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真相與追悔 白蟻后難產(chǎn)垂死 紅蟻王面臨抉擇(彩蛋)
湘璀的分娩持續(xù)了幾個日夜,在干燥的地底巢xue深處。 麟宿獨坐在被血色浸染的王座上,看著一片狼藉的蟻王洞窟,耳畔仿佛有尖銳痛苦的呻吟聲從某一座地底深牢傳來。 他的目光落在那張曾見證著他與愛人夜夜癡纏的華麗金蠶絲織錦上,它已經(jīng)在大火中燒毀,灼了幾個漆黑焦糊的洞。 他還記得他心愛的小美人冰肌玉骨的軀體躺在那上面的樣子。他沉睡時呼吸淺淺,清醒時嬌媚懵懂,長長的雪白的頭發(fā)散開在紗衣上,小腹從平坦慢慢隆起,看他的眼神也似乎藏了繾綣的火星…… 那時候,他以為新的生活就要開始。 這些年從小小兵蟻爬到蟻王的位置,披肝瀝膽,白骨鋪路。曾拼盡性命爬上冰棱之川、橫渡熔漿之海,終于取得焚天滅地的烈火魔法;不惜為刀為刃被他人利用,一路廝殺踏過蟻王的尸骨,才得到這龐大軍隊與王座。 萬事俱備之際,他卻只等來心愛之人成了別人蟻后的消息。 你一定是被迫的吧? 一定是這樣的吧。 只他一人記得的承諾,也將由他一人來完成。 即使到了現(xiàn)在,這執(zhí)念也不曾動搖。 地牢深處,斷裂的枷鎖砸下來發(fā)出悶響。 麟宿一腳踹開了牢門,在工蟻們膽戰(zhàn)心驚的目光里一步步走進牢房,走進那黑暗之中,走向他執(zhí)念的根源。 牢中一片寂靜,飄浮著淡淡的血腥氣,腳踩過干燥的地面發(fā)出粗糲輕響。 湘璀靠坐在冰冷的石墻上,坐在一片漆黑中,凌亂的純白色長發(fā)披散在周身,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 “你想通了嗎?” 麟宿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寂靜,居高臨下俯視著牢房中沉默的美人,身后來自外界的光透過蟻王的身軀照在他的臉上,將微蒙的光鍍上姣好的容貌、雪色的睫毛。 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也未回答。沉重粗糲的鐐銬掛在他纖細的手腕、腳踝,鎖著長長的鐵鏈。已經(jīng)碎得遮不住身體的紗袍被鞭子抽裂,露出蒼白如雪的肌體上殘忍結痂的傷痕。 小腹還隆著,紗衣下露出布著淤青的蒼白肚皮,不似臨盆待產(chǎn)時那么渾圓鼓凸,肚形依然不小,偶爾可見一點突兀的收縮從體內(nèi)扯動肚皮,卻再激不出他口中一絲嚶嚀。 映著光亮,小蟻后身邊散落著許多大小不一的卵。 它們裹著黏液安安靜靜躺在那里,大部分是白色的,混著幾枚赤紅色的卵,簇擁在小蟻后身邊。 麟宿蹙了眉,慢慢單膝跪下來,伸手拾起一枚赤紅色的蟻卵,觸碰的一瞬間有觸電的酥麻刺痛從指尖傳來—— 竟是一枚被霜雪賜福、擁有寒霜屏障的紅斧蟻卵。 若是普通的紅斧蟻不小心觸碰,當即就會被凍作冰骨。而他不同,他身負烈焰之力、無懼霜雪魔法,既是這枚卵的君王,也是它的……父親。 麟宿怔住了,捧起那枚卵仔細打量。它那么漂亮,通體赤紅,卵身卻沒有紅斧蟻獨有的黑色裂紋,而是白色的霜花圖案。 