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世面
書接前文,上回說到參蠻離九二人月下“野合”。 離九已經(jīng)很久沒有外出了,他天天就待在參蠻身邊,看他勞作。正如窗臺上的插著的兩只糖人,彼此守望著。 有一回他用狐貍毛變了許多小狐貍出來,幫他鋤地,但被制止了,說什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嘿嘿,真可愛。 離九還會在參蠻念經(jīng)的時候故意去打擾他,比如說躺進他懷里撓他,或者突然親他一口,每次參蠻也不搭理他,只是頻繁地敲著木魚,不知是想用那聲音趕走他還是為了其他的什么。 在倆人的頻繁使用下,那盒脂膏已經(jīng)見了底,離九尋思著得再去找白涂要一盒。 “我真的愛上他了?!彪x九篤定地說。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辦?”白涂絲毫不驚訝。 “不怎么辦啊。”離九不知道他在糾結(jié)什么。白涂說人妖殊途,參蠻也說過,可是人又如何?是妖又如何?他就是愛上他了。 “先不說他對你如何,人類的壽命比我們短得多,將來他會衰老,會死亡,到時候你該怎么辦?” 這離九還真沒想過,他托著腮陷入了沉思,突然想起說書人說的那個皇帝和狐貍精的故事,眾人皆說是狐貍精迷惑了皇帝,才使得皇帝沉迷酒色,昏庸無道。 那狐貍精最終被人類燒了rou體,毀了元神,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人類也會這樣子對他嗎?可參蠻又不是皇帝,他也沒有危害人間。 是了,人類中還有捉妖師,他們可不管這個,天道也如此,不講道理。 難道世間就真容他不得? 說到底,參蠻愛他嗎?他會不會也感到心痛? 回去得問問他。 “你們剛剛在干什么?” 方才他進來的時候,看到白涂正把那道士壓在貴妃榻上,嘴唇貼在一起。離九一出現(xiàn),那道士就漲紅著臉跑了。 白涂不自在地說:“逗他玩罷了。” “他不是捉妖師嗎?你還叫我離他遠點呢,你自個兒倒好,老跟他在一塊兒。” “他想降我,但是打不過我?!?/br> “嗷,那你要小心點。對了,你上回給我的脂膏還有嗎?” 白涂到梳妝臺那兒拿出了一個匣子,里面擺著許多精美的陶瓷小罐,“你隨意拿吧?!?/br> “怎么還長不一樣的?”離九拿起一個紅色罐子的,一打開迎面撲來一股濃郁的花香,打開另一個黃色罐子的,又是另一種味道,他每種顏色的各拿了一個,然后從褲腰帶里翻出一枚銅錢,“給你錢?!?/br> 白涂看著那枚銅錢,很是無語,這怕是連裝脂膏的罐子都買不起,“不用?!?/br> “那怎么行,買東西就得給錢,我有錢?!鄙匣刭I糖人,小販找了他一貫錢,他還給參蠻,但是參蠻不要,那錢就一直在他枕頭底下壓著。 雖然有錢,但也不能多給,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白涂便隨他了。 離九拿了脂膏就要走,白涂卻把他攔住了,“你晚些再走?!?/br> “參蠻還等著我回去呢?!?/br> “也不急這一時,帶你見見世面。” 晚上,千金樓漸漸熱鬧了起來,一樓的臺子上有小倌在彈琴,還有人伴舞。文人sao客齊聚一堂,把酒言歡。二樓的看臺也都滿客,有的在吟詩作對,有的則懷抱美人,發(fā)出yin靡的聲音。 白涂和離九就在背對臺子的位置。 白涂示意旁邊的小廝給他倒了一杯酒。 “這是什么?” “好東西,喝喝看?!?/br> 離九仰頭喝了,那酒辣的很,一點也不好喝,真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多人喝。 雖然看臺被分隔成一間間小廂房,互相看不到人,聲音卻能聽得一清二楚。左邊的房間里一直傳來小倌令人遐想的呻吟聲和男子孟浪的話語,聽得離九很是不自在,“你要讓我看什么呀?