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驚見他醒了，勾起一絲笑，“昨夜那般親熱，怎的一覺醒來就如此冷漠了？”聽語氣，像是在調(diào)戲沈粲。

    他又恢復(fù)了平常的性子，那些作弄人的把戲想一出是一出，噎人的話也是說得毫不留情。

    沈粲懶得同他斗嘴，反正到時說起來橫豎也是他占理，只是將他扶起，然后自顧自地開始活動筋骨，坐了一夜硬石板，屁股都坐痛了。

    林夢驚見沈粲不說話，倒是討了個沒趣，待沈粲將他扶起后，他便揉了揉酸痛的腰肢，隨后看了一眼沈粲，輕哼了一下。

    把人整成這副模樣還如此愛答不理的，混球！林夢驚撅著嘴在心里罵著沈粲，并暗下決心今日不要再與沈粲搭話，若是今日再同沈粲說話，他就是小狗！

    想著，林夢驚又翻了個白眼，他站起身子，忽地又覺腿間有些粘膩，原來沈粲昨日只是將流出來的東西擦干凈了，在里面的東西并沒有清理出來，主要是現(xiàn)在環(huán)境所限。

    粘膩感弄得林夢驚面上一熱，他想問問沈粲這是怎么回事，可是又想到方才才做的決定，便只能咬緊嘴唇自己忍著。

    隨后，他就一直雙腿夾緊地站在原地，直到沈粲牽著馬走了過來。

    林夢驚抬眸看向他，只見沈粲將馬停在一旁，隨后朝自己伸出了手，“把手給我?！彼穆曇粢琅f如往常一般，林夢驚側(cè)過頭去，同他賭氣。

    “昨夜你勞累了，我扶你上馬，你坐在馬上，我來牽馬。”沈粲的手停在半空中，見林夢驚遲遲不接，才有些猶豫地說道。

    “當(dāng)然，如果你愿意與我同行的話……”接著，他又補(bǔ)充了一句。

    林夢驚聽他語氣軟和了許多，這才妥協(xié)了，可是剛抬腳想要往前走，腿間的粘膩感就讓他停下了動作。

    “你抱我?！绷謮趔@轉(zhuǎn)頭看向沈粲，“我腳軟。”說著，他就張開了手，一副等著沈粲來抱住自己的樣子。

    “麻煩?！鄙螋影櫫税櫭迹S后大步上前將林夢驚一把抱起，抱起后還說道：“你以后要少吃點(diǎn)了。”

    林夢驚聞言，抬手狠狠捏了一把沈粲的臉，雖不怎么用力，但對沈粲還是造成了一些威脅。

    之后，兩人便這樣出了山洞，再后來，林夢驚嫌沈粲走得太慢了，便讓他上來騎馬，自己坐在后面抱著沈粲，結(jié)果到后面自己就呼哧呼哧地睡著了。

    待沈粲叫醒他時已是傍晚。

    那時沈粲已經(jīng)在一家客棧要了一間房，抱著林夢驚到了房間，將他放在床上。由于這幾日客人多，客房緊張，所以沈粲也沒得選，要么住一間，要么沒得住。

    以至于在林夢驚醒來時，沈粲還怕他多想，走上前去解釋。

    “這是哪？”林夢驚對他的解釋倒是無所謂，左耳朵進(jìn)去了，右耳朵就出來了，他比較關(guān)心的還是他們到哪了。

    “這是鹽城。”沈粲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鹽城……林夢驚環(huán)視四周的布置，“這里的客棧倒比運(yùn)城的好上不少。”

    沈粲聞言，點(diǎn)頭道：“那是自然，鹽城靠近京城，這里以往就以賣鹽聞名，大多數(shù)人也是靠賣鹽起家，賺得盆滿缽滿，后鹽轉(zhuǎn)為官營，他們便靠著經(jīng)商的經(jīng)驗(yàn)以及地理位置重新發(fā)家致富，富商大賈多居于此，此地自然也就富裕了起來?！?/br>
    林夢驚聽著，瞇著眼警覺地看著沈粲，“看起來你還挺懂的？”

    “哪里……略知一二罷了?！鄙螋拥ê炔?。

    林夢驚挑了挑眉，沒再多問，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我要洗澡?！?/br>
    “好，我這就讓小二備水。”沈粲聞言，起身道。

    “你洗了嗎？”

