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哄哄
“合約是什么?剛——那人在校門口說的?!崩钛铀崃锪锏貑?。 符槐盈夾了一筷子魚rou,說:“他叫亓銳。” 李延不屑地點(diǎn)了下頭,等著他的后文,符槐盈卻只沖他笑了一下,沒說。李延頓時生出一種被排除在外的落寞和妒忌,這種感覺跟他剛剛居高臨下的得意相差甚遠(yuǎn),一高一低,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符槐盈就是這種人,他不說沒人能撬開他的嘴。 “阿姨剛剛不是說她也在烈江心,馬上吃完了去找她唄?!?/br> 符槐盈猶豫了,李延說:“離這兒兩條街,走十分鐘就到了?!?/br> 吃過飯,繞開繁鬧的商場區(qū),拐進(jìn)越走越窄的小吃街,符槐盈不知看到了什么,跑了過去。 離江心大廈還有一條街,遠(yuǎn)遠(yuǎn)地又看到環(huán)島里的那座亮青色雕塑時,符槐盈突然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對李延說我們回去吧,直奔公交站臺。 他終究是害怕惹殷漫生氣,即使放松了那么一絲一縷,如履薄冰的姿態(tài)還是沒變。上了車他扭過頭,貼在玻璃上去看江心大廈,那里燈火通明,每層樓里的人影都顯得那么匆忙倉促。 電話響了。 “吃完沒?” “回來的時候在學(xué)校西門停一下?!睆牧医淖?48路回來,途徑一中,能直接坐到望丘公園。符槐盈答了聲好,不再向后看著漸遠(yuǎn)的高樓。 “你先回去吧。”符槐盈在車子??吭谝恢姓九_時,站起來對身后的李延說,而后很快地下了車。李延吃完飯有點(diǎn)困,正在座位上打盹呢,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jīng)關(guān)上門開走了。 符槐盈剛走到校門口,就被一個高大黑影壓在了旁邊的墻上。他看著那雙深沉黑亮的眼睛,說:“我沒忘記,別生氣——你吃飯了嗎?” 亓銳盯著他,幽幽開口,說沒吃。符槐盈于是顛了顛手里的袋子,說:“棗泥麻餅?!迸e到他面前,“吃嗎?” 學(xué)校電路剛剛大致緊急維修了一下,此時圍欄外有幾盞應(yīng)急照明燈暗淡地亮著,亓銳借著燈光掃到遠(yuǎn)處一個急速靠近,卻又忽地停下腳步的身影。 他瞥著那道身影,低頭對符槐盈說吃,然后吻住他。這次沒有強(qiáng)勢地掠奪,而是在唇縫間親了一下,而后若即若離地碰著,不貼近,卻也不分離。 符槐盈睜開眼睛看他,亓銳感覺到他的視線,便親近一點(diǎn),在他唇珠上抿了一下,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又稍稍拉開了點(diǎn)唇間的距離。 在符槐盈終于因?yàn)檫@種似遠(yuǎn)非近的間隔覺得有些難受,捧住他的臉湊過來主動親他時,亓銳嘴角笑了一下,而后目光掃到遠(yuǎn)處,眼眸黑沉,散發(fā)出凌冽的寒意,像一只雄獅對著覬覦自己獵物的鬣狗,露出了兇狠的獠牙。 遠(yuǎn)處的李延目睹這一幕,雙眼已經(jīng)呆滯,張著嘴好像是想大罵,卻轉(zhuǎn)身走了,激起路邊的落葉一陣飛揚(yáng)。 懲罰似的,亓銳在符槐盈舌尖上又親又咬,符槐盈身體微微發(fā)顫,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看起來有些可憐。 隨后他手里被塞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毛刺刺的觸感。符槐盈貼在亓銳胸膛上,喘息著看自己手里的東西—— 是個盛首飾的小匣子,寶藍(lán)色的殼子,砰地一聲打開,短絨米白的內(nèi)里間嵌進(jìn)去一個水滴形狀的凹槽,正是符槐盈那枚琥珀的大小。 “給我的嗎?”符槐盈問。 亓銳不動聲色地點(diǎn)了下頭。 符槐盈說謝謝,看他還在生氣,便老老實(shí)實(shí)解釋說:“是mama打電話來,讓我去的。本來是要回家的?!?/br> “所以你就去了?” “對呀!”符槐盈抬頭看他,眼睛里閃著細(xì)碎的光芒。 “……”沒救了。亓銳臉色陰沉,拉著他的手,去等148路了。 第二日,亓銳心里依然有火,連試卷也不給看了,倒不是他多難哄,只是惹他生氣的人實(shí)在不懂,摸不到門路。 