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昏暗的天空上上演了一場場慘烈的廝殺。

    雖然一切看起來寂靜無聲，但是它并不輸于任何一場宏大的戰(zhàn)爭。

    一人敵軍，不外乎是。

    天使血液的味道引起的整個地獄的動蕩，惡魔已經(jīng)殺紅了眼睛，每一個惡魔都覺得自己是最后一個幸運兒。

    因為那個黑色翅膀的天使的確看起來是強弩之末。

    殺掉他——

    他看起來快不行了——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天使的血rou，吃掉他，他看起來太美味了——

    惡魔們歡呼著嘶吼著，仿佛慶祝一個即將開始的慶典。

    只有上古天使和惡魔的戰(zhàn)爭中，惡魔才偶爾品嘗過天使血rou的滋味，而今年來天界越發(fā)強大，已經(jīng)很少有惡魔可以正面和天使抗衡。

    而眼前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他的血可真甜，臉上冰冷又執(zhí)著的樣子真讓人著迷，傷成這樣居然還不肯退后，要知道以六翼天使的速度，他想要離開基本上沒有惡魔能攔得住。但是他卻在一波一波的攻擊下死死的抗住了。

    黑天使倔強的表情讓惡魔恨不得將他刨心挖腹立即分食。

    “嗷！”

    怪異丑陋的妖魔發(fā)出興奮的嚎叫。

    要知道惡魔們就喜歡這種矛盾又執(zhí)著的生物，他們就喜歡看見對方靈魂苦苦掙扎不得解脫，冷峻的臉上露出絕望的神色。

    他們喜歡打破對方堅硬的外殼，摧毀他的信念，看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成為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而這稻草越摞越高，卻始終沒有壓垮對方的脊梁。

    這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zhàn)。

    林和惡魔們都不想成為輸家。

    林猛地把插進他腹部的尾針拔出來，面色猙獰的扭斷那只爬在他身上惡魔的脖子，揮手將它的尸體砸落兩只撲上來的怪物。

    “來吧，雜碎們。”黑天使狂笑中張開雙翼，再次俯沖，和他相遇的惡魔不斷的從天空中栽落。

    已經(jīng)沒有人能分清到底誰才是惡魔，或者兩者皆是。

    地上堆積的尸體越來越高，猩紅的氣息氤氳了地獄的土地，河流中緩緩流淌的巖漿仿佛是永不止歇的鮮血。

    黑天使緩緩下降，用手拄著長劍，劍尖點地，他盡量不露出頹勢，簡單粗暴的處理了一下剛才的傷勢，將腹部快要撒出來的內(nèi)臟又塞了回去。

    一層層的惡魔無聲的圍了上來。

    林冷笑著往前走了一步——

    惡魔們面色驚恐，猛地的退了兩步。

    仍然目光帶著貪婪，像一群蒼蠅一樣圍著瀕死的黑天使的不肯散去。

    任誰都能看出來黑天使已經(jīng)不行了，他不再使用禁忌法術(shù)，他開始試圖躲避惡魔的攻擊，甚至現(xiàn)在他一手持劍而另一只手按住腹部的傷口。

    他快完了。

    這個強悍的天使快要窮途末路了。

    結(jié)果每一個這么想的惡魔都化作尸山血海上面的一員。

    “你要死了，天使?！?/br>
    包圍林的惡魔紛紛避讓，從后面走出來一個異常高大的遠古惡魔。

    林已經(jīng)分不清惡魔們外貌到底有什么區(qū)別，他們的外貌以人類審美看來都是非常的怪異，大多數(shù)是動物頭顱，人類壯漢的身軀，還有一些是爬行蛇類的尾巴或者爪子。

    灰色蛇瞳的惡魔的聲音嘶啞，又帶著厚重的低音，他總結(jié)道：

    “你要死了，黑天使，你即將死在這里?！?/br>
    林用手掩住嘴唇，每一次喘息腹腔內(nèi)的血氣不停翻涌。他想：大概是內(nèi)臟碎掉了吧，要么怎么會連呼吸都帶著一股血腥味。

    如果不是天使長的身軀過于強悍，可能在第二輪的圍攻下就會殞命。

    “咳咳。”喉嚨里的血液嗆得黑天使忍不住劇烈喘息，他再次站直身體，舉起劍尖，遙指慢慢圍上來的惡魔們。

    現(xiàn)在說什么都無濟于事，惡魔們不會因為一兩句狠話放棄當前的美食，更不會礙于對方的威勢而駐足不前。

    林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事實，平靜的說：“也許我會死，所有人都有死的一天。沒有什么是永恒的，無論是星辰還是大海，神祗都會隕落。”

