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以各部門間信息不共享，鬧了烏龍收尾。相關人員告知到祝正嚴：經核實，冉波并未泄密，但這家工作室的營業(yè)模式如您反應的確存在一定問題，目前已發(fā)文件要求關閉整頓，勞您掛心了。

    祝正嚴相當滿意這份答復

    直到這事告一段落，冉波終于有時間約談祝正嚴?？勺Ｕ龂腊训攸c定在餐廳，讓冉波有火也難發(fā)，只能咽著那口惡氣質問他：“祝正嚴，你為了搞倒這家工作室竟然告我泄密？我還以為你至少拿我當個朋友，再不濟，合作總算吧，生意伙伴好歹也算伙伴，你把我當下人看呢？”

    “我相信你有本事解決。你現(xiàn)在不是解決得很好嗎？”

    工作室都關停了，店也受到波及，冉波聽他輕描淡寫地講出這話，一丁點歉意都沒有，簡直想笑。祝正嚴又想起另外的事，補上：“這周末我要出差，出差地在旅游區(qū)，你看你是休息還是跟我去度假？”

    冉波咧開嘴笑，反問：“你覺得呢？”

    “我希望你去，就當對你的補償。我還有會，你慢慢吃，周五見?！弊Ｕ龂廊ジ跺X，并且又為他點了餐后甜品。

    他這一套cao作行云流水，無懈可擊，冉波目瞪口呆。甜點很快就送上桌，窗外日頭正曬，冉波目送祝正嚴黑漆漆的身影鉆進他那輛黑漆漆的車里。

    周五飛機，祝正嚴反復看時間，難以置信冉波竟然誤機了。下了飛機后處理完公事，晚上打電話問冉波怎么回事，冉波說：“晚點到?！?/br>
    既然他這樣講，祝正嚴去把澡洗了，又叫了酒上來。聽見敲門聲去開門，本以為是送酒的客房服務，結果是一只快遞箱子。祝正嚴拆開，一只奇怪的盒子上放著張卡片。拿起來看，上面寫：經多方考慮，綜合各類因素，您目前的治療方式已更換。祝您生活愉快。

    盒子打開，是一只按摩棒。它來接替冉波的工作。反正“都一樣”。

    稍后祝正嚴的電話就打到冉波的手機上，譴責他不守信，放自己鴿子。但接電話的并不是冉波，那人尷尬回答：“抱歉，店長正在接待貴客，稍后回您電話可以嗎？”

    祝正嚴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比自己更高級別的貴客。

    等了兩個小時，電話才回過來。在祝正嚴眼里，冉波的工作和拉皮條的老鴇別無二致，了解客人，介紹對象，就是這樣。這需要花兩個小時？要知道這兩個小時叫他的威嚴大打折扣。

    接通電話的第一刻，祝正嚴首先質問：“什么貴客要我等兩個小時？你失信在前，還這種態(tài)度？下面是不是打算撕毀合同？”

    冉波深吸一口氣，關上房門，盡量平靜地講：“你父親來找我，讓我跟你結婚。他說你再不結婚會讓他很沒有面子。”

    片刻后，祝正嚴那頭才出了聲音，他顯然沒想到這個狀況，“我爸怎么會知道你？”他跟家里一直說的是“沒有愛人”。

    “你問問祝曉尊?！?/br>
    “好，我一會兒問他。你們談得怎么樣？”

    “我實在沒辦法拒絕，只能拖時間。你要是不想結婚就趕緊把芯片還給祝曉尊?！?/br>
    花這么大一番功夫，就是要讓祝曉尊手里的仿生人軀殼永遠癱死，怎么可能就這么還給他？但祝正嚴也并不想結婚，婚姻對他來說是一種長久且沉重的負擔。更何況冉波已有欺瞞他的‘案底’在，估計下半生都得活在他的懷疑中。這該是多么“美好”的一樁婚事??！這世上能這么穩(wěn)準狠地打他七寸的只有祝曉尊，不愧是他親手帶大的。

    只要老頭在，只要他執(zhí)意促成，這婚絕對不可能躲掉。

    “我讓人再擬一張合同?！逼跫s婚姻，這是祝正嚴退一萬步的答案。

    冉波終于氣急敗壞，怒道：“不可能！你趕緊把東西還給他，對我們都好?！?/br>
    “你們怎么有臉把這個東西在我面前一再提起？”祝正嚴難以置信，銷毀這種亂人倫的東西只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要求，這有什么好爭論的？是自己態(tài)度還不夠強硬？

