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悔了。

    蕭啟明明明白白的聽到了這幾個(gè)字，他睜大著的眼睛，滿是血絲。

    冬玉衡說他不懂愛，他以前確實(shí)是不懂的。

    可是為什么誰都不肯給他一個(gè)機(jī)會(huì)，連他的小九也不肯了。

    “陳傾一是無辜的，臨走之前再求你最后一件事，放他離開青都吧，他對你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用處了?！?/br>
    無辜……蕭啟明冷笑了一下，三兩滴眼淚又落了下去。

    是，天下人都無辜，陳傾一無辜，嘉易夫人也無辜，只有他蕭啟明不無辜。

    “好啊，我放他離開，你留下?！?/br>
    蕭啟明幾乎是帶著莫名的恨咬出了這句話。

    冬玉衡立即答應(yīng)了。

    “可以，讓我回承和樓去住，四樓也行”冬玉衡勾起了嘴角，“我不挑“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你在這處，我在那處，蕭邸很大，我有信心?！?/br>
    “什么…信心？”

    “見不到你的信心。”

    蕭啟明連指尖都在發(fā)抖，“你休想?！?/br>
    “青君，藥來……”侍奴走進(jìn)來，張了張嘴，磕磕巴巴的說完了最后一個(gè)字“…了”

    蕭啟明喘了幾下，平復(fù)了呼吸“先喝藥。”

    他接過碗用勺子舀了幾下，遞到冬玉衡手邊，冬玉衡卻偏過了頭一言不發(fā)。

    侍奴腳底抹油一般的退的飛快。

    蕭啟明托著碗在半空中，無可奈何道“蘇先生的葬禮…我去了，你師弟的畫，我讓人高價(jià)買下了，污蔑過蘇先生的人，也已經(jīng)查辦了…能給的我都給了，能做的，我也都做了，小九，你還要我如何?！?/br>
    冬玉衡終于動(dòng)了動(dòng)眼，抬起了眸子看著他，眼里是比湖光還深的潤澤?！拔也幌胍垓_，我想要坦誠和尊重，可你永遠(yuǎn)也給不了我，是嗎，家主?！?/br>
    “我沒有要欺……”

    “我想過很多次，我們是怎么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我一直不明白，但我今天終于明白了?！倍窈獯驍嗟?。

    “因?yàn)槟恪娴牟话盐耶?dāng)人看啊蕭啟明?！?/br>
    “你在說什么？”一碗藥被摔碎，蕭啟明無知無覺的踩上碎片，他重復(fù)的問道“你在說什么……”

    “我是你的狗啊，家主忘了嗎？”冬玉衡嘲諷的扯了扯脖子間的東西，“這叫項(xiàng)圈，我的狗項(xiàng)圈。”

    他又哭又笑，用它把自己的脖頸扯紅了，“全世界最堅(jiān)硬的材質(zhì)，就算把我燒成灰了，它也會(huì)完好無損的混在我的骨灰里，找不到縫隙，沒有鎖孔，連設(shè)計(jì)者都打不開，它比你所謂的誓言、深情還要堅(jiān)固，不可笑嗎？”

    真正的失望，不在于他不愛了時(shí)表現(xiàn)的冷漠，而在于相信他愛著時(shí)，他所表現(xiàn)的敷衍。

    他敷衍了冬玉衡再經(jīng)不起敷衍的心。

    蕭啟明打開門，吩咐人再送一碗藥過來。

    冬玉衡轉(zhuǎn)身進(jìn)了洗手間，壓抑的嘔吐聲從里面?zhèn)鱽?，他用指尖摳著馬桶的邊緣，摳的手指泛了白。

    早上沒吃什么東西，食物吐完以后就是酸液，廖圣手來診了脈，開了些寧心的藥，建議他睡一覺，然后便合上了門，和蕭啟明站在門口商量。

    “怎么回事，家主，我不是說過，青君這個(gè)狀況，是萬萬不能哀思的，最好連愁緒都不可有，怎么一下子悲拗成這樣。”

    蕭啟明用指節(jié)頂著眉心按了按道““蘇祈先生過世的事情還是被他知道了?！?/br>
    “怪不得……”

    “廖圣手……”蕭啟明放下手，欲言又止。

    “我知道，家主放心，老夫必定竭盡全力?！?/br>
    蕭啟明抿著嘴唇彎下了腰，“先謝過圣手?！?/br>
    “家主家主，使不得?！?/br>
    “還有…我嘗了嘗，那個(gè)藥實(shí)在是太苦了，我知道很為難，但是能不能稍微再…改良一下?！?/br>
    廖懷清吃驚的瞪了瞪眼，他一生行醫(yī)無數(shù)，還是第一次有人要求他改藥方。

    但是蕭啟明的腰還彎著，如松的身軀折成了一個(gè)謙卑的弧度。他為什么而請求，為什么而折腰……廖懷清笑著嘆了口氣。

    “家主，您吩咐便是了，不必這樣?！?/br>
    廖圣手走后，蕭啟明解開了衣服，踢掉了扎進(jìn)了瓷片的拖鞋，依靠在門邊，看著冬玉衡的睡顏。

    他沒有走近擾他清夢，只是站了很久，站到脫力，緩緩向下，靠著門邊坐下。

    冬玉衡再睜眼時(shí)，坐起來就看見了倒在門口的蕭啟明。

    他的胡茬都冒出來了，赤裸著雙足，閉著眼，微蹙著眉。

    冬玉衡扭過頭，半晌又轉(zhuǎn)過去，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到門口時(shí)，越過了蕭啟明，離開寢殿。

    突然手腕被抓住了，冬玉衡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所以沒有回頭。

    “對不起，是我錯(cuò)了?！?/br>
    “小九……你不在我身邊的話，我想你了要怎么辦呢。”

    冬玉衡笑了笑，掰開他的手，“沒事，你若是突然想cao我了，我時(shí)刻洗干凈，掰開屁股伺候您。”

    “只是我身子不好，您恐難盡興，到時(shí)候，還得多備幾個(gè)床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