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顏無既回屋合上門,轉(zhuǎn)過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正坐在太師椅上。 “你可算回來了?!?/br> 顏無既身子一僵,背后的布料被冷汗浸透了一片。 “齊會真?!?/br> 齊會真笑了笑,俊俏的眉眼舒展開,有幾分溫潤之意。 他與伏元著實不同,伏元面上線條利落,堪稱鋒利,好似那把劍一般,令人望而生畏,敬而遠之。齊會真則完全不同,就算殺意盡顯,也是令人猝不及防的鈍痛。 看似沒有危險的人,才是最危險的。 “你要做什么?”顏無既只恨自己修為低微,如今只能受制于人,他若是早有這個覺悟,早些天也不必讓人打成那樣。 齊會真收斂了笑意,慢慢站起來,打量貨物似的繞著顏無既走了一圈。 “你這個樣子,也不覺下賤?” 顏無既心中怒氣漸生,但只能壓下不發(fā),咬牙道:“我什么樣子?” 他咧嘴一笑,道:“自然是被cao得站不住的樣子?!饼R會真言語放肆下流,顏無既氣得臉上燒起來似的,抿著唇不說話。 “怎么不說話,被我說中了?”他變本加厲,用手托起顏無既的下巴,“你這身子不像個男人的……”顏無既一把挑開他的手,截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是我?guī)煾傅氖?,顏無既只能告訴你——他已身死,灰飛煙滅?!?/br> 此話一出,齊會真變了個人似的,驀然掐住顏無既的頸子將他壓在桌上。 他看起來斯斯文文,手勁兒卻極大,不一會兒顏無既漲紅了臉,眼神渙散起來。他忽然松了手,把顏無既摔在地上。顏無既不用看也知道,背上一定已被桌角磕青了,傷處疼得一陣陣。 齊會真抬手運氣,一掌擊在顏無既胸口。只見到一個極復(fù)雜的印記在空中一閃而過,隨即胸口火燒火燎般灼熱疼痛起來。 “你做了什么!”顏無既疼得驚叫出聲,瞬間額頭沁出細密的汗來。每一次呼吸都如火燎,顏無既忍不住雙手在頸間抓撓,卻只將頸子抓出幾道血痕。 齊會真悠悠站起身,陽光被他擋在身后,只映出他高大的輪廓。他冷冷道:“我著實信不過你只能這樣了。別害怕,這只是個小小的血咒而已,只有我的靈力才能解開,平日里并不會發(fā)作,除非我想殺了你。兄長的死因我會自己查清的,在此之前,你就好好受著吧?!闭f罷,他撇下顏無既大步離開了。 顏無既疼得叫也叫不出聲,像條死魚般倒在地上,過了許久,疼痛稍緩,才慢慢撫著心口艱難地站起來。他茫然四顧,頭腦一片空白。 ——我該如何?去找伏元么? 的確,作為顏無既名義上的師父,伏元應(yīng)當是他第一個尋求幫助的人,可顏無既一想起他冰冷的眼神和言語,忽然心中生出無邊的畏懼。冰冷銳利的眼神浮現(xiàn)在腦海中。顏無既下意識想,他不會幫顏無既的。 除卻拜師的那日,之后有數(shù)月都未能見到伏元。 這種事,對于修仙之人來說,并不少見。修行說來還是自己的事,師父除助徒弟入門外,也沒什么幫得上忙了。 只是奇怪的是,顏無既常從夢中驚醒,繼而身體燥熱難耐。起先還能炮個涼水澡鎮(zhèn)一鎮(zhèn),但燥熱感一日比一日強烈,顏無既只好躲在被窩里悄悄自瀆,壓抑著呻吟發(fā)泄出來,第二日再若無其事地去藏書閣輪班整理。 負責(zé)安排的弟子似乎不大待見顏無既,一個月內(nèi)給顏無既排了大半個月的值,因此平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藏書閣整理書籍。 藏書閣實際并非閣樓,而是一座九層高塔,內(nèi)部畫滿了禁用術(shù)法的符咒。高塔依據(jù)書籍普通到珍貴的價值分成三個部分,由低到高藏滿了前人傳下的修行秘籍。顏無既階位不高,只得在三層以下整理。 這地方實際沒多少灰,顏無既就窩在角落里優(yōu)哉游哉地看書。偶爾有見到齊會真出入,他見了顏無既也不打招呼,只是遠遠地站在一邊沖顏無既冷笑,然后慢悠悠地往上去。 不得不說,藏書閣是個好地方,顏無既在這里找到不少珍貴秘術(shù),這些并非樓上那般珍貴,但也是常人難以習(xí)得的,在里頭,顏無既就找到了血咒的相關(guān)記載。顏無既順著語句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很快就讀完了這一篇。 顏無既的目光終于停在了最后一句上。 書“啪”地一聲被合上,顏無既訕訕地放回去。一條影子落在顏無既的身上,他頓了頓,怔怔地抬頭去看,看到一雙平靜無波的眼。 顏無既連忙站起來,磕磕巴巴道:“伏元真君……” 他怎么會來這里?聽人說伏元十年都不一定出一次洞府,而且他天資聰穎悟性了得,哪里用得著來藏書閣? 顏無既偷偷覷他一眼,正撞上他下落的目光。他眉頭一凝,看起來頗為嚇人,顏無既以為他見顏無既偷懶,要來訓(xùn)兩句,正要搶先認錯,他卻開口道:“你方才在看什么書?” 錯過了認錯的機會,顏無既只好老實道:“是北宗編撰的。” 伏元緩緩點頭,顏無既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緒。 “讀得懂么?” 顏無既心中驚異無比,難不成伏元今日真要傳道受業(yè)解惑?正想著,先前在書中看到的關(guān)于血咒的說法浮現(xiàn)在眼前,顏無既試探般地問:“關(guān)于血咒的記載,都是真的么?被打上血咒的人,當真會被放大情欲,身不由己……” “血咒就如放紙鳶的線,一旦下了咒,施咒者就將他人的命掌握在手中。你所說的,只是血咒的另外生出的作用。” 顏無既如鯁在喉,一時頭暈?zāi)垦?,心在胸口咚咚直跳?/br> 伏元沒有發(fā)現(xiàn)顏無既的失態(tài),只是靜靜地俯視顏無既。顏無既咽了口唾沫,岔開話題:“真君今日來是找書的么,不如告訴我要哪本,我來找吧?!?/br> “不……”他張了張口,似要說什么,卻什么也沒說,與顏無既對視半晌,才轉(zhuǎn)過身去。 “跟我走?!?/br> 顏無既遲疑了一瞬,隨即心中莫名雀躍起來。 他使了個術(shù),眨眼間地上生出一個銀白印記的陣法,再一看,顏無既已站在他洞府之外。此處靈氣充盈,修仙之人來此一如游魚水般暢快,顏無既也不例外。 “從今日起,你就在此修煉?!彼驹趹已逻叄恳暻胺?,高處不勝寒,一陣風(fēng)襲來,扶起他柔順的長發(fā)。放眼望去,青山連綿起伏,山頂卻都落滿了乳白的霜霧,不遠處就是憾天崖。 “在……這里?” 伏元允許顏無既在他的洞府內(nèi)修行? 伏元背對著顏無既,顏無既隱約見他點了點頭,他頓了頓,又道:“你不愿意?” 顏無既嚇得連連擺手,結(jié)結(jié)巴巴道:“愿意……顏無既愿意的?!鳖仧o既深吸一口氣,向前走了一步,道:“師父?!痹捯粑绰?,他的身影已然不見。 顏無既升起的熱切陡然冷下來,心里堵住了似的,有些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