    “但是想殺我憑你們這些還不夠格?！?/br>
    他舉起長劍，全力揮下。

    沒有花哨的招式，也沒有任何絢爛的光影，僅僅是樸實無華的一劍。

    雷霆萬鈞，煌煌天威。

    無數(shù)惡魔被斬于劍下，剛才還被圍的水泄不通的熔巖湖邊，再次露出大塊平地。

    但是之前發(fā)聲的灰色蛇瞳惡魔卻躲開了。如果林還在全盛時期，他絕無機會躲開這驚艷的一劍。

    “你快死了?！被疑咄膼耗г俅我u來，肯定的說：“你的傷口已經(jīng)開始停止愈合，它已經(jīng)到了極限?！?/br>
    惡魔狂躁不安的咆哮道：“天使，你頻頻回頭后顧，是因為那里有你的同伴嗎？”

    “你放心，當我們吃了你之后，也會送他一起上路?！?/br>
    “你找死！”林再次揮劍，被惡魔的巨斧架住，蛇瞳灰肌的遠古惡魔發(fā)出咯咯咯的笑聲。

    你快死了你快死了——

    無數(shù)惡魔在周圍附和狂笑著：你快點死吧。

    你的血是美味的蜜漿，你的rou是醇厚的黃油，你的骨是流著糖心的奶酥。

    快點死吧，我們等待著——

    林和對方互相拼了幾劍，強忍著口中的鮮血，試圖避讓，然后想將他帶離塞那羅殿下的地方。

    這種舉動瞬間被對方識破了，那位遠古惡魔嘶吼著，露出勝利者的笑容，揮舞著巨斧，手中卻凝聚了一個巨大的火球。

    火球不停的聚集，然后張開雙臂想要向著塞那羅殿下的方向投去。

    千鈞一發(fā)，林扔出自己的長劍，傳說中最著名的裁決之劍有如電光火石一般，將那個惡魔一劍穿心?；鹎螂x手的一瞬間微微歪了一下，擊中了旁邊的火山巖，發(fā)出轟隆隆的聲音響徹山谷。

    下一秒失去了武器的黑天使就被一只惡魔用尾巴從天空中抽到了地上，發(fā)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灰塵逐漸散盡。

    黑天使倒在碎石中，試圖掙扎著爬起來，血液氤氳了身下的土地，慢慢的蔓延開，猩紅刺目。

    林剛開口，血液從口鼻處洶涌而出，他還沒來得及講話，卻被天空上接二連三的惡魔們踩到了地上。

    突然間林覺得自己平靜至極，仿佛現(xiàn)在這個如同破碎的玩偶一樣的黑天使并不是自己。

    他有些憔悴，又有些釋然，平靜的看著一步一步而來的遠古惡魔們。

    “咳咳……殿下，抱歉…我已經(jīng)盡力了?！?/br>
    林覺得以天使長的聽力是能聽到的，口中的鮮血不停的涌出，順著臉頰染紅脖頸。

    “殿下……請您離開這里吧……”林覺得自己的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過，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但是心情卻異常的平靜下來。

    成為墮天使之后，他從來沒有如此的寧靜又滿足。

    難以啟齒的愛意終于可以化為終點，躁動不安的邪惡欲望也終于可以得到止歇。

    人類的靈魂戰(zhàn)勝了墮落的本能，他嘆了一口氣，然后露出微笑。還好他從沒傷害對方，直到最后一刻他也問心無愧。

    “殿下，您離開吧，這里一切都會結(jié)束的，一切也會變好的，您會……榮耀加身，咳咳……您會受到萬世矚目……您的榮光將分享給……萬物……”

    “夠了不要再說了?！?/br>
    遠處傳來金發(fā)天使長冷厲的聲音。

    被釘在石壁上的男人恍若無聞，他的視線好像看著虛空，仍然在喃喃自語：

    “咳咳，您沐浴著……的圣光將灑向大地，神國將永遠不朽——”

    他明亮的瞳孔慢慢的開始灰暗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小。

    “停下，林，趕緊停下——”

    伴隨著塞那羅大君的話音，是幾個遠古惡魔的腳步聲，其中一個惡魔面帶驚慌，咆哮道：“不好，他要自我裁決，快快！阻止他，要不我們都得完蛋——”

    另一只惡魔顧不上思考，用爪子猛地踩住林的身體，然后用尾骨刺瞬間貫穿他的胸腹，攪動腹腔，在用尾巴將他高高舉起來釘在巖石壁上。

    血液順著石壁蜿蜒而下，在腳下匯聚成溪流，仿佛是一個帶著生命流淌的美麗暗河。

    林終于明白了當年塞那羅殿下自我裁決時候的心情，既不悲傷，也不難過。

    只是有那么一點的遺憾吧，唔，對，只是一點點而已。

    想到這里，林忍不住向天使長的地方看了一眼。

    而塞那羅殿下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目睹了眼前這一幕。

    四目相對，瞳孔緊縮。

    林對他笑了一下，然后毫不猶豫的用生命發(fā)動了十級禁咒，一如曾經(jīng)千年前的塞那羅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