他似乎意識到什么,臉色忽然變了,陰鷙昏暗的眼里忽然有了光,顫抖著放下那枚卵,匆忙拾起另一枚—— 也是同樣寒氣飄搖,白色的裂紋刻印在赤紅色卵身,結成天然庇護的屏障,無堅不摧。 麟宿微微喘氣,指尖在抑制不住地發(fā)抖,當他逐一捧起那些雪白的“白蟻卵”,看清了卵身斑駁細小的赤色色塊,裹著黏液如濺上的鮮血一般不明顯,亦或是黑色的裂紋布在雪白的卵身,托在掌心有明顯血脈相融的溫度傳來…… “湘璀……” 他顫抖著手放下那些卵,抓緊了小蟻后的肩,激動到淚眼婆娑,看著眼前人慘白的臉和無神無焦距的眼睛,又愣住了。 “湘璀?湘璀——” 他慌了,撲上去將小蟻后抱到懷里,他的身體柔若無骨一般軟倒進他懷里,還睜著眼,僵硬的身體發(fā)冷,摸不到溫度。 “侍蟻呢?侍蟻在哪里!” 麟宿紅著眼嘶喊著,懷里死死抱著他無聲無息的小美人,湘璀柔軟的長發(fā)染了血色,傷痕遍體伏在他懷里,連睫毛都不曾顫動,睜著眼死一般沉寂。 手忙腳亂的侍蟻們在蟻王的怒吼中連滾帶爬鉆進牢房里,篝火點燃照亮小蟻后白得滲人的臉,瞳孔已經(jīng)失了焦距。 侍蟻們掰開湘璀的雙腿,忙碌著臉色變了,看向旁邊一臉焦急的蟻王,在那目光注視下哆嗦著不敢開口。 “他……難產(chǎn)了?!?/br> 麟宿怔了怔,似乎對這個詞沒什么概念,頓了一會兒臉色慢慢變白、發(fā)青,倉皇撕開湘璀下體的衣裳,看見他蒼白的大腿間泛紅外凸的產(chǎn)口,那里柔嫩的xuerou被撐得纖薄充血、里面鼓出一大塊赤紅色的圓弧,一枚碩大的赤色蟻卵橫著墜在那里,不知道卡了多久。 “怎么會這樣……”麟宿眼眶發(fā)紅,向著侍蟻們低吼道,“趕緊救人!你們不是侍蟻嗎?養(yǎng)你們是吃干飯的?!蟻后在產(chǎn)卵你們?yōu)槭裁床皇刂?!?/br> “您、您說過不許任何人管他……”侍蟻們瑟瑟發(fā)抖快哭了,眼見蟻王又要大發(fā)雷霆趕緊一窩蜂涌過來七手八腳地折騰起來。 “……” 湘璀淺色的唇瓣微微張著,柔美的長發(fā)散開在地面,在被人架住身體用力壓肚子時像缺氧的魚翕張唇瓣,卻發(fā)不出一絲痛呼。 淺白色的睫毛下一滴淚順著他的眼尾滑下,美得像深冬里的露水,轉(zhuǎn)眼凝結成冰…… 是他還活著的唯一證明。 麟宿看得心如刀絞,顫抖著手拭去他臉上的淚,緊張看著侍蟻們按著湘璀蒼白的雙腿觀察產(chǎn)口的情況,幾只強壯的蟻肢按在他隆起的腹頂和渾圓下腹,不斷用力向下?lián){動…… 產(chǎn)口不斷在出血,小蟻后的身體越發(fā)冰冷,可那枚卵分毫未動。 “不行,卵太大了……”侍蟻們滿額的汗,心驚膽戰(zhàn)只好繼續(xù)去壓湘璀的肚子,祈禱能把那枚卵壓出來。 他像個漂亮的布偶娃娃安安靜靜,被撕扯地得七零八碎。柔美雪白的頭發(fā)被汗?jié)n凝成一截一截,眼下有烏青,肌膚白得滲人。 不知一個人在黑暗中熬了多久,痛了多久,懷著卵掙扎到難產(chǎn),終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再哭不出來也叫不出來,任由旁人擺布。 麟宿在旁邊看著,雙目發(fā)紅,終于忍不住一把推開所有的侍蟻,將湘璀的身子抱入懷里,緊緊相擁。 “我不許你死……湘璀,聽到了嗎?