這有什么好看的,我要回去了?!痹捯魟偮?,右邊也響起了相似的動靜。 離九聽紅了臉,但白涂和身邊的小廝似乎都已經(jīng)習以為常,倒顯得他格格不入。 怎么這里的人都這么不害臊呀。 “這里什么樣的男人都有,你隨便挑,”白涂稍稍指了指樓下一個男子,“你看那邊那個怎么樣?” 離九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只見那男子長得弱不禁風的,一個人坐在角落里,一臉郁郁不得志的樣子。離九滿腦子參蠻,“太瘦?!?/br> “那邊那個呢?”白涂又指著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問道。 那人雖長得粗壯,但卻是個五短身材,下巴上掛著一圈絡腮胡,離九只看了一眼就轉(zhuǎn)了頭,“太丑?!?/br> “對面那個呢?” 離九向?qū)γ婵磁_看了一眼,那人相貌尚可,不瘦不胖,似乎感受到了離九的視線,也朝他看了過來,隔空投送了一吻,離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要臉?!?/br> 看了一圈,還是覺得參蠻最好,這些歪瓜裂棗都不配和他比較。 離九興致缺缺,嚷著要回去了,剛站起來,腦袋一陣眩暈,又坐了回去,“怎么到處都在轉(zhuǎn)???” “你喝醉了?!卑淄恳娝望}不進,偏要在那禿驢一棵樹上吊死,心里怨他不知好歹。 “哎呀,怎么就醉了呀?我才喝了一杯呀……我還要回去呢……”離九嘴里嘟嘟囔囔的,有些口齒不清。 這時,樓下傳來了些吵鬧聲。原來是一個帶著黑色紗幔斗笠的男人硬要往里闖,被門口的小廝攔了下來。那男人長得高大魁梧,兩個小廝拉他,竟能紋絲不動。他巡視了一圈,然后目光停留在二樓不動了。 白涂見他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這邊看,心下了然,吩咐旁邊的小廝道:“去帶他上來?!?/br> 參蠻一進屋便看見滿臉通紅、眼神迷離的離九,頓時臉色更陰沉了,他走到離九身旁,“跟我回去?!?/br> “參蠻?你最好了,我誰也不要……唔,我頭好暈啊……” 參蠻蹲下身,“上來?!彪x九便聽話地爬到他背上。 參蠻透過紗幔狠狠地看了白涂一眼,然后背著離九走了。 白涂聳聳肩。 我又何必多管閑事呢? 月黑風高,越往長樂寺走越安靜,周圍零星點綴著幾處燈光。 離九醉了也不鬧,乖乖地趴在他背上,“嘻嘻,你是專程來接我的嗎?” “為什么這么晚不回去?”參蠻生冷地說道。 “我想回去的,但是白涂說讓我見見世面,呸,一點都不好看,還給我喝了一杯酒,我頭暈。” “他讓你看什么了?” 離九莫名心虛,“就、就坐在那里的男人,說讓我隨便挑,但是他們都沒你好?!?/br> 參蠻拍了下他的屁股,“下次還去不去?” “哎呀,疼,不去了?!?/br> “別人給的東西還喝不喝?” “不喝不喝,一點都不好喝,喝得我難受……你先停一停,我肚子硌得難受?!?/br> 參蠻停下,等他把懷里的東西拿出來,光線太暗,看不清楚是什么。 “是什么?” “脂膏,”離九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我跟白涂買的,嘿嘿,有好多種味道的?!?/br> 這小妖精。 參蠻繼續(xù)走著,突然一只手伸到了他胸前,摸得他癢癢的,以為那手的主人又要發(fā)sao,就顛了他一下,“喝醉了還不老實?!?/br> 耳邊傳來含含糊糊的聲音:“你這里痛不痛啊?” 參蠻沒有答話,心跳莫名快了起來,全身血液沸騰著,叫囂著。沒等他想出怎么回答,肩頭一重,背上的人兒沒了動靜,濕熱的氣息呼在他脖子上。 “痛的?!?/br> “你以后切勿禍害別人,你要害,害我便是了?!?/br> 注 一貫錢:一兩白銀約等于一千到一千五百文銅錢,一貫銅錢就是一千文。