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七日　星期一

    星期一的早上會有監(jiān)獄長的指示和訓話，所以會要求所有犯人去cao場上集合，平常六點的起床號還未響起，就已經(jīng)有獄警在5點的時候來敲你的囚室欄桿。

    “滾起來，一群廢物！”

    “雜碎們，趕緊收拾！速度慢的今天就別想吃飯了！”

    何以凡半瞇著眼睛坐了起來，套上外套，下床穿鞋，回身疊被，然后走到對面，兩手拽住顧浩的被角，幾步疊出個豆腐塊放在床腳，又從顧浩的腦袋下拽出枕頭，顛了顛放在被子上，走之前還不忘拍平了褶皺，這才走回了自己的床，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等其他人起床收拾。

    顧浩看著對床的何以凡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覺得好笑，發(fā)現(xiàn)這小子自從跟他攤牌后好像變得比之前純偽裝的時候要好玩了一些，偶爾也會有小情緒外露，尤其是只有兩個人的時候，那簡直就是脫了兔子皮的狼，完全變了副樣子。

    組織站隊聽訓話的時候，何以凡跟著顧浩和顧重站在了北區(qū)隊伍的最后，何以凡明顯的感受到有一些人的視線向著他的方向看了過來，估計是在想如此平凡的小子是怎么被顧浩看上的吧，估計有更多的一部分人是在等著自己哪一天“不受寵”了，就可以來“驗驗貨”了。

    臺上的監(jiān)獄長居然是一位看起來有點隨和的中老年人，此刻正在滔滔不絕的講一些無關輕重的話語，何以凡在兜里掏了掏，然后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身邊的顧浩，向他攤開手掌，顧浩就從兜里掏出了一顆大白兔奶糖放在了他的手里。

    何以凡剝開糖紙把糖放在了嘴里，嚼著嘴里的奶糖，繼續(xù)聽著監(jiān)獄長說什么關于好好改造、服從管理、友好相處的廢話，那微胖的挺著肚子的監(jiān)獄長，居然念了整整將近半個小時的稿子才結(jié)束。

    就在幾人懶散的往回走準備去吃早飯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沖了出來跪在了顧重的面前，抱著顧重的大腿懇求，“顧爺，求求您了，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br>
    何以凡看了那人一眼，認出了是跟自己同一批入獄的新人，不過這一周以來，并沒有在食堂和放風的時候見過這人，只能說明，除了這種必須出現(xiàn)的場合外，其余時間應該是被“囚”在了囚室里。

    顧爺皺了皺眉，此時的顧浩作為一個保鏢，趕緊把人架了起來，那人又順勢抱著顧浩的胳膊懇求了起來。

    跟這個新人同一個囚室的幾個人走了過來，何以凡只認識一個被人稱作“老齊”的，幾人看到這情況，陪著笑打商量，“浩哥，你看，這新人不懂規(guī)矩，沖撞了顧爺，我們這就回去好好教導一下他?！?/br>
    那新人聽后趕緊死死的抱住顧浩，“浩哥，別，別讓我跟他們回去，救救我，救救我吧。”

    就在幾個人等著顧浩的回應的時候，沒想到顧浩抓住何以凡的胳膊舉了起來，大聲的喊住了不遠處的獄警，然后舉起了胳膊，“警官，報告，這里有人申請去醫(yī)務室?！?/br>
    何以凡只得帶著這個小可憐跟著獄警去醫(yī)務室，當他們到醫(yī)務室的時候，還不到七點，時間還早，醫(yī)務室的醫(yī)生和護士還沒有上班，兩個人只能站在醫(yī)務室的門口等著。

    兩個人站在那里誰也沒說話，氣氛有點壓抑，沉默了一會兒后，居然是那小可憐先開的口，“那個，我認識你?！?/br>
    何以凡心想，現(xiàn)在自己跟了顧浩，不說別的區(qū)，最起碼北區(qū)的人應該都認識自己了。

    “咱們是同一天入獄的，你隔天就咬腕自殺了，我，我很佩服你，可是我不敢，我怕死。”

    何以凡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是那會兒開始就關注自己了。

    “我也想像你這樣，可是我膽子小，從入獄第一天被欺負到現(xiàn)在，他們每天都欺負我，白天不讓我吃飯，晚上不讓我睡覺，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就想著再這樣就真的活不下去了?！?/br>
    “我真的挺羨慕你的，浩哥最起碼不糟蹋人，這樣你跟著他，只要不被拋棄，就能順順利利的過下去。”

    “不像我，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過幾天……”

    那小子一直在說，何以凡也沒有插嘴，因為他知道，任何的安慰都會顯得蒼白無力，這可能是這小子入獄以來第一次如此敞開心扉的說一些自己的感受，這種時候，安安靜靜地做個聽眾就好。

    過了一會兒，醫(yī)生來了，檢查了一下并沒有內(nèi)傷和嚴重的傷口，就讓護士帶著這小子去上藥了，然后過來拆何以凡手腕上的紗布。

    這已經(jīng)是何以凡一個星期以來第三次來醫(yī)務室了，所以，相對的跟醫(yī)生也比較熟悉了，白航醫(yī)生是一個雖長相清俊，但實際脾氣又臭嘴又損下手又黑的醫(yī)學院高材生，所以才能夠在這囚犯橫行的監(jiān)獄里無人敢惹，之前有被醫(yī)生的長相所迷惑的犯人們，后來都在慘痛的經(jīng)歷后悔不當初。

    “哎？你小子恢復的倒是快啊？”醫(yī)生解開紗布后看到那傷口后不禁有些詫異，他從醫(yī)以來，還從未見過恢復力如此之快的人。

    上次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傷口居然是崩開的，所以才重新縫的針，這次才過了三天，看著恢復的又差不多了。

