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席驍從cao場回到宿舍,看見了擺在門口的兩瓶藥酒。 他站在門前,低頭盯著時子釋放在那里孤零零的兩瓶小東西。其實席驍肩旁不舒服的事,沒有告訴炎馳和趙璟,再加上晚自習課間,席驍看見時子釋往醫(yī)務(wù)室的方向去了,就算不動腦子,也知道是導致他肩膀酸痛的罪魁禍首放在這里的。 “小畜生想示好?” 席驍抬腳,毫不留情地踩上了那兩瓶未拆封的藥酒上,包在外面的紙盒被踩皺了,然后用腳一掃,它們一同滾在了走廊上。 寢室門被推開了,席驍進去前,嫌惡地斜了那兩瓶東倒西歪的藥酒一眼。 時子釋做了兩個小時的題目,看了一會兒關(guān)于法律上的書,就覺得胃里翻滾,仿佛有什么要從喉管涌上來。他迅速沖到浴室,一只手拍著胸口,另一只手撐在洗手盥邊緣,一連劇烈咳嗽好幾聲。因為下午沒吃多少,并沒有吐出些什么,但是口腔里全是酸苦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熱了,還是其他什么原因,時子釋隔個一兩周,就會胃里不舒服,以前方捷帶他去醫(yī)院里做過胃鏡,檢查報告上寫了并沒有任何問題。 他擰開水龍頭,用手捧了水,漱了好幾下口,嘴里苦味散去了一大半,但是胃里仍然在翻涌,不過比剛剛好了些,等會應(yīng)該不會再吐了。 時子釋看書習慣用小臺燈,除了桌前有點光亮,其他位置都是靠窗外月光。衛(wèi)生間里的窗戶朝著彎月方向,大片大片宛如蟬翼的月光鋪灑在地面,時子釋把手心伸到水柱下面,洗手。 冰涼的水淌到手背,有些濺到了手腕那幾條傷疤上,不深不淺,估摸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年。 時子釋在衛(wèi)生間呆了幾分鐘,就躺床上合上了眼,過了良久,他的意識仍然清醒著,但是四肢卻無法動彈。 恍惚間,他感覺到門好像被人推開了,床邊坐下了一個人,他想起身看看到底是誰,但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氣。這種情況時子釋以前老是經(jīng)歷,大腦無比清晰,周圍發(fā)生的一些都是幻覺??墒歉杏X卻宛如真實,時子釋仍然會害怕。 坐在他床邊的人,輕蔑的看了他一眼,手里捏著一根剛點燃的煙。 是席驍。 時子釋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幻覺,不停心里暗示,再試圖翻身,強迫自己身體肌rou也趕緊醒過來??伤踔吝B抬起一只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坐在床邊的席驍用著一種奇怪的神色看著他,仿佛他是地下水道里令人嘔吐的臟東西。時子釋呼吸漸漸變的急促,席驍捏著煙頭,把那根燃著的煙向他的臉靠近。 他想尖叫,想大聲叫喊,嘴唇不停顫抖,卻始終沒法發(fā)出半點聲音, 心率加快,恐懼直達巔峰,時子釋逼著自己翻了個身,周圍的一切瞬間消失,他閉著眼平息了下心里的慌張害怕,從枕邊摸出手機看時間。 半夜二十三點四十八分。 睡了不過短短十五分鐘,可他卻覺得度過了整整兩個小時。 以前時子釋就經(jīng)常會這樣,入睡不到幾分鐘,直接陷入這種沒法動彈的情況,然后夢見各種可怕的東西,每次總覺得過去了大半夜,但是醒過來,都發(fā)現(xiàn)睡了還不到一個小時。 時子釋找了一首輕緩的音樂,降低手機音量,把手機放在枕邊,緩解緊繃的精神。 第二天早讀,時子釋在記單詞,眼窩下浮現(xiàn)了淡淡青色,何允允轉(zhuǎn)身向時子釋借練習本的時候看見了,忍不住關(guān)心他,“是不是在新環(huán)境失眠???” 