退到門外去，林煙仄回?fù)苓^去，那邊很快接通。

    卻不是露露的聲音。

    “你好?！?/br>
    林煙仄立刻想到現(xiàn)在還不是夜晚，立刻掛斷。他想自己應(yīng)當(dāng)是想要人陪想的糊涂了，但沒過多久露露便回?fù)苓^來。

    “我剛剛在陪我家先生打牌，是先生的副手接的電話?！甭堵兜穆曇袈犉饋磉€是那么平和溫柔，“你怎么了嗎？”

    林煙仄有時候覺得露露就像是那種定制的仿生人一樣，漂亮得不真實(shí)，情緒保持在一個頻率，能夠耐心地回答你所有問題，像是人工智能，你永遠(yuǎn)不用害怕她泄露什么。

    “我把你給我的藥全吃了。”林煙仄說，“我想自殺，但沒死成，被我哥發(fā)現(xiàn)了，他應(yīng)該更討厭我了，可能會把我掃地出門。”

    “阿仄，不會的?！甭堵栋参克?，“有時候我家先生也會對我發(fā)脾氣，但我跟了他那么多年，他都沒有把我趕走?！?/br>
    “你多討人喜歡啊，我又不是。他們都不喜歡我，我哥肯定聽到別人說我什么，也不喜歡我?！绷譄熦茋@了口氣，“但是我離開他，我能活下去嗎？我什么都不會?！?/br>
    “阿仄，如果你太難受，是可以離開他的?！甭堵墩f，“你很難受嗎？你想離開他嗎?”

    林煙仄整個人都縮在被子里，還是覺得很冷，他握緊手機(jī)，喘息急促，想到一直以來林璟的忽冷忽熱，林璟的囚禁和控制，他覺得窒息。

    沖動之下，林煙仄說：“想。”

    掛了電話之后，林煙仄像是松了口氣一般癱倒在床上，覺得自己呼吸都順暢了很多。

    他原來是想離開林璟的。

    自殺是對林璟的拒絕，他應(yīng)該知道。他曾經(jīng)認(rèn)為是林璟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他現(xiàn)在既然想了解，那就是不再接受林璟了。

    林煙仄昏沉地想著事情，又睡過去，然后被敲門聲吵醒。

    林煙仄睜開眼，正好看到露露探出半個腦袋，林煙仄嚇了一跳：“你怎么過來了？！”

    “我不可以過來嗎？”露露閃身進(jìn)來，走到林煙仄窗前，摸了摸他的額頭，“你看上去好難受?！?/br>
    “嗯?！绷譄熦茊枺伴T外沒人嗎？”

    “沒人，林璟沒讓人來照顧你嗎？”露露坐下來，“你想吃點(diǎn)什么嗎？”

    “我現(xiàn)在只能吃流食。”林煙仄苦笑，“死了倒還算好，被救回來更加痛苦?！?/br>
    “下次再這樣，我就不給你藥了?！甭堵稊[出生氣的表情，但林煙仄并不覺得她真的有生氣。

    他說了，露露像是一個仿生人，在怎么努力模擬人類的情緒，但她并不是真心，所以看上去很虛假。

    露露坐了一會兒便要走了，走之前在林煙仄臉邊親了親：“希望你快點(diǎn)好起來?！?/br>
    露露走后沒多久，方漸川便回到病房，他說自己臨時去拿一份文件，不知道林煙仄已經(jīng)醒了。說話間和林煙仄猝然對視，林煙仄很沉的眸子里沒有任何光亮，像是黑暗中的小獸一樣盯著自己，天真無辜。

    方漸川喉結(jié)滾動了一遭。

    “怎么了？”

    “沒什么?！绷譄熦品藗€身，“我也剛剛才醒，現(xiàn)在又好累，想休息了?！?/br>
    方漸川松了口氣，說：“那您休息吧，我在這守著您?！?/br>
    第二日中午，林煙仄借口說病號服穿著難受，要換自己的睡衣，讓方漸川回去拿，方漸川前腳剛走，露露后腳便進(jìn)到林煙仄房間，林煙仄休息了兩天感覺好多了，露露知道他悶，提出帶他到天臺吹吹風(fēng)。

    這幾天林璟連一個電話都沒打過來。

    林煙仄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跟林璟對抗了，他破釜沉舟，動不了林璟一根汗毛。

    林煙仄心事重重，踏上天臺，外頭是陰天，風(fēng)有些冷，林煙仄披了一件外套，他從母親跳樓自殺后就很害怕雨天，總覺得雨沖刷下來，是會奪去一些東西的。

    露露見林煙仄站在原地發(fā)呆，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要牽嗎？”

    露露的手比林煙仄的還要冷，他牽著林煙仄往前走，站到了天臺邊上去，越過欄桿往下看。

    “這里有護(hù)欄呢，看不到下面的?！绷譄熦普f。

    “為什么要加護(hù)欄呢？”露露喃喃自語，放棄踮腳，背靠著欄桿，林煙仄站得很直，他瘦了很多，被風(fēng)鼓起的褲管看上去空空的。

    “可能怕病人想不開自殺吧?！绷譄熦普f。

    “阿仄，你上次說，你想要離開林先生，對嗎？”

    “我那是氣話，”林煙仄很勉強(qiáng)地笑了一下，“你知道的，離開我哥，我無處可去，只能等死，死的還可能很不體面，在他這里我還能稍微體面一些?！?/br>
    露露拉了拉林煙仄衣角，小聲讓他別這么說。

    “那天你打過來，我家先生起了疑心，他監(jiān)聽到了我們說的話?！?/br>
    林煙仄睜大眼：“那你沒事吧？！”

    露露搖頭：“先生跟我說，如果你愿意的話，他可以幫助你?！?/br>
    “當(dāng)然這件事的選擇權(quán)在你，你如果考慮好了，他就來見你，跟你商量一下這件事。我跟先生說了你是我朋友，他很樂意幫助你，說因?yàn)槟愀乙郧耙粯樱际强蓱z的小孩?！?/br>
    林煙仄想到連詔和林璟的那些傳聞，有些猶豫。

    “不會讓你家先生知道的，我們偷偷的，只是見一面而已，”露露側(cè)著頭笑，“阿仄，難道你不想要自由嗎？”

    露露看著林煙仄失去焦距的眼睛，聲音甜美溫柔，循循善誘：“林先生不能給你的東西，我們家先生能給你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