    何以凡問醫(yī)生，“白醫(yī)生，那我現(xiàn)在，可以拆線了么？”

    “等著，我去拿麻醉”，白航對何以凡還是挺有好感的，一群五大三粗的犯人中，偶爾冒出幾個清清秀秀的，本來就招人喜歡，何況，何以凡還不是過于孱弱的類型，有自己的性格在，在聽說兩次受傷縫針都是因為不屈服權(quán)威，更加對其有好感。

    所以，也舍不得讓何以凡在他這里多吃苦頭，可當他剛要轉(zhuǎn)身的時候，何以凡就把手腕伸了過來，“沒關系醫(yī)生，您直接拆吧。”

    當何以凡回到囚室的時候，就看到顧浩放在他床上那套著塑料袋的兩個饅頭——早飯，饅頭下面還被放了一袋辣雞翅，何以凡一口饅頭一口雞翅的吃完了自己的早飯后就準備去上工了。

    去圖書館的路上，又路過了那個小可憐的房間，何以凡用余光看了一眼，想到剛剛直到把人送回了囚室，也沒有問他的名字，因為他知道，這個人只不過是監(jiān)獄蕓蕓弱小中的一個人而已。

    這是個弱rou強食的世界，若是不想被欺負，那就只能足夠強大，而若想強大，那么就只能歷經(jīng)磨礪與痛苦去淬煉去換取，就這一點而言，世界還是公平的。

    ……

    當何以凡到圖書室的時候，負責簽到的寬管犯看了他一眼，“6371，遲到了半個小時，下午上工的時間延長一小時?！比缓笾噶酥搁T口那一堆散落的圖書，“這些是你今天上午需要歸類的?！?/br>
    “大哥，沒有推車了嗎？”何以凡小聲的詢問。

    “來的這么晚還想要推車？趕緊干，要不午飯也別去吃了！”

    “哦，知道了。”何以凡用左胳膊抱著幾本書，按照書上貼的標簽數(shù)字去找對應的書架，他知道，工作量增多，沒有工作用具，這些只是其他犯人在為難自己而已，眼饞他跟了顧浩卻又不敢明面上為難，只能私下里讓他的日子不那么好過。

    在監(jiān)獄里，你跟了誰并不重要，一是因為這關系不長久，二是因為你的靠山也未必永遠靠得住，所以，監(jiān)獄中力量和強者才是令人敬佩的，而依附者永遠是被大家鄙視和欺負的。

    因為工作量實在很大，而何以凡又只能慢吞吞的干活，在看到還剩了好多書堆在門口的時候，只能放棄了自己的午飯和午休時間繼續(xù)干活。

    何以凡掏了掏自己的囚服口袋，只剩下糖紙了，早知道就在早上聽訓的時候多要兩顆了，以備這種情況再次出現(xiàn)。

    中午沒有了何以凡給跑腿的顧浩只好自己去打飯了，問了下李秦這個百事通知道了何以凡還在上工，咬了口嘴里的白菜煮豆腐，并沒有說什么。

    下午何以凡被安排去掃灰，一排排的書架，一摞摞的圖書，每層都要掃，踩著梯子上上下下，然后把梯子前移，再踩著梯子上上下下，一遍遍的，當幾個小時過后去，饒是何以凡這樣的體力也覺得某一個瞬間腳踩在地上的時候有點發(fā)酸發(fā)軟，這種軟刀子磨人的事情還真是讓人不痛快。

    更何況，還會有人在一邊對著他喊：“別偷懶！不然扣你工時！”

    ……

    晚上統(tǒng)一學習的時候，何以凡從囚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白天從圖書館世界地圖書上撕下來的中國海域圖，把自己用于記筆記的油筆遞給了顧浩，壓低聲音問，“那沉船的位置在哪里？”

    “我也有些記不清了，”顧浩轉(zhuǎn)著手里的油筆，在那地圖上畫了個五角星，“好像是這里。”

    “那里是渤海，你覺得沉船會歷經(jīng)75年后變身潛艇，從福建平章海域自己再開去環(huán)渤海地區(qū)么？”何以凡看傻子一樣的看了顧浩一眼。

    “也對哈，那就應該是這里”，說完又在黃海的中心畫了個五角星。

    何以凡把那油筆抽了回來，同時把那地圖用手團了團扔在了顧浩的衣服口袋里，順便順出來兩顆奶糖。

    顧浩剛要伸手過去拿一顆，何以凡就把奶糖迅速的揣到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挑釁的看了他一眼。

    真不愧是強盜作風，顧浩上手準備去掏何以凡的口袋，手剛到半空就被何以凡攥住手腕攔住了，顧浩另一手直接襲上何以凡的肘關節(jié)，何以凡快速的松手反攻，同時腳下準備踹向顧浩的膝蓋骨，顧浩腳一抬就準備去踩何以凡的另一只腳。兩個人在階梯教室的椅子上不動聲色的過著招，可惜何以凡坐在最外側(cè)，為了不引人注目，只有一手一腳能用，沒一會兒就落在了下風，何以凡的手腕被顧浩攥在手里后，也不費力去掙脫了，卸了力后用另一只傷手點了點桌子上的三張白紙，意思很明顯，再不松手，一會兒的學習筆記就要交白卷了。

    可憐的我們的小凡凡，雖然不用再寫五個人的筆記了，可是還是要負責自己和顧浩顧重的筆記，這要是讓甄言知道他默言天天在監(jiān)獄里抄馬克思恩格斯的，至少要被笑話好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