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親吻
“他以后不會再叫你去跑步了?!必龄J走過去,將從小屋里拿的白毛巾搭在了符槐盈的頭上,趁機隔著布料在他臉頰上捏了一把,低聲說:“我剛剛問了一下,如果你不參與晉級的話,名額會自動順到下一位。不用擔心。” “快晌午了,先去吃個飯吧?!蓖鹾朴米约旱纳弦虏林樕系暮?,“對了,下午還打球嗎?延哥?!?/br> 李延看著亓銳,目光沉沉,說:“打,必須打?!?/br> 十月的晴天屬實舒服,就是中午吃飯的點籃球場上也擠滿了人,臺階上光看球的人都滿滿站了一圈,圍了個嚴實。 吃過飯,李延前前后后跑了一遍籃球場,硬是蹭著了個熟人的網(wǎng)。 “今天必須贏?!彼匆谎叟_階上的站著的符槐盈,對王浩和幾個同伴說:“多把球傳給我?!崩钛舆@邊自己幾個兄弟一隊,亓銳與原來場上的人一隊,打半場。 亓銳這隊配合明顯不夠,幾個球隊友都猶豫了,被一躍而上的王浩搶走,傳給了李延,扣籃得分。 打到中場,李延這邊已領(lǐng)先了五、六分,他得意地看向亓銳,卻發(fā)現(xiàn)他臉上沒有出現(xiàn)自己所期待的煩躁或是不甘。亓銳一臉平靜地坐在籃球架下喝水,眼神飄向高處的臺階。 下半場打得逐漸焦灼,上半場看清了亓銳扣球的準度,幾個隊友都大膽地把球傳給他,而球到了亓銳手里,王浩再去攔搶就困難多了。亓銳連扣了兩個,又投了個三分球,追平了比分。 但李延王浩這邊畢竟都是多年老搭檔了,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后,立即改變了進攻方式,球全傳到了王浩手里,掩護配合下,對手幾次想要蓋帽攔球都被閃了過去。 比賽以亓銳跳起來補了隊友一個籃結(jié)束,拿到了最后一分。李延這邊以領(lǐng)先三分獲勝,幾個小伙子滿身汗抱在一起歡呼,李延在每個人的背上都捶了一下,說;“漂亮,晚上請你們吃飯!” 向前一步,他走到亓銳面前,語氣挑釁:“服不服?”見亓銳不理他,又上前一步,盯著他的眼睛:“你以后給我離他遠點?!?/br> 亓銳這才從遠處移開視線,將目光放到他身上: “你以為你贏了什么?” 李延心中怒火漸起,胸腔起伏,從一開始他就煩他這幅嘴臉——毫不在意、自以為是。他自己看中這個約定,重視這個比賽,因為他重視符槐盈,重視與他相關(guān)的一切;但這個人沒有,他輕飄飄的態(tài)度,平靜的眼神,昭示著他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對符槐盈的態(tài)度——輕視、隨意、可有可無。 想及此,李延上去抓住亓銳衣領(lǐng),咬著牙說:“我贏了你!贏了比賽!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他的一切——”亓銳猛地拽下他抓在自己領(lǐng)子上的手,一字一句說道: “你什么都不是?!?/br> “要喝水嗎?”符槐盈跑了過來,兩人瞬間松開對方,收斂起表情,只是眼中的敵對與怒火依舊暗藏在深處。 符槐盈遞了一瓶水給亓銳,又遞了一瓶給李延,抽出兩張衛(wèi)生紙給李延,然后把剩下的連著袋給了亓銳。 “你昨天那張卷子對答案了嗎?”亓銳邊擦汗邊問。 “沒有答案?!狈庇f。 亓銳喝了口水,蓋上了瓶蓋,“走吧,回去給你看看?!?/br> 李延眼見著符槐盈跟著亓銳走了,他忽地上前拉住符槐盈的手腕,急促地說:“晚上一起吃飯,去烈江心吃你喜歡的小花紅?!闭f完便定定地看著他,眼睛一瞬不瞬。 在符槐盈張開嘴回答之際,他又很快地說:“是我自己帶你去?!币馑际牵翰皇前⒁套屛?guī)闳サ?。他其實并不清楚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明確動機,只是某種直覺捕捉到了,他非說這句不可。 