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要寵他,讓他忘了尊卑
“后背的傷不嚴重,就算不上藥最多三天也都可以結(jié)痂了,”請來專門為許曄診治的家奴查看了傷勢。他將手抵上他的額頭,心中一驚。 溫度高的嚇人。 “回小少爺,回大人,他應該是發(fā)了高燒。”家奴醫(yī)生回話中帶了幾絲猶豫, 剛剛罰過,傷口不會那么快就發(fā)炎,這高燒肯定是不是因罰而起的,恐怕是進刑室之前就...... “發(fā)燒?為什么?阿曄怎么會發(fā)燒?”小心抱著許曄肩頭的承暄惟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會不會看,不會看我?guī)О先メt(yī)院!” “小少爺息怒......” 承奕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伸手在許曄膝蓋處輕輕按了一下,卻疼的昏迷中的人一聲弱弱的慘叫。他撕開許曄的褲腿,青紫得透著烏黑的膝蓋露了出來。 “看著這淤青,恐怕是昨天....”行醫(yī)職的家奴悄悄打量了一下臉上陰云密布的小少爺,眼中閃過幾絲同情。 “有話快說,藏半句做什么?”承暄惟心疼得沖著家奴大吼大叫,摟著許曄的手下意識地縮緊,聽到許曄難受的低鳴又趕緊放松。 家奴醫(yī)生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哪里敢實話實講;若非是從昨晚被罰一直跪到現(xiàn)在,光受罰跪這一會膝蓋怎么能糟蹋成這個樣子? “小少爺莫氣??磥磉@賤奴還是記得點規(guī)矩的,犯了錯還知道自己罰跪一晚?!背修却鬼Ь吹鼗卦?。 “自罰?罰跪一晚?你是說他跪了一整夜?”承暄惟一愣,卻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昨晚他確實沒有下過什么命令準許曄起身回房睡覺,他看到屋外的燈滅了便以為他累了就會自己去休息的...... 而他不僅跪了一整夜,一早就起來為他準備早飯,還被沒睡醒的自己罵了一通? “他的高燒和膝傷是否要緊?可會影響服侍?”不等承暄惟回答,承奕開口問道。 “高燒燒到這個溫度,若是不吃退燒藥,恐怕真的......”家奴醫(yī)生猶豫了一下,低聲道: “大人,奴清楚受罰不能上藥的規(guī)矩,可若是不給他用藥,恐怕真的未必能頂過去了......” “還有這膝蓋,不好好上藥恐怕是真的要留下病根……” “當然要吃藥上藥!就說是我的命令,什么最好的藥都拿來,”承暄惟感覺胸口悶悶的,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焦急; “要是明天他還不醒,你就自己去領五十鞭子!要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做什么?” “少爺息怒,奴知錯了,求您饒了奴,奴這把老骨頭真的挨不了五十鞭了!”家奴醫(yī)生嚇得趕緊跪地磕頭。 “放下藥,你出去吧。”承奕沖著醫(yī)生使了個眼色。醫(yī)生哆哆嗦嗦地將藥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膝行著出了房間。 屋內(nèi)終于只剩下承暄惟和承奕,還有個發(fā)著高燒昏迷不醒的許曄。承奕沉默地撿起藥,按照說明書取出相應的劑量,手法熟練地撬開許曄的嘴把藥灌了進去。 “輕一點!”承暄惟沒好氣道。 “小少爺可是知道承曄為什么要挨著五十鞭子?”承奕反問。 “您又可是知道老奴為什么攔住您?” 承暄惟沉默,心中早卻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承奕不讓他帶走承曄的原因。 許曄在自己身邊已經(jīng)很多年了,雖然還沒認主,但全承家上下都默認他是自己的私奴。 承奕亦是如此,他斷然是不會私自給許曄定罪施罰的。 而承家能命令承奕的,統(tǒng)共不過那兩三個人罷了。 聯(lián)系到大哥強行塞奴隸過來,承暄惟不僅一陣后怕。 “是我錯了......我害得他......白白受了這些罪。”他垂著頭看著不省人事的許曄,輕輕摸了摸他有些紅腫的臉頰。 “小少爺沒有錯,是承曄逾矩,他應得此罰。”承奕的語氣依然恭敬,平淡地聽不出一絲情緒起伏。 “承曄媚主,本應直接廢了;既然小少爺還用著順手,那就暫時留他一命,讓他伺候著?!?/br> “得了少爺?shù)那嗖A是承曄的榮幸,但少爺也不用太寵他,讓他忘了分寸?!?/br> “您是主,承曄是奴;若是亂了尊卑,承曄便是百身莫贖了?!?/br> 屋內(nèi)靜悄悄的,久久沒有回音。 承奕也沒有繼續(xù)講下去;他倒了些活血化瘀的藥在手上,然后將手覆在承曄膝蓋處緩緩揉搓,痛得昏迷中的人難受得哼了幾聲。 承暄惟打量著低著頭為許曄上藥的中年男人,竟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已經(jīng)悄悄爬上了不少細紋。 他忽然想起上一世不少事情。關(guān)于父親的,關(guān)于這個男人的。 上一世他將阿曄丟進棄奴營之后,承奕曾經(jīng)十分冒犯地頂撞了父親;他和父親大吵了一架,最后倒也沒發(fā)生什么,他對父親也是一如既往地忠誠和順從。 后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承奕被父親派去監(jiān)管承家在S國新拓展的項目。 沒想到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沒有人說得清楚是什么病,總之承奕突然高燒,咳血,呼吸艱難神志不清;而當?shù)亻_發(fā)區(qū)的醫(yī)療條件差,等將他送到醫(yī)院的時候人就已經(jīng)不行了。 父親知道消息之后大病一場,頭發(fā)一夜花白,身體再也沒好起來。 整個承家的家業(yè)都落到了大哥和大姐身上;他不擅長這些,經(jīng)營的一個公司也被敗活得只剩了個空殼子,照顧父親的重擔自然落在了他的肩上。 然后他便知道了這個秘密。 他從來沒見過一直意氣風發(fā)的父親這般形如枯槁的樣子;而他變成這個樣子,多半都是因為那個叫承奕的私奴。 父親說自己此生最虧欠的就是承奕。 “他不過就是個奴隸,頂多算是這么多年用順手,死了可惜了,有什么可難過的?”他當時一臉不屑。 “你不會明白的?!备赣H是這樣回答。 “孩子,我也希望你永遠都不懂?!?/br> 可最后他懂了,父親去世了,許曄也走了。 “小少爺回去吧,刑房血腥味重,您恐怕見不慣這些?!币姵嘘盐┰S久不說話,承奕從他懷中將昏迷的許曄攬了起來,靠在刑房的墻上。 “家奴的規(guī)矩不可廢;等承曄受罰結(jié)束,老奴會派人送他回去,小少爺不用擔心。” 承暄惟知道今天肯定是帶不走許曄了。 他明白若是此時表露出對許曄過度的關(guān)心和寵愛,許曄只會被罰的更慘,甚至危及性命。 “麻煩照顧他......一定要讓他趕緊好起來。”承暄惟站起身,不舍地撇開視線。 “小少爺吩咐,老奴不敢怠慢?!背修裙蛑D(zhuǎn)過身,恭敬地對著承暄惟行禮,動作標準到一舉一動都看不出任何情緒。 終于下了狠心。承暄惟咬了咬牙,決絕地推門離開了。 承奕重新叫了人進來,把還在昏迷的許曄抬進了自己的房間。 背上鞭刑的傷口不能涂藥;承奕按住許曄疼的發(fā)抖的身體讓他側(cè)靠在床上,眼中閃過幾絲心疼。 真是個傻孩子,連恃寵而驕都不懂得,明明現(xiàn)在是受寵的卻搞得一身傷,還差點就丟了性命。 不過這樣也算是因禍得福了;現(xiàn)在被罰怕了能絕了那些不該有的感情,以后也能少痛苦些。 “剛才打了多少鞭?”承奕問隨行的奴隸。 “回大人,打了四十六,還差四鞭?!迸`恭敬地回話。他瞧了瞧床上許曄昏迷不醒的樣子,下意識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大人,要不就算了,他也挨不了這四鞭了........大少爺不會親自來問到底打了多少的;奴吩咐下去,讓底下那幾個不安分的小奴隸口風嚴一點,絕對不會傳出去?!迸`小心翼翼地建議。 他跟著承奕也很多年了,自然知道承奕對許曄雖嚴厲卻喜歡的很;這都病成這樣,怎么可能下得去狠手再把人從床上拖起來補這四鞭。 “規(guī)矩不可廢?!背修劝櫫税櫭迹謬@了口氣。 “我來替他,雙倍,八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