符槐盈看著他寫作業(yè),想哄,又不知道說什么,看了半晌,突兀地開嘴: “你字寫得挺好看。”亓銳冷眼瞥他,符槐盈沖他笑笑。 亓銳看他那傻樣,心中禁不住笑了一聲,開口卻依舊冷冰冰:“嗯?!狈庇娝煽?,就想著再說些什么,但想來想去也沒找到合適的話,抬眼看著亓銳,直截了當(dāng),小聲說:“別生氣了,周六了就去小花紅,好不好?” 亓銳在心里嘆氣,不知道他學(xué)習(xí)這么有毅力,服軟哄個人怎么能這么快就放棄,抬手在符槐盈鼻梁上虛虛劃了一下,“快寫你的卷子,中午要交了?!?/br> 早晨小雨霏微,細(xì)細(xì)雨絲針線一般飄蕩在立冬微寒的空氣里。到了中午,雨停了,天空清亮亮的,刮著略帶寒氣的輕風(fēng)。 吃過午飯,符槐盈拉住要回家的亓銳,說:“我跟你一起?!必龄J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符槐盈平時為了看書或是寫試卷,都是在教室里隨便瞇一會兒,很少會離開教室的。 路上,亓銳看到過往學(xué)生手里冒著熱氣的栗子,張望了一圈,對符槐盈說:“小區(qū)門口等我。” 當(dāng)他拿著一袋guntang的糖炒栗子,隔著一道馬路看到大樟樹下站著的人時,忽然想,自己是不是,也只是他平靜夏日里的一個點(diǎn)綴呢? 符槐盈站在門口,帶著圍巾,臉頰被風(fēng)吹得有點(diǎn)紅,仔細(xì)看,模樣透著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可當(dāng)他看到自己,眼睛便彎了彎。 被他看在眼里,即使隔著很遠(yuǎn)的距離,心里竟然不由自主生出許多慶幸來。 亓銳甩掉腦中的胡思亂想和低落,走了過去。 他將袋子舉到符槐盈臉側(cè),在他臉頰上碰了一下,符槐盈被燙了一下,躲開了。這會兒進(jìn)出的車輛有點(diǎn)多,亓銳拉著他站到旁邊,手里的栗子有點(diǎn)燙手,便先擱在了腳下。 符槐盈已經(jīng)蹲了下去,正在剝栗子皮,亓銳看著他的腦袋,覺得這人可能壓根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在氣他跟別人走了,而不是非要他跟自己去吃那一頓飯。 他郁悶地嘆了口氣,符槐盈伸手過來,白凈的手掌心里放著兩個剝好的栗子。 想這么多干嘛。 他張張嘴,符槐盈往他嘴里塞了一個,隨機(jī)被咬住了手指尖。亓銳在上面用了點(diǎn)勁,留下了一圈齒印,符槐盈也不躲,任他咬。 這人眼里只有那些數(shù)字題目,腦子怕是早就寫題寫傻了,自己跟小傻子較什么勁。 “走。”亓銳向符槐盈伸手,把他拉了起來。 開了門,符槐盈放下書包,從里面拿出一本書出來,然后拉著亓銳去了書房,站在一排書架前說:“我給你個東西?!睂⑹掷锏臅恼骘@現(xiàn)在亓銳面前。 那是本很普通的書,小小的薄薄的一本,銅版紙的材質(zhì),紙面布脊裝訂,沒什么稀奇的。 只是它跟這旁邊書柜第六層中央整齊排列的五本書有著完全相同的書皮和裝幀,是亓銳收藏的一套人物傳記,同系列里唯一缺少的那一本。他跑了烈心大大小小十幾個書店,從市圖書館到十二中的西月書店,怎么都沒買到。 但現(xiàn)在,符槐盈拿過來了,就放在他面前。而他從來沒跟符槐盈說過這件事,他甚至都不知道符槐盈是怎么得知書架上缺了這本書的。 這就是符槐盈最蠱惑人心的一點(diǎn)。不論是雨棍、過敏還是少的一本書,他注意到的東西,他做出的事情,他的用心,會讓你不知不覺地相信,他是把你放在心里的。 可他,明明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你,只因?yàn)閯e人的一句話。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種蠱惑里保持理智。亓銳慢慢接過那本書,深吸一口氣,塞進(jìn)了書柜里,旋即突然低身撈起符槐盈腿彎,直接把人扛了起來。 符槐盈倒在柔軟的棉被里,被亓銳欺身壓上。 “不生氣了嗎?”符槐盈按著床墊,微微后仰,跟亓銳碰著額頭,咫尺距離,以為他要親自己,稍稍抬起了下巴。 亓銳卻沒吻他,而是將他緊緊抱住,蓋上了棉被,深沉的聲線里夾雜著一絲暗啞,說:“嗯。睡覺。” 符槐盈看了看他,手指尋覓片刻,握住了亓銳在被子里微微發(fā)涼發(fā)顫的手。 亓銳回握住他,扣在掌心里,置于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