我不許你死!”他捧起小蟻后蒼白的臉龐,癡狂地嘶喊著不斷吻他,不斷重復肝腸寸斷的話。淚水落在他臉上,順著冰肌玉骨的肌膚滑下,仿佛小蟻后也在落淚一般。 “你心里有我也好,沒我也罷,無論是死是活,這輩子你都別想逃走!” 麟宿有力的手臂將小蟻后鉗在懷里,撕開他身下破碎的紗衣徑直將手探了進去。 “陛下……!”侍蟻們看他紅著眼粗暴的動作嚇壞了,大氣不敢出。 探入下體的手指觸摸到湘璀被撐得薄弱充血的產(chǎn)口,那枚碩大的赤色蟻卵露出了大半,橫向緊緊卡在那里,可以想象小蟻后曾經(jīng)多么痛苦多么拼命想娩下它,又掙扎了多么久,無奈這枚卵的個頭太大,終是卡在最粗圓的卵身再娩不下分寸。 麟宿胸膛在微微起伏,懷中緊緊抱著湘璀的身子,他雪白的長發(fā)一路散落到腰下,伏在他懷中額頭貼著他的下顎,相貼的肌膚傳來熱熱的溫度。 他在發(fā)燒。 在這樣漆黑不見光的地牢深處,孤零零一個人分娩到難產(chǎn)低燒。 “對不起……”麟宿痛苦地閉上了眼,發(fā)紅的眼眶含淚,被懊悔的浪潮淹沒。懷中緊抱著愛人虛軟的身體,余光里周身散落著大大小小白色赤色的蟻卵,是他一個人拼盡性命生下的他們的血脈子嗣。 “對不起,湘璀?!?/br> 他自言自語著,指腹扣緊了那枚露出小蟻后體外的赤色卵身,開始往里發(fā)力。 尚未離開母體的紅斧蟻卵,即便尚未得到寒霜魔法的庇護,也足夠堅固。哪里能輕易破壞? 湘璀睫毛在輕輕抖動,在劇痛中被迫清醒過來,瞳孔焦距時有時無,翕張著嘴唇發(fā)不出聲音,眼里淚水大滴大滴地滾落,口型反反復復,念著“小火”。 “比起你,王位、權力、子嗣……所有一切我都可以拋棄。”麟宿把小美人顫抖的身子擁緊,不斷安撫著他的長發(fā)與背脊,親吻他臉頰跌落的淚水,心下一狠手指驟然發(fā)力捅碎了那枚碩大的卵。 湘璀大口吸著氣,緊繃僵硬的身體在一瞬間松弛下來,被麟宿摟在懷中珍愛小心地一點點將產(chǎn)口里破碎的卵殼掏了出來,避免碎片割傷那里軟嫩的xuerou。 “沒事了,湘璀,你沒事了……”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滋味令呼吸困難,他的手還在顫抖,緊緊將小蟻后護在懷里,埋頭癡纏地吻他,卻又不敢太大力,只壓下心口滿腔的愛與悔恨將一個珍愛的吻印在他因低燒微微發(fā)燙的額頭。 “呃……”湘璀緊緊蹙著眉,還未從剛才的劇痛中緩過來,眼尾大滴的淚跌落,口中溢出呻吟,腹中陣陣發(fā)緊、又有了宮縮。 就這樣依偎在麟宿懷中,被擁抱著親吻著、耐心細致地親手為他撫慰、按摩,嚶嚀哽咽著又接連產(chǎn)下最后幾枚卵來。 侍蟻們不敢去碰這些擁有寒霜屏障的卵,只得看著蟻王摟著終于生產(chǎn)完畢的小蟻后視若珍寶地親吻著撫摸著,而后抱著人離開,沒一會兒又一個人折返回來,一枚一枚親自拾起地上的卵抱了滿懷,嘴角的傻笑藏都藏不住。 “這白蟻后這么年輕,這胎居然生了這么多?!?/br> 侍蟻們搖晃著觸肢,不禁感慨。 “冰霜白蟻脆弱得很,懷得久生得少,這是咱們蟻王厲害,咱們紅斧蟻族厲害?!?/br> “也是,也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