時子釋停下筆,“不是,昨晚聽歌聽到凌晨一點了?!?/br> 其實昨天晚上時子釋醒了后,就沒敢再入睡,只好閉著眼睛單曲循環(huán)輕音樂,最后實在熬不下去,就伴著音樂睡著了。 對于那個夢,時子釋仍然心有余悸,課間下樓都特意繞到另一邊樓梯,特別怕看見席驍。要是這是一個做完就忘記的夢,那對時子釋來說,都好過一點,但是它的特點就是太真實了,真實到仿佛發(fā)生過一樣。 仿佛席驍坐在他的床邊過,仿佛席驍用那種羞辱的眼神看過他,仿佛席驍把煙頭按在他臉上過。 何允允喜歡去超市買零食,他的同桌已經(jīng)拒絕陪他去了,就拽著時子釋去。 他們都讀三年級,而且席驍?shù)陌嗉壘驮跇窍?,想不碰見都難,雖然席驍不會主動和時子釋搭話,但是炎馳會啊,還會刻意把時子釋拉到席驍面前。 何允允和時子釋去了趟超市,回教室的路上就看見了在走廊上聊天的趙璟和炎馳,席驍恰好從班門口出來。時子釋在心里不停祈禱,然后不過三秒,他就聽到了炎馳的聲音。 “嘿~” 時子釋假裝沒聽見,和抱著零食的何允允繼續(xù)走,肩旁被旁邊的何允允撞了下。 何允允伸出一只指頭指向炎馳站著位置,“你昨天打球的朋友好像在叫你?!?/br> 時子釋沒有看過去,反而把頭低下,“應(yīng)該沒有吧,他沒有叫我的名字。” 然后站在炎馳旁邊的趙璟喊了句,“姓時的——” 何允允以為時子釋和他們真的是好朋友,看了眼懷里的零食,瞥了眼時子釋為難的神情,“你別陪我上樓了,去和他們玩吧,我自己回教室把零食放課桌里就行。” 時子釋沒法再裝聽不見,改變路線向著炎馳趙璟走了過去,因為不敢離席驍太近,就特意站在了炎馳那邊。 炎馳:“還生昨天的氣啊?” 時子釋:“叫我有什么事?” 炎馳:“昨天是我和趙璟沒注意分寸,下次打球保證不會這樣了,要是不信的話,今天晚自習我們再去籃球場打幾局?” 時子釋:“不打。” 到現(xiàn)在時子釋胸膛上被撞的那幾下痛感還沒有消散,再和他們打籃球不是自討苦吃嗎? 席驍漫不經(jīng)心的視線落在了時子釋身上,打量著這個神色有幾分膽怯的弟弟。 在三樓衛(wèi)生間那次,應(yīng)該是真把他這弟弟給嚇到了,這幾天就連眼神不敢往他站的地方瞟,不過這樣席驍心里也舒服。他挺討厭那種看起來沒什么雜質(zhì)的眸子,漂亮的確漂亮,但他就是厭惡。 就像是站在黑暗里的那些人,總是會討厭站在光里的人。 現(xiàn)在還未到中午,太陽光線不算刺眼,時子釋站在走廊邊上,想走但又沒法邁開步子,因為他知道席驍正在看著他,他生怕自己不小心對上了那道猶如行刑般的視線。 有同學要從走廊上過去,時子釋后背被推了下,往前踉蹌了兩步,距離席驍站的位置又近了許多,他趕緊后退,對著炎馳說:“我先上樓了。” 因為不想朝席驍那邊走,他就向著另一邊樓梯的位置跑了。 炎馳把一只胳膊搭在席驍肩膀上,“你這弟弟好像有些怕你?你把他怎么了?” 席驍將炎馳的手臂拿下去,“我怎么知道?” 炎馳把身子倚靠在趙璟身上,抱著臂,斜著眸子注視著從老師辦公室回來抱著一堆本子的白一昂,“他現(xiàn)在好歹算你半個弟弟,你不和他關(guān)系好點,他估計都不會信我和趙璟啊?!?/br> 對于昨天在球場上使陰招的炎馳和趙璟,時子釋不會再有多相信他們,但炎馳覺得,不管怎樣時子釋都會信席驍,因為在關(guān)系上,席驍都算他半個哥哥。 像這種被收養(yǎng)的兒子必定會討好家里的親生兒子吧。 這是炎馳的腦回路。 席驍沒搭理炎馳,就是拒絕的意思了。 下午何允允零食吃的有些多,同桌要補作業(yè),就只有時子釋自己一個人去食堂了。 今天時子釋估計是犯了霉運,走哪都能遇見席驍他們,好幾次時子釋都在他們沒看見之前,避開了,但是食堂里他們是面對面的看見對方,再避開就躲的太明顯了些。 