    “方才在你睡著時就洗過了?！鄙螋永蠈?shí)回答道。

    “晚上吃什么？”林夢驚又問。

    “你想吃什么？”沈粲答。

    “你買帳？”林夢驚覺得不對，靈機(jī)一動，問道。

    “你想的話。”沈粲從容自得。

    林夢驚輕哼一聲，道：“那就快去給我備水吧?！闭f著，他抬手朝沈粲揮了揮，“小心怠慢了我，到時候狠狠宰你一筆?！彼稍诖采希N著二郎腿，一副要人伺候的大爺模樣。

    沈粲見他如此，無奈地?fù)u了搖頭，接著便走出了房間。

    之后，林夢驚總算是洗了個舒服的澡。

    待洗完澡吃完飯后，天已經(jīng)黑了，可是林夢驚白天睡了覺，現(xiàn)在并不覺得累，所以他便拉著沈粲到街上閑逛，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秋了，天氣不算熱，晚風(fēng)吹來，還帶著些涼意。

    他們穿行于人流，路過叫賣的小商小販，林夢驚倒是什么也沒買，只是這邊看看，那邊走走，沈粲一路跟著他，因?yàn)槿硕?，有好些個女子見了他倆都忍不住站住多看幾眼，有幾個和沈粲對視上了，便羞紅了臉低著頭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看著這些的女子，沈粲沒什么感覺，反而是想起了女裝打扮的林夢驚，其他女子與他一比起來，倒是遜色不少。

    “沈長明！”是林夢驚在喊他，如今林夢驚也不叫他相公了，突然一下改變稱呼，倒讓沈粲有些不太習(xí)慣。

    “嗯？”沈粲走到他身旁。

    “你快看?！绷謮趔@指著橋下的河燈，“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

    沈粲順著林夢驚的手向下看去，看到那些河燈后，他并不覺得稀奇，反而轉(zhuǎn)頭反問林夢驚道：“這些又不稀奇，你們那邊沒有么？”

    林夢驚聞言皺了皺眉，頭一次好好思考了一下沈粲的問題，后，他搖頭道：“沒有?！?/br>
    “怎么可能？你的家鄉(xiāng)沒有這種東西？”沈粲不信，他俯身將手放在打磨得光滑的石欄上，“再往前走就能看到更大的湖泊，那兒還有酒船，供人們飲酒作樂，不過船上的燈火倒是為湖泊增色不少?！?/br>
    “你好像很了解？”林夢驚看向他。

    “這里的東西和京城如出一轍，已經(jīng)看了二十多年了，怎么會不了解？”沈粲一只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尖輕輕敲打著石面。

    “你家在京城？”林夢驚好奇。

    沈粲點(diǎn)了點(diǎn)頭，“唔……算吧?！?/br>
    “那……你什么時候帶我去京城玩？”林夢驚說著，在看了一眼沈粲后又迅速收回了視線，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到時候再說吧?！鄙螋記]有給他確切的答案，不過林夢驚擅自將它歸類為了同意。

    后面他們來到了一座小亭內(nèi)，那兒的視野還算開闊，站在那放眼望去，能夠看到湖面上的游船，船上掛著燈籠，隨著水波蕩漾偶爾搖晃兩下。

    林夢驚坐在亭內(nèi)，轉(zhuǎn)頭看向湖面那邊，自顧自地說道：“此番景象，真是稀奇。”

    沈粲在他旁邊坐下，聽他這樣說，便問道：“池州城沒有那些么？”

    林夢驚搖頭，“池州城比這邊荒涼許多……若是可以，我倒是想永遠(yuǎn)都不回去了。”

    “哦？這是為何？”沈粲疑惑。

    “池州城，三面環(huán)山，孤零零一座城池宛若一座位于湖面中心的孤島，也是因此得名?！绷謮趔@撐著下巴，歪著腦袋說著，“你知道城里的人以什么為生嗎？”

    沈粲以往對池州城只是略有耳聞，因?yàn)樗^于偏僻，所以也不曾去過，“我從前聽說那里的兵器是一絕?！?/br>
    “呵?！绷謮趔@聞言冷笑一聲，他轉(zhuǎn)頭瞇著眼看著沈粲，“那只是個幌子，池州城里的大部分人做的都是些要人命的勾當(dāng)，當(dāng)?shù)毓俑补懿涣?，若是要管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br>
    “哦？這要人命的勾當(dāng)？”沈粲微微蹙眉，這下倒是被林夢驚勾起了興趣，不由得繼續(xù)問了下去。

    “池州人，善武。造兵器自是不能夠維持生計(jì)，所以他們就會私下接一些活，他們的雇主會給相應(yīng)的報(bào)酬，其任務(wù)就是取下雇主給他們的目標(biāo)的項(xiàng)上人頭?！?/br>
    “他們是刺客？”