亓銳在前面拉住符槐盈另一只胳膊,暗自催促著。 “答應(yīng)我吧?!崩钛油蝗晦D(zhuǎn)化語氣神情,變得懇求低微。 符槐盈眨眨眼看他,說:“好?!庇X得李延現(xiàn)在的樣子有點可憐,于是在他手臂上輕拍了一下。 “不回學校嗎?”西月書店里,符槐盈站在書架前,悄聲對正在看書的亓銳說。亓銳瞥了他一眼,盡管他一個字沒看進去,仍沉著聲:“看會兒再走,給你挑兩本作文書。” 于是這一看就看到了晚上六點多,出來時天已全黑,兩排路燈通通亮起,車輛在西月大橋上南北飛馳,跟隨烈江一同湍急流淌。 “別去?!彼脒@樣說,但念頭一出,腦子里自動補全了符槐盈的回答: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他了?!?/br> 他清楚符槐盈會怎么做,也清楚在他這兒,誰都沒有優(yōu)先權(quán)。 可李延那句“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他的一切”又讓他頭腦發(fā)脹,在自己還未意識到時,拉住符槐盈脫口而出:“別去烈江心?!?/br> “去,我答應(yīng)李延了?!币蛔植徊睢?/br> 橙黃色的燈光籠在符槐盈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毛茸茸的,亓銳禁不住在他頭發(fā)上碰了一下,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這時,符槐盈的手機響了,是李延打來的。 電話那邊人聲、車聲嘈雜,開瓶器咔嚓一聲崩開了酒瓶,啤酒沫呲呲往上冒。 “槐盈,我這邊出了點事兒,王浩被個喝醉的男的纏住,打起來了——哎!說你呢,你他媽把酒瓶子給我放下!不知道這男的想干嘛,黑得跟碳一樣,拉住王浩就不松手了……今天可能去不成了,下次,下次再跟我一起去小花紅,好嗎?” “沒事吧?”符槐盈對著電話問。 電話那邊吵鬧更甚: ——“你他媽跑個第二有個屁用?!要跑第一!跑第一啊……拿獎啊……嘔……所有人都等著你呢……” ——“cao/你媽,神經(jīng)?。∧闼刹凰砷_?” 李延沒回答他,而是又問了一遍:“下次一起去小花紅,好嗎?” 符槐盈回答說“好?!蹦沁叡銙鞌嗔穗娫?。 “去不成了?!狈庇а蹖ω龄J說,“他們遇上了點麻煩?!?/br> 十二中這邊靠近河壩,遠離市中心,房子都建得不高,一棟棟間排列開來,空著許多小胡同巷子。兩人慢悠悠沿小路向前走著。 亓銳抬手看了眼時間,壓住符槐盈肩膀,“餓不餓?先找個地方——”忽然,他察覺到一絲異樣,頓時停住腳步,敏銳地抬頭向四周張望。 只見前面幾部之外,四五個人結(jié)成一團,也在左右觀望,“你們聽到?jīng)]?”其中一人說。 樓房低矮,路燈卻高,靠近小道的空隙被燈光投下的陰影所包裹。 亓銳站在陰影里,迅速不著聲跡地退后幾步,拉著符槐盈閃進了兩棟樓房后墻之間,一處逼仄黑暗的巷子里,緊接著捂緊了符槐盈的耳朵。 “聽到?jīng)]?剛剛是不是那個挨千刀的聲兒?”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靠近。 “耗子真聽見了?他媽的人呢?!讓老子逮到了非用刀把他兩只手都剁下來!上次哥幾個進趟醫(yī)院,剛到手還沒捂熱乎的三千塊錢全他媽砸里面了,我caoXXXXX!” “砰!”一聲巨響,磚頭砸在了樓墻上。 亓銳在符槐盈耳邊“噓”了一聲,又悄悄往黑暗深處挪了一步。 “耗子耳朵靈,都找找,碰到我們算他提前見閻王?!?/br> 沙沙聲蔓延開來,黑暗中能看到外面橙黃光亮里的人影。亓銳心跳緩緩重起來,不自主地摟緊符槐盈的腰,將他腦袋按在自己胸前。 突然,有個身影停在了巷口,向里張望。 “砰砰!”他用力拍了兩下墻壁,“有人嗎?耗子?!绷硪粋€人過來問。 名叫耗子的男人側(cè)耳貼在墻上聽了幾秒——他斷不會貿(mào)然進入可能存在威脅的黑暗里。 “沒聲兒,這窄,”他捏了一把自己的排骨肋,對同伙說,“我進去都費勁,有人肯定能聽見?!?/br> 沙沙聲聚集到了一起,而后罵罵咧咧,漸行漸遠。 等所有動靜都消歇了,亓銳張開嘴呼吸,一步步向往移,探出頭向巷外查看,確定沒人了才松開符槐盈的耳朵。但他不敢出來,怕那些人忽然在轉(zhuǎn)身回來——在巷子里起碼還有提前反應(yīng)的機會。 混混滿城混,碰到上次被符槐盈打得不成人樣的這群也不算太奇怪。 可亓銳記得上次自己總共在他們面前說了不超過三句話,誰料想到這幾個人中有個耳朵好的,直接記住了他的聲音,聽了幾句就能敏感地察覺到。 “怎么了?你心跳剛剛好快。”一直被捂著耳朵,還不知道兩人經(jīng)歷了怎樣險情的符槐盈從他懷里抬起頭。 “沒事兒,剛……看到班主任了,他上次剛訓(xùn)過我,不想碰見他?!必龄J腦袋里迅速反應(yīng)。 靠近外面的巷口有路燈打進來,照到兩人的側(cè)臉上,符槐盈抬手把他額頭上因緊張而冒出的冷汗揩掉,被亓銳一下抓住了手腕。 他心跳是恢復(fù)了正常,可此時卻因為另一件事又有了復(fù)原的跡象。 巷子極窄,符槐盈的呼吸全打在亓銳脖頸里,每一次都幾乎讓他汗毛倒豎。 偏偏罪魁禍首還一臉無畏地將下巴擱在他胸膛上,有恃無恐地仰頭看著他——至于仰仗的是什么,那大概是亓銳一直以來給他的耐心溫柔的形象——眼里帶著點疑惑,像是不理解他為什么忽然之間又全身僵硬,閉著眼睛靠在墻上呼氣。 加快的心跳和上升的體溫難以壓制,他索性放過去了,隨性了。 或許他覺得我是綿羊,最安全不過。亓銳低頭捧住符槐盈的臉。 小巷子里,他拇指指腹慢慢掃過符槐盈的嘴唇,掃過唇縫、唇珠,可他視線略微上移一點便看到符槐盈的目光,純真、清澈,和他整張臉散發(fā)的光彩格格不入。亓銳心中煩躁不已,手指從他臉上移開。 符槐盈眨眨眼,突然湊上去,在亓銳上唇碰了一下,輕輕的,一觸即分,然后又眨著那雙琉璃似的眼睛,看著亓銳。 亓銳腦袋里轟的一聲,心臟不要命似的劇烈跳動起來,他扣住符槐盈下巴,低頭急促地靠近,近乎魯莽地親他的嘴唇。 鼻息交纏,他急切地吸吮汲取,神經(jīng)崩潰般在符槐盈嘴唇上碰觸舔舐,粗暴地一遍遍吻他,用他的唇齒來緩解自己灼熱的神經(jīng)。 他能在嘴唇碰觸的瞬間感受到血脈的涌動,以為那是符槐盈的。 “唔……”符槐盈發(fā)出一聲嗚咽,他有些呼吸不過來了。 亓銳放開他的嘴唇,在他側(cè)臉留下一串柔軟的印記,緩緩下滑,喘息著親吻符槐盈的脖頸,在他微微顫抖的時候,再次將他嘴唇舔濕。 最后他幾乎不能控制自己,只得捂住符槐盈被親得像果醬一樣紅的嘴巴,在他脖子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伏在他肩頭平息心跳。 一時只有兩個人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此起彼伏。 “你怎么親我?”亓銳扣緊他十指,惡人先告狀。 “因為——”符槐盈氣息起伏,抵在亓銳胸腔前,還真去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半晌認真答道:“想?!?/br> 亓銳忍了忍再去吻他的沖動,從他肩上抬起頭,正視著他。 “你明不明白著代表著什么?” 符槐盈沉默地看著他,想說明白,但亓銳率先開口: “你不明白?!比滩蛔≡谒浇禽p碰了一下,“這代表著,從此以后,這件事你只能跟我一個人做?!?/br> 亓銳緊緊握住符槐盈的兩只手,掌心濕潤了都不肯放開。 “這代表著我們兩個之間的一份合同,你親了我,你就簽字了,同意了?!?/br> “如果違約呢?” 問出這話的人立即被親得喘不過來氣,嗚咽著求饒。 “不能違約,敢違約就把你扔烈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