食堂里人很多,要不是放了空調(diào),恐怕氣溫都比外面高上幾度。 時子釋有些想蒙混過關(guān),不過趙璟和炎馳可不會輕易讓他離開,隔著好幾個人就對著他揮手,叫他的名字。席驍則站在原地低頭刷著手機,沒理旁邊和他說話的炎馳,而且看他擰著的眉頭,心里應(yīng)該是特別反感炎馳和趙璟叫時子釋。 食堂堆滿學生,就算席驍再不耐煩,也不會當著這么多同學的面動手,更何況還有幾名老師。時子釋想到這一點,膽子稍微大了些,走到炎馳和趙璟身邊。 “等我們一塊吃飯唄。” 炎馳他們還沒有買好飯,時子釋現(xiàn)在獨自一人,找不到理由拒絕他們,就點了兩下頭,隨便找了位置坐下。時子釋本來是想快點吃完,在他們沒過來前就走,但是胃口太不好,他吃飯又習慣細嚼慢咽,然后沒有走成功,他們就過來了。 趙璟和炎馳搶先坐到了對面,把時子釋旁邊的位置留給了席驍。 炎馳想說些什么,就瞄到了席驍沉著的臉,趕緊合上了嘴。 席驍站在旁邊沒有落坐,時子釋趕緊站起來,向著對面坐著的趙璟和炎馳說:“我吃飽了,先走了。” 等時子釋走了,席驍才坐下。 “以后我在場的話別叫他?!毕斈趁睦锶计鹨粓F火,“不在場隨便你們?!?/br> 炎馳面露無奈,“沒你估計他都不會搭理……好吧好吧?!?/br> 趙璟不太理解,“你都討厭他到這種地步了?” “不然呢?難不成你覺得我和小畜生是可以坐一起,說上幾句話,他笑幾聲,我看幾眼?” 趙璟在腦子里想到那個畫面,頓時覺得后背一陣惡寒,就席驍那臭脾氣,兩人要是真坐在一起沒動手,都是便宜時子釋了,讓席驍怎么可能笑的出來? 趙璟試著探席驍口風,“其實吧,那姓時的就是一養(yǎng)子,怎么感覺你好像格外看不慣他,難不成他除了突然就當了你弟弟,還得罪過你什么?” 時子釋沒得罪過席驍什么,席驍也并不是沒法和時子釋好好相處,但是每次席驍看見那張像是裝作無辜的臉,就覺得心里窩火。 他都已經(jīng)警告過時子釋了,炎馳和趙璟前些天在樓梯上想動手,還有昨天在籃球賽上耍的那些手段,結(jié)果今天隨便叫幾聲,就過來了? 席驍看誰不順眼的時候,就連優(yōu)點都能全部變成缺點。 “要是你爸替別人養(yǎng)兒子,你能不計較?” 還是養(yǎng)出軌前妻的兒子。 “怎么說,還好吧,要是他零花錢給我漲一倍,養(yǎng)兩個我都沒意見,不過要是扣我零花錢,半個我都不會讓他養(yǎng)?!?/br> …… 時子釋剛出了食堂,就看見了他們上次在樓梯里,出聲讓他躲過一劫的人。 雖然說他們是同一個班,但時子釋總是忘記要向別人道謝,現(xiàn)在遇上了,正好可以主動上前搭話,把那句一直欠著的道謝說出來。 白一昂站在樹蔭下,等著把校牌忘食堂的同學出來,炎熱的天氣讓他額角溢出薄薄細汗,時子釋朝著他的方向過去,走到樹蔭下面,止住步子,“那個同學……上次的事,謝謝你?!?/br> 被人突然道謝的白一昂沒反應(yīng)過來,待看清時子釋的面孔后,想到了上次在樓道里,被拽著的好像就是這個同學。 平時白一昂的空閑時間都花在了學習上,再加上時子釋的座位比較靠后,自然不知道他們是同一個班的。 白一昂想到炎馳那吊兒郎當?shù)膽B(tài)度,眉頭輕輕的皺了下,“他那天是不是欺負你了?” “還沒。” “想欺負但沒欺負成?” “……應(yīng)該算吧。” 其實白一昂在學校里,并不怎么關(guān)心炎馳,但是炎馳是個喜歡鬧事的性子,在學校他媽根本管不住他,因為兩家人關(guān)系好,白一昂比炎馳看著成熟上十倍,所以炎馳媽隔三岔五就發(fā)短信問白一昂。 炎馳在學習有沒有惹事?炎馳在學校有沒有和同學打架?炎馳在學校有沒有翻墻出去和狐朋狗友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