    “差不多吧，不過池州城內(nèi)的人將其稱為打獵，其實(shí)大家心里都明白，每年進(jìn)出池州城那么多外地人，你以為是去做什么？總不可能全是去買兵器的吧。”說著，林夢驚笑了笑，同時還看了一眼沈粲的反應(yīng)。

    只見沈粲面色如常，似乎聽了這個之后并沒有多意外。

    林夢驚見狀皺了皺眉，抬手推了一把沈粲，“喂，沈長明，我說了這么多，你倒是給點(diǎn)反應(yīng)??！”

    沈粲被他推得稍微晃了晃，隨后才道：“我雖承認(rèn)他們?nèi)绱耸巧钏?，但我不認(rèn)為以殺人來換取錢財(cái)這個方法可行，賺錢的法子有很多，可是他們卻劍走偏鋒?！?/br>
    “是啊?！绷謮趔@垂眸。

    沈粲見他如此，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問了，“那你呢？”

    “我嗎？”林夢驚思索了一會，隨后便抬眸看向沈粲，笑著道：“忘了?！?/br>
    對于這個回答，沈粲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以作回應(yīng)，其實(shí)是否是真的忘記了，兩人都心知肚明。

    也許林夢驚也是那些亡命之徒的其中一員，又或者他只是恰巧在那座城，從未參與過任何與之相關(guān)的事……然而沈粲更希望他是后者。

    “你說說你的事情唄。”林夢驚的話匣子被打開了，便反過來問沈粲。

    “我的事？什么事？”沈粲伸了個懶腰，這是他頭一次和林夢驚這么放松地聊天。

    “隨便說點(diǎn)？”林夢驚說。

    “唔……那我就說說我的童年吧，雖然我小時候也算是衣食無憂，但是有一個人是我從小討厭到大的?！鄙螋诱f著，眼睛看向遠(yuǎn)處，像是在回憶著，“那個人就是我爹，小時候我喜歡看話本，向往里面逍遙灑脫的俠客，可是有一天他卻當(dāng)著我的面把我所有珍藏的話本焚了。他喜愛制藥，希望我和兄長能夠繼承他的衣缽，于是便逼著我們讀晦澀難懂的藥書，可是后來，反倒是他先放棄了，總之，我的生活永遠(yuǎn)都在他的支配之下，你有看過影子戲么？”

    “沒有?！绷謮趔@看著他搖了搖頭。

    沈粲聞言有些意外，后無奈地嘆了口氣，“之后有機(jī)會帶你去看一出，那影子戲就是有人在幕后cao縱著臺上的人物，幕后人的一牽一引便是臺上人物的一舉一動，而我爹就是那幕后人?！?/br>
    “所以這就是你做游俠的原因么？”林夢驚問他。

    “……原因之一?！鄙螋訌?qiáng)調(diào)，“我方才也說了，逍遙灑脫的俠客是我的向往?！?/br>
    林夢驚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便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來。

    沈粲見了，有些奇怪地皺了皺眉，“你笑什么？”

    “我是在替你高興。”林夢驚解釋道。

    “為何？”沈粲更加奇怪。

    “你看啊，你呢好不容易擺脫了你爹的束縛，過上了逍遙快活的俠客生活，然后半途還救了我，而我呢為了感謝你愿意對你以身相許，不離不棄，這可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啊！你難道不應(yīng)該高興嗎？”林夢驚說得理所當(dāng)然，還把自己主動纏上沈粲的事說得清新脫俗，簡直就是在顛倒黑白。

    不過沈粲沒有反駁，林夢驚愛說什么就說什么吧，他也懶得管了。

    后面，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才決定返回客棧。

    路上林夢驚走在前頭，看樣子他的心情似乎還不錯，可在后頭的沈粲卻因?yàn)橐恍┰挶镌谛睦锊恢撊绾蚊摽诙行╇y受。

    直到快要到客棧的時候，沈粲才鼓起勇氣叫住了林夢驚，“林夢驚?！?/br>
    “嗯？”林夢驚聞言回頭。

    “你有……殺過人么？”沈粲終究是說出了口。

    林夢驚愣了愣，半晌，他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你過來牽我我就告訴你?！痹铝粮邟煸谔炜眨鹿鉃⒃诹謮趔@身上，就好像給他整個人都度了一層光暈。

    沈粲看著對面的林夢驚，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握住了林夢驚抬起的那只手。

    “從未。”林夢驚看著他回答得很是果斷。

    “你別騙我?！鄙螋拥皖^看了看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騙你有好處拿么？”

    “自然是沒有?！?/br>
    “那我騙你做什么？”

    后來，原本一前一后走著的兩人并肩而行，在月下，兩人的身影也越來越遠(yuǎn)，最后融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小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