    “我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這個東西必須銷毀。”

    冉波不依不饒：“你不明白嗎？祝曉尊不要別的，就要這個，你仔細想想，他重視的是不是從頭到尾就是這一個？他變了，他現(xiàn)在要的跟制造這個仿生人的初衷已經不一樣了，他只是喜歡這個仿生人?！?/br>
    祝正嚴感覺到自己的耐性正在耗盡。冉波突然放軟了語氣，他聽起來很難過，而且委屈：“你不會教育孩子，我?guī)湍闶諣€攤子。雖然做得不夠盡善盡美，但也是權宜之計，沒有辦法的辦法。到頭來你還害我，祝曉尊也拿我當槍使，我不想再卷進你們家的事了。”

    “小尊本來很好，不是爛攤子。他走了歪路，你知道了不告訴我，也不加以正確引導，用這種惡俗的方式……”

    冉波方法用得歪，的確理虧，但能有個辦法，能把問題解決，已是萬幸。這事他們本來可以好好談開，現(xiàn)在越鬧越大，鬧得冉波心力交瘁，“你腦子都不全乎，能不能別跟我犟人類情感的問題？你先讓人找找當初丟棄的腦部切片，沒準還放在哪個冷庫里?！碧斓亓夹模@是陳述事實，不是在罵他。

    可祝正嚴更加冷靜，他問：“你還知道多少我的事？”

    冉波腦子里嗡地炸開鍋。自己太高看祝正嚴了，他查到的資料相當有限。這件事彎彎繞繞實在夠復雜，比起原生的腦子，他這種改造人處理信息更快更簡潔倒成了優(yōu)勢。

    “那天我說都告訴你，你不聽，今天又在電話里問……你至少先當面向我道歉……”冉波壓制情緒，“算了，等你回來再說?！睊斓綦娫?。

    這件事情本不復雜，亂就亂在祝正嚴第一次跨進店里的那一天。線頭一搓亂，后面解起來就麻煩。

    當初祝正嚴找到自己是怎么說來著？

    他說：“我身體出了一些問題，想在這里進行治療?！?/br>
    冉波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他想了很久，說挺喜歡自己的侄子，叫小尊，是個很好很乖的孩子，從小就帶在身邊，跟自己很親?？此稽c也想不起自己，冉波突然起壞心，問他：“那就以小尊為輔助展開治療？”

    “你安排?！弊Ｕ龂肋@樣回答。

    現(xiàn)在想來冉波后悔極了。他沒想到祝正嚴這些年被改造過度，情感缺失尤其嚴重，說退化都不為過，連這種調侃都激不起波瀾，甚至多說兩遍他還有點當真。這是在之后的相處中冉波才漸漸發(fā)現(xiàn)的。

    他這種狀態(tài)下還帶個孩子，這個孩子還好嗎？冉波雖未見祝曉尊其人，但已為祝曉尊憂其心。

    果不其然長歪了。

    剛剛前半場冉波的確如電話里所說，在跟他父親周旋，可后半場被省略掉。隨行的祝曉尊留了下來跟他聊了幾句。

    祝曉尊說：“你說要跟我做一家人，現(xiàn)在很快我們就會是一家人了。你幫我把芯片拿回來，禮尚往來?！?/br>
    “謝謝你自作主張?！比讲ū贿@對自以為是的叔侄整得頭痛不已，“但你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并沒有辦法能幫你搞回芯片。而且，芯片沒準已經被銷毀。祝正嚴不說，可能是還想在我們嘴里套點別的話出來。你最好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虧心事。”

    祝曉尊笑著搖搖頭，肯定告訴他：“我當然沒有?！辈贿^你看起來攤上事了?！叭绻酒呀洷讳N毀，那你得幫我聯(lián)系人修復或者復制。修好我的‘玩具’，我會知恩圖報?！?/br>
    真是艱難的一晚。這三個姓祝的果然是一家人，對付起來勞心傷神。

    祝正嚴在另一座城市里感受著與冉波不同的艱難。他坐在床沿，并沒有給祝曉尊打去電話。他看著玄關上送來的酒，床邊的快遞箱里放著按摩棒，浴室里瓶瓶罐罐上的水珠還沒干。他現(xiàn)在最后悔半小時前，為什么要把準備工作做得那么齊全……

    用紙巾隨便擦了擦滑溜溜的臀縫，祝正嚴躺進被子里，面朝天花板，雙手放于腹部，閉眼。

    難得假期，專門騰出來的時間。就算冉波不來，也要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